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萧澜

5、第五章

　　晚上七点，薛瓷坐着许嘉河的车到了露营基地。

　　现场布置地十分漂亮，帐篷上缠了一圈霓虹灯，彩光闪闪，草地上摆了烧烤架，布置了小舞台，还有长桌，长桌上摆放着水果零食甜品饮料啤酒。

　　他们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有十来个人了，男男女女都是同龄人，现场一片欢声笑语。

　　许嘉河带着薛瓷一出现，立马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纷纷围上来打招呼。

　　组织今天聚会的叫丁子璇，也就是许嘉河跟于甜甜的那个共同好友。

　　她中长直发，不算特别漂亮，但是眉眼很大气，性格也爽朗，对薛瓷这个从没见过面的人也招呼的很周到。

　　许嘉河路上已经跟薛瓷科普了，因为两家父母有交情，所以他跟丁子璇算是从小认识。

　　不过他小时候跟爷爷在老家生活，没怎么和她见面，是到高中了才开始熟悉的。

　　现在两人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是大学校友。

　　一般在这种场合，薛瓷的归属永远都是最角落最边缘的位置，做最安静的人，看着别人玩闹。

　　不过今天，他一直小尾巴似的跟在许嘉河身后，没让他超出自己一米范围之外。

　　因为他已经看到于甜甜了。

　　她扎着丸子头，穿着一袭米色长裙，身形窈窕，肤白貌美，气质十分出挑。

　　她正跟身边一个个子稍矮，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不住地往许嘉河这边瞄，看两眼就凑在一起说小话，说完还笑着你推我一下，我戳你一下，完全就是面对喜欢之人时的少女情态。

　　薛瓷因为转头看于甜甜，一时没留神许嘉河突然停下，直接撞上了他。

　　许嘉河立马回头，见他在揉鼻子，歪头凑近了些：“撞疼了吗？”

　　薛瓷摇了摇头，微微抬起脸看他，因为鼻子发酸，导致眼睛也有点泛着水光：“许嘉河，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我想一直跟着你行吗？”

　　许嘉河黑眼珠凝住了一般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回神直起了身体。

　　“我带你来的，你当然要跟着我。”许嘉河的目光略显不自在地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他们要烧烤，你不喜欢烟味的话我们就离远点，去那里吃点东西吧。”

　　“好。”薛瓷点点头。

　　许嘉河带着他往长桌边一坐，原本散在一旁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过来坐下了，一张长桌登时被围得满满当当。

　　丁子璇冲许嘉河招招手，示意他坐前面一点，许嘉河指了指身边的薛瓷，又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换地方了。

　　过了会儿，薛瓷一抬眼，骤然发现对面坐着的是那个双马尾女孩，而许嘉河对面正是于甜甜。

　　薛瓷跟于甜甜视线撞上，她露出礼貌但疏离的笑容。

　　薛瓷也回她淡淡一笑。

　　许嘉河跟仓鼠搬家一样，不停拿一些吃的放在薛瓷面前的盘子里。知道他不爱吃烧烤，都是拿的一些什么甜品，炒饭，水果之类的。

　　负责烧烤的人端了一盘烤好的东西过来，许嘉河伸手接过，拿起盘子里那几串玉米粒放到了于甜甜面前：“给，你爱吃的。”

　　“谢谢大帅哥~”于甜甜人如其名，声音也是甜甜的。

　　薛瓷登时直了直身体，目光悄悄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儿。

　　于甜甜扯了扯身边那个双马尾女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叫阮落。”

　　许嘉河笑着看向她：“你好，我是许嘉河。”

　　阮落激动得面红耳赤道：“你好你好。”她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之前就见过你好多次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跟你说上话。”

　　许嘉河又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阮落捂住了嘴，已经开心得不会说话了。

　　于甜甜一手揽住她，对许嘉河挑了挑眉：“你说你这样一张脸，竟然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是不是太浪费时光了？不想试试吗？”

　　许嘉河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才笑着道：“想啊。”

　　于甜甜听了这个回答，先是有些意外，旋即抿唇笑起来：“真的？那挺好，我帮你多留意留意。”

　　“不用了，我会自己留意的。”

　　“怎么，瞧不上我的眼光啊？”

　　“你眼光挺好的。”许嘉河放下杯子，身体往后靠，手指轻轻在桌面敲打两下，“不过我若是谈恋爱，只需要自己眼光好就行了。”

　　薛瓷越听感觉越不对。

　　刚才递吃的，他还能理解为朋友关系好，毕竟许嘉河也给他拿了很多次吃的。

　　可刚才那一来一去的对话，怎么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互相拉扯试探呢？

　　这情况，真是不太妙啊。

　　“阿瓷！”许嘉河突然叫了他一声。

　　薛瓷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听他们说话太认真，竟无意识拿了一串撒满辣椒面的烤肉串。

　　更糟糕的是，他已经嚼了两下。

　　味蕾在他回神过后瞬间爆炸，薛瓷深吸一口气，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要被辣得烧起来了。

