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淡且独

51、醉酒

　　“想问的话，”祁意说，“开口问就好了，我不会有压力的，你哥是心灵那么脆弱的人吗？我超强大的。”

　　宋潜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那，考得好吗？”

　　“考得好不好我做不得结论，但自我感觉发挥得还是很不错的，” 祁意从宋潜碗里夹走了一块香菇，笑着说，“宋之颢小朋友，看我的厉害就好了。”

　　祁意已经挺久没有这样叫他了。
　　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增长，两个人都觉得这个称呼带了点不明所以的羞耻意味，所以也基本上不提及了，冷不丁这么一听，宋潜心底不由的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认识祁意，和祁意一起生活，受到这样的一个温柔的“哥哥”的照顾已经两年半了。
　　这两年半里，他和祁意一起为对方过过两次生日。
　　他和祁意一起度过过两个新年。
　　他一共考过五次第一，收到了祁意给的五次“第一”礼物。
　　他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日日夜夜刻骨铭心的人。

　　宋潜扯了张抽纸，把祁意嘴角下方的一点油渍抹干净，浅笑着说：“好。”

　　在旁观者宋潜看来，高考的那两天他感觉日子过得既提心吊胆又缓慢，不过在事后回忆起来，却又觉得是一晃眼就过了的事情。

　　祁意高考后，心态和陈荨一模一样——此事已过，再想无意。
　　他俩甚至都没有再回学校对过答案，都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假使真的考砸了，那就是考砸了，对答案也只是提前把血淋淋的事实揭露在眼前，而后徒添烦恼罢了。
　　不过毕业的散伙饭，祁意和陈荨还是去了的。

　　因为是他们的散伙饭，宋潜和唐燃就是再怎样也不合适跟着去，就都各自留在家里复习。

　　散伙饭既是离别局，也是告白局。
　　所有的情愫，暗恋，不敢说出口的告白，在这一天都爆发了。
　　陈荨人美心善开朗外向，整个饭局下来，告白接连不断，但全部都被她拒绝了。
　　祁意虽然对着外人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时间去外向开朗，但凭着长相出众，成绩优良，和他告白的人，也不比陈荨少。
　　祁意感觉每一个和自己表白的人，他几乎都不认识，或者认识但不了解，这样的人，来表白，他怎么会草率的同意？
　　又不是买花，选最好看的那朵吗？
　　况且，他就是即便有看着合眼缘的，那又怎样，他不会谈恋爱的。
　　他有他的小朋友就够了。

　　饭局散场后，陈荨和祁意并肩往林镇那边走着。
　　因为是高中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饭局，所以他俩也就都多多少少被灌了些酒，不过幸好今天他俩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就没有骑车来。

　　“刚刚那么多人说要送你回去，”祁意第一次喝酒，酒量不行就有点开始醉了，他迷迷糊糊晃着身子说，“你怎么一个都没答应？”

　　同样是第一次喝酒，但酒量吊打祁意的陈荨一点儿没醉，清醒得很：“我又没醉，不需要人送，倒是你，祁意，要我帮忙打个电话给你的小朋友吗？我看你现在摸手机估计都按不准键盘。”

　　“不要，”祁意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口袋，“宋潜在复习呢，这两天高考就够耽误他了，不许再打扰他了，况且我是哥哥，这点事儿就打电话给他，多丢面？”

　　“咦——”陈荨笑了起来，“说话挺清楚的，看来没醉到我想的那个程度嘛。”

　　“本来就没醉，”祁意吹了声口哨，然后又大喊了一句，“啊！”

　　陈荨被祁意嚎的这嗓子吓了一大跳，抽了他背一下，笑骂：“不是祁意你没事儿嚎什么？毛病么？”
　　她骂完看了看周围，果然有人在看着他们这边。

　　“好了好了，”陈荨不好意思的拉着祁意快步往前走，“快走快走。”

　　陈荨判定祁意绝对是醉了的，哪怕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严重，那也绝对是醉了的。
　　她本来是扶着祁意的，结果那家伙犯完了瞎嚎的毛病后，又开始犯毛病了。

　　“别拉我……”祁意抽回手，声音软软的还带点含糊，“……宋潜不喜欢别人这样拉我的……”

　　路上有些嘈杂，陈荨也没仔细听，就没听清祁意在说什么。

　　“我不扶你你能好好走吗？”陈荨看着他歪七扭八的步子，半晌咬牙叹了口气，从祁意口袋里把手机抢了过来。

　　她眼疾手快，祁醉鬼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摁开屏幕给宋潜打了个电话过去。

　　宋潜一直在家等祁意，因为怕祁意会有事打电话，所以手机也是不离身的。
　　这样的他，电话几乎是秒接。

　　“哥，你回来了吗？”

