《局外人》木子锡

31、天性（8）

　　“莫名其妙，”童解溪把发圈在指尖上绕来绕去，“我为什么要一大早去跟踪一个人？”
　　“你最近不是很无聊吗？”电话那头的陶荆似乎也有些懒散，“我给你提供一个看好戏的前排座位。不过今天还不一定能看到，可能要等一等，就看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愿不愿意来一次大扫除。但是我需要一点证据去说服她，你先跟踪一天试试，运气好的话今天就能抓到证据。”
　　“什么证据？”
　　“我猜他应该是去宾馆之类的地方，你拍一张他进宾馆的照片就行了。”
　　“使唤我跑腿也不说为什么？”童解溪仰躺在沙发上，“那我凭什么一大早到人家家门口蹲点？”
　　“性|偏好障碍，”陶荆慢条斯理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对不寻常的情景、对象或活动有强烈、持续和频繁的性|冲动。这类患者大部分行为都超越法律和道德底线，基本不会主动就医。”
　　童解溪一个挺身半坐起来，有些兴奋：“恋|童|癖算吗？”
　　“当然，”陶荆缓缓地报了几个名词，“恋物癖、露|阴|癖、兽|交|癖、恋|童|癖、施虐受虐|癖、恋|尸|癖，你会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童解溪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那我跟踪的这个人呢？”
　　“形容起来有点长，”陶荆顿了一下，“准确来说，是看到自己的恋人和他人□□才能兴奋的偏好障碍，可以算成精神受虐癖吧。”
　　“我的天啊，”童解溪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来，“他的女朋友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要不然怎么会有好戏看？”陶荆冷峻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嘲讽，“她认为他们两个人都认同开放的性关系，事实上她自己只是在给对方提供素材而已，就像毛片演员一样。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在衣柜顶端、置物架上或者其他适当的地方，就会有隐藏摄像头，可惜我这个患者从来不打扫房间，每天不是出去找人就是在床上度过，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被瞒到今天。她男朋友骗她自己去上班或者出差，估计就是去宾馆看录像而已。”
　　童解溪的笑声张狂地响起来：“真是天生一对啊。”
　　“她没有什么朋友，发现摄像头之后，很大可能会打电话找我，那个时候我就需要你拍到的宾馆照片来说服她，你猜她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童解溪似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陶医生，你怎么能找到的那么多素材？你怎么知道她男朋友是个性|偏好障碍患者？人家女朋友都不知道。”
　　“是他自己暴露的，”陶荆平板地说，“来找我商量女朋友的事的时候，虽然显得很着急，但是一见面就口口声声说看不得她戒断反应太痛苦，一直拖着不配合治疗。之前他女朋友在舒望那里本来治疗进度还不错，他硬是说不满意要换一个医生。如果不是一个热爱当冤大头和戴绿帽子的人，只能说明他自己也有问题了。”
　　“好吧，”童解溪止住了笑声，“我帮你这个忙，只要最后的戏够精彩就好。”
　　“他们住的地址我发给你了，这是你要跟踪的人的照片。如果他借口正常上班，八点之前肯定就会出门。”
　　“好吧，”童解溪点开了发来的照片，“诶，还长得人模狗样的嘛。”
　　放下电话，童解溪哼着歌走到卧室，倒在床上，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女生。
　　当时在自己的店里看到的时候，几乎第一时间她就肯定这是个躯体变形障碍患者。除了吃饭的时候绝不摘下口罩，避免直视一切反光可以看到自己倒影的物体……她那个畏缩的神情简直太吸引人了。
　　加上自己店里这么多精神疾病患者可以当预备的替罪羊，不去逗逗她简直太辜负自己了。
　　果然，稍微露出一丝善意对方就上钩了。自己用的是店员许心照的名字，顺便借用了对方的疾病，反正许心照不记得中午发生的事情，即使后来穿帮了只要说是开个玩笑就好。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对方完全没有防备地接受了自己是个失忆症患者，还跟着一起逛了街买了衣服。
　　剩下的就只有收尾工作了，约好颜采星傍晚见面，打电话让许心照不用来上班了。去游乐园之前去一趟许心照的公寓，跟她聊聊天，顺便在茶里放了大剂量安眠药让她睡到明天。把许心照公寓的钥匙带在身上，到游乐园去和颜采星汇合，之前先买好纸笔。在摩天轮上刺激她一下，趁着对方慌乱的时候把纸笔放在对方的包里。遗书写不写没有关系，反正最后的结果是自杀，如果遗书里出现许心照的名字那再好不过。
