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萧澜

3、第三章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薛瓷发现许嘉河不时扭动身体，有些坐不住了。

　　他身上衣服都是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看上去很不舒服。

　　“要不你先回家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方才许嘉河已经主动跟他交换了手机号码，还加了他的微信，薛瓷可以安心地让他走了。

　　因为他知道，后续许嘉河肯定还会联系他的。

　　“我不回家啊。”许嘉河却道，“你脑袋受伤了，可能会发晕，我留下来照顾你。”

　　薛瓷有些意外，想了想，没有拒绝，但嘴上还是客气了一番。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许嘉河揪了揪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过我得先去找个地方冲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给你买点吃的来。你想吃什么呀？”

　　“我没什么胃口，你给我买点清淡的粥就行了。”

　　“好。还有你的衣服也都脏了不能再要了，我待会儿顺便给你带一套新的回来。”

　　这确实需要买，不然他明天回去都没衣服穿了。

　　薛瓷忙道：“我的衣服不要太贵，能穿就行，带回来我给你钱。”又怕这个有钱的孩子对“不要太贵”没什么概念，他索性直言，“价格最好不要超过两百。”

　　“收到。你如果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回来。”

　　许嘉河起身迈开长腿疾步往外走，都到门口了，薛瓷猛然又记起一事，赶紧叫住他：“许嘉河！”

　　许嘉河回眸。

　　“衣服黑白灰都行，我不要别的颜色。”昨晚逛论坛时薛瓷发现，照片里许嘉河穿的衣服比别的男生都要鲜亮，鲜少有黑白色。

　　而他小时候几乎都是接别人不要的旧衣服穿，总是褪色的、不合身的，灰扑扑的，长大了买衣服，也基本都是黑白灰三色。

　　如果许嘉河给他买了颜色太亮，他以后肯定不会穿出去，买衣服的钱就浪费了。

　　许嘉河睁大眼睛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

　　薛瓷等确定他走远了之后，才拿起手机给江瑕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边的进展。

　　“真的？你都跟他见面了？”江瑕惊讶于他的速度，“可以啊，你们怎么搭上话的？”

　　“一点小意外，刚好遇上了。”薛瓷没有向他提自己受伤的事，“我会跟他处好关系，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直说，我尽力帮你。”

　　“嗯！”江瑕很激动，“你太厉害了，我真是爱死你了阿瓷！”

　　对于他这种话，薛瓷早已经波澜不惊。

　　江瑕又问：“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人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目中无人，不好相处？”

　　“没有。他很好相处，性格开朗，长得比照片里还好看。”

　　江瑕顿了两秒，突然就有点生气了：“阿瓷，你才跟他认识多久就这样说他好话？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的威风吗？”

　　“你要是听不进去实话，那我何苦还跑来接近他？有什么意义？”薛瓷语气淡了些，“你想听好听的，我随时可以给你编。”

　　“你……”江瑕因为理亏说不出话，冷哼一声。

　　薛瓷态度立马软下来：“我知道你忌惮他，但他怎么样不是你三两句话就能改变的，还是赶紧把眼光放在正事儿上吧，不要浪费时间。”

　　江瑕又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你帮我看看，许嘉河对于甜甜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薛瓷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从他那里得知的消息是，于甜甜不止是喜欢许嘉河，她跟许嘉河因为有共同的朋友还挺熟，能经常见上面。

　　如果于甜甜只是单方面喜欢许嘉河，那事情可能好办一点儿。

　　但如果许嘉河也对她有意，那么在一起也就一句话的事，到时候江瑕再用什么法子都不好使了。

　　薛瓷道：“嗯，知道了。”

　　许嘉河很快就拎着两包东西回来了。一进病房，他就眼睛亮晶晶地凑到薛瓷跟前。

　　“快看看，我的任务完成得好不？”把买来衣服拿出来递给他，俨然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白色上衣，黑底白色竖条纹的裤子，确实很符合薛瓷的要求。

　　“非常好，谢谢你。”衣服的吊牌滑出来了，薛瓷看到后一惊，他以前虽然不买贵的，但还是知道几个好品牌的。

　　这个牌子的衣服一套至少也要一千多。

　　“你买的多少钱？”

　　“——铛铛铛！请看！”许嘉河好像就等着他问了，无比骄傲地举起一张购物小票展示给他看，薛瓷赶紧接过，迅速扫了一眼。

　　“一百二？”薛瓷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怎么这么便宜？”

　　衣服的质感也不像是盗版啊。

　　“老板姐姐说这衣服刚好只剩下最后一套了，打一折处理。我觉得很划算，就买下了。”

　　“……这个牌子会打一折？”简直闻所未闻。

　　“不知道呀，我第一次买。嘿嘿，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许嘉河乐呵呵地晃了晃脑袋。

　　“嗯，确实。”这种靠脸省钱的运气也不是谁都有的。

　　许嘉河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换了，原本的靛蓝色上衣换成了款式宽松的橘黄色。

　　薛瓷看着他，突然有种他身上散发的沐浴露香气都是橙子味儿的幻觉。

　　“许同学。”薛瓷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就没有买过黑白色的衣服？”

