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场的谋杀》花千漱

4、游园惊会一

　　次日上午，9点半，我提前出现在中山公园门口。
　　天气晴朗，风淡云轻，完全没有前几日的阴霾。
　　中山公园其实是上个世纪80年代建造的乐园，只不过近日翻修又吸引了一波目光。
　　售票口拥堵着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里面的炎炎。她身着姜黄色的毛衣，挎着一个毛茸茸的包，脸被冻得通红，四处张望。
　　“炎炎！”我刚想打招呼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人提着一袋栗子走了过来，身影像极了肖玮。
　　只见那人从袋子里掏出一颗热乎的栗子，用手按了一下拨开，掏出里面的栗子，玩闹般地递到炎炎嘴边。
　　“别闹！”炎炎往后躲闪了一下，说道。
　　我理了理衣领，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站在不远处开口大声喊道：“炎炎——”。
　　两人听到声音后一齐回头，巡视再三，才注意到人群中的我。
　　我挥了挥手，大步走到肖玮旁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像当作没看见刚刚的那场景一样，问候道：“你来得好早啊。”
　　随后转头看向肖玮，像是刚注意到他手里的栗子一样，假装很开心地说道：“我最喜欢吃栗子了！”
　　说完便伸手往纸袋子里掏。
　　肖玮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上肢明显僵硬了许多。他笨拙地挡住我的手，说道：“我刚剥了一颗……”
　　我看着他举在空中的栗子，伸嘴一口咬住，随即发出很是满足的声音：“好吃——”。
　　然后转头问炎炎：“露露呢，怎么还没有到？”
　　炎炎看着我俩，表情也同样有些尴尬。她从手里抽出两张票递给我，说：“让我们先进去，他们待会就到。”
　　我点点头，看到一角已经被攥得皱巴巴了。我用手挽着肖玮的手臂，并没有接过那两张票，说：“那我们先进去吧。”
　　进门的时候，路过门口的反光镜，恰好看到落在后面的炎炎。她把票塞到包里，伸手理了理头发，看不清表情。
　　立冬不久后的游园，已经没有了生机盎然的景象。
　　光秃秃的枝条上绑着五颜六色，却还没有电流的彩灯。有些树枝稍为幸运些，只被系了一两根彩带而已。
　　人工点缀的彩色终究是有些用，起码现在看上去除了干枯的土灰色还有其他颜色点缀其间。
　　我透过那些绑着彩带的纸条，往天空看去，千万里高的天空，澄蓝澄蓝，没有一丝杂质。
　　经过几个月的翻修，游园里的设施明显是一片崭新，再也看不到掉漆的碰碰车，生锈的铁栏杆。
　　为了迎接外面的变化，都在割舍记忆。
　　路口的树桩一般的垃圾桶取代了原先绿色铁皮筒状垃圾桶。炎炎快步走到旁边，抽出包里的票，甩进垃圾桶。
　　一位高中生模样的人像风一样地从我们旁边跑过，与前面十几米远的几位同学会和。
　　黑黄相间的冲锋衣异常扎眼，那人边跑边大喊：“快，去过山车！”
　　“他们那么着急干嘛？”我拉了拉肖玮的胳膊，问道。
　　肖玮低头看我，还没开口，炎炎从后面跟了上来，回道：“过山车那边人最多。可能刚开园的时候，人会少点吧。”
　　我看了一眼肖玮，用手晃了晃他的胳膊，用半是撒娇的语气说道：“那咱们先去坐过山车吧。”
　　距离上一次坐过山车的经历，还是大学刚毕业那会——我和炎炎两人一起游玩欢乐谷。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也是冬天，万圣节当日：恐怖怪异地鬼屋，昏黄色的路灯，满园的南瓜灯，以及穿着这种cos服的路人。
　　那时候我还没有成为一个独立撰稿人，还没有成立独立工作室，还没有余露和刘行。
　　那时候炎炎刚刚通过了教师资格证，犹豫着去哪所学校教书。
　　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们也像今天的我和肖玮一样，互相挽着对方的手臂，说着下次见面一定要把对方的男友的带出来。
　　“还好人不多。”炎炎的一句话打断了我刚刚的回忆。
　　我缓过神来，四处看了看，除了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还有除了那一帮高中生之外，就我们三个游客了。
　　“先上去吧。”我说道。
　　过山车的座位刚好是三人一排。
　　“我坐这。”炎炎拐到我旁边，与肖玮两人把我夹在中间。
　　于是三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一起。
　　“各位互相检查一下安全带！”工作人员在旁边一边喊着，一边抽查乘客的安全带。
　　“系牢了么？”肖玮见我还在低头捣鼓那带子，双手拿着安全带的两头不知所错。
　　炎炎听到肖玮的声音，转过头来看我一眼，连忙抽出手，说道：“我帮你弄。”
　　她一边讲解一边操作：“这是头，你把这头插进去，再一拉就好了。”
　　咯噔一声，是锁住的声音。
　　此时刚好工作人走到我们旁边，他听到那咯噔一声默认我的安全带已经弄好了。
　　“你呢？”工作人员探出身子，伸手拉了拉炎炎的安全带，确认完之后，说道：“你的也好了。”
　　接着直起身子，一边走到前面一排，一边大声喊道：“大家互相看看，有没有问题。”
　　等巡视完一遍，他转身冲着操作房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操作房里的那个小伙子，戴着帽子点了点头，一只手按下了前面操作台上的红色的按钮。当即，引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那群高中生开始欢呼，我们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脸色中带着一丝丝小雀跃。引擎轰鸣声不足十秒，喇叭中响起了倒计时：“各位乘客，刺激之旅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互相检查一下安全带是否扣上——现在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啊——”随着过山车缓缓地驶出站台，周围的高中生们开始纷纷尖叫。
　　咯噔咯噔，齿轮咬住铁轨的声音，它开始往上爬，然后在最高点停顿几秒。
　　我们坐在位置上，跟过山车一样，半仰着身子，像是迎接朝阳一样，仰望着天空。像还未准备好一样，过山车直冲而下，伴随着各位乘客的尖叫声：“啊——啊————”
　　“咯噔！”我还处于超重和失重的身体冲击时，腰间传来一声响动。
　　狂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时，随机便感受到，原来绑在我身上的安全带，从我腰部滑落。
　　脱落的安全带像是一条脱手的鞭子，随着狂风疯狂地拍打着胸口。我的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此时我恰好面朝蓝天。
　　我双手死死地抓住手边的黑色铁栏杆，双脚死死地卡在底部的凹陷处。
　　“我的安全带掉了——”我扭头对肖玮大声喊道。
　　“啊——”肖玮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还沉浸在过山车的刺激中。
　　还没等到回复，过山车突然来了一个极速旋转。我的左手没料到会突然承此速度，惯性使然，一个手滑，整个人都往肖玮身上倒去。
　　“啊——”分不清是惊呼还是惊吓。下一秒，我便被甩了出去。
　　我直视着上面的过山车离我越来越远，还没反应过来，一阵断骨的疼痛从背后传遍全身。不知为何，喉咙里大口大口往外吐着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眼前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