　　“这是为我特制的肉串，加麻又加辣，你怎么给吃了？”许嘉河赶紧拿了瓶水拧开递给他，薛瓷抱起就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许嘉河本来很担心他的，可一看到他的样子，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只见他眼睛鼻子嘴巴都红红的不说，脖子都泛起了红，豆大的泪珠更是泛滥了一样滚滚落下，满脸晶莹的泪痕。

　　许嘉河还是一次见到被辣哭的人。

　　许嘉河接过于甜甜递来的纸巾，抽出两张来给他擦脸，结果眼泪越擦越多。

　　薛瓷不想被误会，哑着嗓子说：“我没有哭，这是生理性的泪水。”

　　许嘉河愈发哭笑不得：“我知道我知道。”

　　薛瓷很快又被眼泪糊了满脸，他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然后仰头把剩下的水给喝干净了。

　　许嘉河给他擦完眼泪，赶紧把自己面前的烤盘挪远了些。

　　“你看看你这小可怜样，我感觉你的两只耳朵里都有火车在呜呜呜地鸣笛了。”

　　这是什么比喻？

　　许嘉河又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这都能拿错？”

　　“谁叫你一直跟别人说话。”薛瓷实话实说。

　　许嘉河那边突然就安静了，没有应声。

　　薛瓷没去注意他什么表情，又抽了一张纸巾擦脸。眼泪流多了黏糊糊的不舒服，他想找个地方洗脸，以往他就一个人默默地去了，可现在说什么都要拉上许嘉河。

　　否则等他回来，不知道要错过这两人多少。

　　“许嘉河，你能陪我去洗把脸吗？我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许嘉河眼睛盯着空气像是在走神，薛瓷又喊了他一遍，他才站起身来。

　　两人一起去了洗手间，许嘉河留在门外等他。

　　薛瓷洗好了脸，终于得空给一直发消息询问的江瑕回复。

　　江瑕：怎么样啊？

　　江瑕：你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许嘉河究竟对她什么态度？

　　江瑕：你快说啊，我急死了都！

　　江瑕：阿瓷！阿瓷阿瓷呼叫阿瓷！

　　薛瓷如实给他回复：对她很好，关系应该比你想的要亲近。不过还需要再确认。

　　江瑕一下秒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阿瓷。”可能是他太久了，许嘉河在外面叫他。

　　“来了，马上好。”薛瓷应了一声，拒接了电话，赶紧走出去。

　　结果江瑕又锲而不舍地打来。

　　许嘉河目光望过来了，薛瓷又给挂断，言简意赅地给他发了四个字：再打拉黑。

　　总算是消停住了。

　　回去的路上，许嘉河一直闷闷地不说话。

　　他这个人一直乐呵呵的，这都不像他了。薛瓷偷偷瞄他几次，心里有点忐忑。

　　虽然许嘉河确实很喜欢交朋友，但自己今天晚上一直缠着他，还中断了他跟于甜甜之间的交谈，要他陪着来洗手间，该不会是招他烦了吧？

　　“对不起啊，麻烦你陪我跑一趟。”

　　许嘉河眼神迷茫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不麻烦呀。”

　　“其实，我以前从来不这样。”薛瓷不想惹他反感，月色下，跟他并排缓慢走着，又继续说，“我不太爱交朋友，可是认识你之后前所未有的开心，总是忍不住想多跟你接触，听你说话。”

　　许嘉河突然停下步子，敛着眸，双手插兜，右脚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头。

　　“所以，你以前从来没对别人这样过？”

　　“嗯。虽然我们才认识两天，这就叫合眼缘吧。”

　　许嘉河的右脚又把那颗小石子扒拉回来，无意识地用脚碾了两下才抬起脸，漆黑的眼瞳里仿佛倒映着璀璨星河，他微微歪头看向薛瓷说：“我也觉得你很合眼缘。”

　　薛瓷轻轻舒了口气，冲他笑了。

　　“你们俩怎么这么久？偷偷谈恋爱去了吗？”长桌边，丁子璇回头看到回来的他们，出声调侃。

　　许嘉河笑意盈盈大步走近：“你们都围在一边干吗呢？”

　　全部的人都离开了座位，围到了桌子的一边，桌子上还被收拾出来一片空处。

　　丁子璇道：“就等你们了，他们说想玩个游戏。”

　　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而是最近很流行的一个新游戏，那就是检查大家的某个短视频软件。

　　这个软件的用户所刷到的视频，都是系统根据你本人的爱好推荐的。

　　也就是说你平日爱看什么，点赞什么，一打开软件，播放的多半就是那种类型。

　　游戏规则是，如果女生打开来是帅哥，男生打开来是美女就会被淘汰。

　　就这样一轮一轮地刷，看看谁能留到最后。

　　冠军得主能随便指使在场的任何人做一件事。

　　现场一共十九个人，大家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空处摆成两排，然后由几个人去操作打开软件。