　　“有啊，买过。”许嘉河把买来的燕麦粥摆在他面前的小桌上，笑眯/眯地坐下，“我高中时的校服。”

　　薛瓷嘴角抽动。

　　许嘉河哈哈一笑。

　　“我爸爸妈妈工作都特别忙，我从小是在我爷爷身边长大的。”许嘉河把他手中的衣服拿走放到枕头边，又把勺子塞到他的手中，“我爷爷说小孩子就要穿亮色才漂亮，每天都给我搭配不同颜色的衣服让我出门。我长大后习惯了，也很喜欢这么穿，买衣服时很少挑那些沉闷的颜色。我有个朋友也说我穿衣服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什么颜色都敢往身上套。”

　　这个评价很精准。薛瓷低声：“也只有你这么穿好看了。”偏偏这样穿，气质还是很清纯。

　　“你说什么？”

　　“我说，你长这么亮眼，有没有遇到过星探？”薛瓷随口扯了一句。

　　“有啊，很多呢。我妈妈就希望我当明星，她说我很有天分。”

　　薛瓷很想说，能长一张这样的脸，就算没天分也能爆红了。

　　许嘉河又接着道：“不过我没什么兴趣，我之前，本来是想学医的。”

　　薛瓷一针见血：“你不能去当医生，否则医院要乱套。”

　　许嘉河半开玩笑地接话：“嗯，就是考虑到这个，所以我放弃了，最后选了金融。”顿了顿，他盯着薛瓷，“你呢，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专业呢？”

　　“我的专业……很适合你来学。”

　　“为什么？”

　　“因为你头发多。”他的头发又黑又浓密，一看就肾气足，身体健康。

　　许嘉河闻言噗嗤笑出声：“我知道啦！你学计算机。”

　　薛瓷第一次努力展现幽默却没落到地上，不由弯了弯嘴角：“恭喜你，答对了。说不定再过几年碰到我，我的头发都秃了。”

　　许嘉河歪头打量他一会儿，轻笑说：“实在没办法想象你秃头的样子。”

　　薛瓷记着江瑕拜托的事，埋头吃了两口粥，便状似不经意地问：“许同学，你条件这么好，肯定有女朋了吧。”

　　“还没有。”许嘉河抿唇缓缓摇头。

　　薛瓷故作惊讶：“是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吗？”

　　许嘉河小幅度偏头望着他笑了笑，却不答反问：“你呢？”

　　虽然两人接触的时间很短暂，但是薛瓷能察觉出，许嘉河这个人很有跟人聊天的欲望。而且，他脾气好性格好，看起来没什么禁忌，说话特别干脆。

　　薛瓷以为他会很直接地回答有，或者没有。

　　却没想到他打起了太极，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薛瓷又舀了一勺粥吃下，才看向他：“你都没有，我当然更没有了，单身二十一年。”

　　许嘉河“哦~”了一声。

　　直接问不行，薛瓷接着旁敲侧击。

　　“那你有理想型吗，或者特别喜欢的某种类型？”

　　“理想型？我以前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许嘉河像是很认真地在对待他的这个问题，思忖几秒，看他一眼，“我喜欢，笑起来特别好看的。”

　　薛瓷看过于甜甜的照片，鹅蛋脸，长得秀美漂亮，又学过舞蹈，气质绝佳，那么，笑起来绝对是好看的吧。

　　但也不能就此断定，许嘉河会喜欢每一个笑起来好看的。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许嘉河又开启反问模式。

　　“我喜欢……会跳古典舞，有气质的。”薛瓷还不忘试探。

　　奈何许嘉河只是又“哦~”了一声，薛瓷实在看不出他这是什么反应。

　　薛瓷没能再跟他继续聊下去了，因为他才吃完就开始头晕难受了，在床上躺了会儿还爬起来去洗手间吐了。

　　许嘉河全程照顾他，给他拍背，还给他倒水漱口。

　　“还好我留下来了，不然你一个人怎么办呀。”许嘉河把他扶回床上躺下。

　　薛瓷侧着身躺着，脸贴在枕头上，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床边的许嘉河，心里头有些复杂。

　　良久，他轻声道：“许嘉河，谢谢你。”

　　人食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

　　记得病得最严重的那次，是高二暑假的一个晚上，他突然发起了高烧，吃过药之后就在那个只能放一个床板的狭窄小隔间里蜷缩躺着。

　　脸烧得通红，头疼得快要裂开，想喝点热水，可是浑身酸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那样漫长且难熬……

　　这还是第一次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守着他。

　　真是陌生的感觉。

　　“谢什么，我会一直在旁边的。”他并没有流眼泪，但许嘉河总觉得他望过来的眼神湿漉漉的，忍不住又凑近了些，“你安心睡吧，明天就会好起来了。”

　　“嗯。”薛瓷低声，睫毛扑闪着颤动了两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