　　“宋潜，是我，你陈荨姐，你哥他醉了，等会儿我和他走到那个分岔路口等你，你来接他好吗？”

　　“醉了？怎么会醉了，他喝酒了？”

　　“这种散伙饭，我们班最一丝不苟的书呆子都喝酒了呢……哎！祁意！你别过来抢我手机！那就先这样，我和祁意在分岔路口等你……”

　　祁意一把抢过手机，狠狠地按下了挂断健。
　　同时凶了陈荨一句：“说了不许给他打。”

　　“我不和醉鬼计较，”陈荨说，“既然你不要我扶，那就好好走，来，站我旁边走。”

　　祁意哼了声，却还是乖乖的站到了陈荨旁边，跟着陈荨往前走。

　　宋潜站在家门前，瞪着那辆黑色的自行车，内心剧烈的挣扎着。
　　如果骑自行车去接祁意，肯定是要方便很多的，但会暴露自己会骑自行车的事，那他到底该不该骑呢？
　　宋潜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走路去。
　　原因倒也有好几个：骑自行车不安全，万一祁意从后座掉下去了呢？再说，走路祁意要是醉得厉害了，他还可以背他呢，多好。

　　“好了好了，”陈荨停在分岔路口，“别走了，在这等宋潜。”

　　祁意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陈荨：“……”
　　完了，这醉鬼醉得连话都听不进了。
　　可她也不可能束缚住祁意，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

　　宋潜步伐很快，陈荨跟着祁意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小跑着的宋潜。

　　“宋潜！”陈荨冲他招了招手。

　　“陈荨姐！哥！”

　　“宋？宋潜……宋潜！”祁意有些朦胧的眼睛突然清晰了，他跑了几步，过去一把抱住了宋潜。
　　抱得死紧，宋潜脑袋被他按在肩窝里，差点没闷死。

　　陈荨走过去，按了按太阳穴：“……我也很疑惑，你哥为什么喝醉了能抽成这样？”

　　宋潜把脸从祁意肩窝里挣扎出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喝醉，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没事儿，”陈荨笑着揉了把宋潜的脑袋，“那我先走了。”

　　“好，”宋潜把手抽出来，在祁意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再见。”

　　陈荨走远了后，宋潜看着抱着自己的祁意，一时不知道是该无奈，还是该偷乐。

　　“哥，”宋潜小声和他说，“先放开我，回家了。”

　　祁意下巴在宋潜额头上来回蹭了蹭，像只猫似的，还轻声哼哼。

　　“别撩我啊。”宋潜更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唔……”祁意下巴又蹭了宋潜额头好几个来回，才像终于累了似的放开了他。

　　宋潜看着祁意清秀好看的脸，咬牙转身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哥，上来，我背你回去。”

　　祁意绕过宋潜，面对面蹲在宋潜面前，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宋潜：“……”
　　真是只醉猫了！

　　“算了算了，”背祁意的想法落空后，宋潜退而求其次的把祁意扶了起来，“我扶着你，走吧。”

　　祁意瘫在他肩上，低低的笑着说：“好……”

　　背你不乐意，扶就好了？
　　小心思得不到实现的宋潜非常不开心的啧了啧。
　　没成想就这随口一句啧还被祁意听到了，对方委屈皱眉的看着自己：“你凶我。”

　　宋潜：“……”
　　他闭上嘴，不想搭这醉鬼的话了。
　　也只求祁意别再来闹他了。

　　可偏偏祁意醉意上头了就疯个没完，一会儿勾着宋潜的脖子哼两声，一会儿像揉小动物一样揉着宋潜的头发，一会儿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比如现在。
　　“宋小朋友，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呐？别又说我套你话，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怪你早恋，人总是会有那么一个两个自己有好感的人吧？”

　　宋潜简直怀疑祁意到底醉没醉，他的表现十分像是一个醉鬼，但说出来的话却又条理清晰还不卡壳，仿佛还有意识的在思考一样。

　　祁意搭在宋潜肩上，脸都几乎贴到他脸上了，呼出的带着酒味的温热气息萦绕在宋潜耳侧，说话的尾音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撒娇：“告诉我呗，有没有喜欢的人？”

　　宋潜脸往一边偏了偏，看着祁意。

　　祁意双眼是微眯着的，看上去非常迷茫的样子。

　　应该是醉了的，宋潜想，平日里，祁意再怎样，也没有这样无赖过。
　　宋潜想着就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横竖祁意晚上一觉过，万事忘，于是他有恃无恐的张嘴对着祁意比了个口型：你。

　　祁意低下了头。

　　“嗯？”宋潜感到肩上的重力增加了，“醉得睡过去了吗？”

　　祁意没说话，他在低垂下来的头发的遮挡下的微眯的双眼突然彻底睁开了，眼里的迷茫刹时褪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