　　薛瓷手机刚换屏，虽然卡顿的问题还是有，但将就能用。

　　只是他也没想到当其它十八台手机都出来画面之后，只有他的手机直接闪退了。

　　负责操作他手机的人又试了两次还是闪退。

　　人群里突然就响起一声嗤笑。

　　不能说是饱含恶意吧，但至少也有点瞧不上的鄙视。

　　薛瓷这一千多块的手机，在这一溜七八千甚至上万的大牌手机当中，确实是鸡立鹤群，引人注目。

　　“搞什么啊，这游戏还玩不玩啦？”听声音，就是刚才那个笑出声的男生。

　　薛瓷从小受的冷眼讽刺多了，这根本不算什么，他一点都不在意，没觉得窘迫也不觉得丢人。

　　反正他也从来都不热衷于各种游戏，参与进来不过是顺势而为，免得自己显得不合群。

　　他正想趁势提出退出，身旁的许嘉河突然走上前，手指在一台手机上点了两下。

　　他叫那个男生的名字：“冯泽，我有刷到过你，这是你的账号吗？”

　　冯泽立马走出来反驳：“我有两个账号不行吗？”

　　“行啊，但是很巧，这个账号我也有刷到过，你确定账号主人是你吗？”许嘉河挑了挑眉尖，不轻不重地反问。

　　冯泽顿时语塞。

　　许嘉河的影响力无疑是强大的，人群里顿时整齐划一地朝他投去谴责的目光。

　　丁子璇抱着双臂扬声道：“冯泽，你怎么还弄虚作假呢？这个游戏还玩不玩啦？”

　　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给还回去。

　　冯泽咬咬牙，只得老实地登录上自己的账号，结果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美女对着镜头扭胯跳舞的视频。

　　“淘汰！”丁子璇哈哈笑起来，“看美女不丢人，我也爱看美女，做最真实的自己好吗？”

　　冯泽脸红脖子粗，拿走手机迅速退到人群之外了。

　　许嘉河拿过薛瓷的手机，按了关机键重启了一下，再解锁打开时视频就成功弹出来了，是一条时事新闻。

　　“好了。”许嘉河扭头，对刚好凑过来的薛瓷笑了笑。

　　薛瓷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把要退出的话给咽回去，低声赞道：“还是你厉害。”

　　许嘉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丁子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薛瓷另一侧，压低声音：“冯泽就是一直嫉妒嘉河受欢迎，但是又不敢对他怎么样，就故意针对你。不过你放心，嘉河这人平日里是有点单纯，但他很护短，不会让自己在意的朋友吃亏的。”

　　薛瓷感到有些意外她会特地来说这些，但还是微笑冲她颔首。

　　游戏继续了，不出几轮，就淘汰掉了十个人。

　　还能□□到现在的无非都是一些萌宠，搞笑，土味，吃播，美食，篮球，新闻、健身之类的……薛瓷的以上很少，除了一些计算机相关，和电影解说，几乎都是一些各地风景相关的视频。

　　许嘉河全程都在留意薛瓷的手机。

　　“阿瓷，原来你对旅游这么感兴趣啊！”

　　薛瓷并不感兴趣，只是偶尔在手机上看看而已，漂亮的风景会让他感到放松一点。

　　结果还没说话，许嘉河已经兴致勃勃道：“我也喜欢旅游，等你方便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啊。可以试试不坐飞机不坐车，去骑行一路看风景，好不好？”

　　人生二十一年，薛瓷打工干活的时间够多了，对各种劳筋动骨、累死累活的玩乐都提不起兴趣，也体会不到意义。

　　让他去骑行？除非给他钱。

　　可是发出邀请的人是许嘉河，薛瓷朝挤出个笑：“下次一定。”

　　又经过几轮角逐，最后只剩下三个人，许嘉河，薛瓷，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

　　最后一轮，许嘉河和薛瓷同时out了。

　　许嘉河刷到了知名美女明星苏冰清的红毯剪辑。

　　虽然苏冰清已经五十出头，但容貌皮肤保养的十分好，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的样子，乌发如云，艳光四射，风情万种。

　　她手握电影实绩，粉丝众多，跟知名的天意传媒大老板是夫妻，是大家都公认的实力和美貌兼有的大明星。

　　“我淘汰我淘汰！”许嘉河露出一抹灿笑，拿走手机认输认得特别积极。

　　而薛瓷则是因为系统推荐，刷到了关注的同班女同学，也淘汰了。

　　“全体都有，不许躲啊。”丁子璇走到那个赢到最后的女孩身侧，“说吧，想让我们中间的谁干什么？大胆一点说，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女孩脸有点红，咬着嘴唇偷瞄了许嘉河两眼。

　　“那就……让许嘉河公主抱吧，然后抱着下蹲十下。”她很紧张，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

　　于甜甜掩唇一笑：“公主抱抱谁啊？你要说清楚啊。”

　　“哎呀就是……”女孩羞得狠狠跺了跺脚，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懊恼随手一指，“抱他！”

　　望着不偏不倚正正指向自己的手指，薛瓷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