　　确认颜采星上了山之后回到许心照的公寓，对方早就睡熟了。接着只要把游乐园的票放进洗衣篮，把对方记录记忆的手册拿出来撕掉之前中午的部分，整件事就完全和自己无关了。
　　就算有人看见自己曾经和颜采星在一起，那也无所谓，难道说上两句话也犯法吗。
　　这可是自杀啊。再没有什么比诱导濒临绝境的心理疾病患者自杀更容易的事了。
　　陶荆也顺带帮了自己的忙，在催眠的时候诱导许心照，让她以为自己遗忘了这些自己做过的经历。隐隐约约的就好，她本来就是失忆症患者。当然，许心照每天会记录记忆这件事，也是陶荆告诉自己的。
　　一切简直太顺利了，许心照相信这些记忆真实存在选择了自杀，所有事情都死无对证了。
　　当然之后的几个月有点无聊，陶荆来店里吃饭的时候有时会跟他聊上几句，不过他太过保守谨慎，不建议短时间内连续下手。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童解溪看着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是叫林悦铭吧——进了宾馆，照片拍得很好，完全能看清是本人。
　　中午在自己餐厅晃悠的时候陶荆打来了电话：“梅雪给我打电话了，我稍微做了点渲染把所有事告诉她了，看样子她完全气疯了。我建议她找个地方和林悦铭好好谈谈，我估计以这个女人的性格是根本不会好好谈的。我记得她经常去一个咖啡馆钓男人，你盯着林悦铭，他一出现，好戏就开场了。”
　　童解溪抑制住嘴角的笑容，正好中午营业时间已经到了，她走出店门，看着自己早上去过的宾馆的方向。
　　林悦铭估计是被梅雪一通紧急电话叫过来的，步履匆匆，虽然不知道梅雪用了什么借口把他叫出来，估计是谈分手吧。不过她应该不会笨到把所有实情都说出来，说出来林悦铭怕是也不敢来。
　　世界上所有感情要是都以干脆利落的分手结束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一刀，两刀，三刀……
　　童解溪简直要踩着节拍来助兴了，这真是完美的收场，不枉费自己一大早起来蹲点的辛苦。
　　等到第五刀的时候这个已经疯了的女人被路人抱住了。童解溪一边做着惊恐的表情，一边目送两个人远去。
　　一个不是死也是重伤，另一个不被判刑也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如果陶荆是个正常的心理医生，他会主动为林悦铭提出帮助，治疗他的心理疾病吧。林悦铭如果完全不想治疗，也不会主动把女朋友送来看心理医生。在他内心，还是知道自己的不正常，还是担心自己一生得不到正常的幸福，还是希望断绝自己这个唯一的“素材来源”的吧。可惜意志不坚定，一边试图摆脱，一边又害怕摆脱时的痛苦，所以才造成了在他人面前坚决在女朋友面前妥协的矛盾。
　　如果有人能够帮他而不是推波助澜，绝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然而陶荆从来不是个心理医生，这点没有人比童解溪更清楚。
　　因为了解，所以他是自己的帮手，也是唯一的搭档。
　　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小镇，为什么要开这家餐厅，为什么要雇佣那么多患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呢？
　　当然是为了玩这个游戏啦。
　　整个小镇是设定背景，所有患者是游戏角色，自己则是现实生活中的玩家。
　　在虚拟设备中玩这些游戏，怎么比得上在现实里更刺激更惊险呢。
　　何况，这里简直是一个绝佳的设定，绝佳的游戏场所。建立这个小镇的人简直是天才，他提供了一个真人游戏所需的所有素材。
　　童解溪看着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最先出来的两个不男不女的人也打算转身离开了。好戏已经落幕了，自己也该退场休息了。
　　“店长？”
　　童解溪回头看到自己店里的一个服务生，好像是个特定场所恐惧症患者吧，身后还有一个女人，目睹了整个凶杀现场还面不改色。
　　童解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这么离开了。
　　自己的工作绝不是杀人，而只是诱导事件的发生而已。因此就算之后所有真相水落石出，又有人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能轻易做到这一点的，不只有这个小镇吗。
　　童解溪微笑着打开手机，向搭档报告了事情的始末。对方倒是不怎么激动，童解溪也从来没看见过他冲动的表情。
　　“那下一步呢？”童解溪问他，“下一个，你打算怎么办？”
　　“不急，”陶荆淡淡地说了一句，“好的素材很难得，不过，是时候可以考虑一下那幢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