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淡且独

24、坦率

　　“这个……”祁意犹豫了一会儿说，“住宿舍？住家里？要不我考个离家近些的学校，经常回来？”

　　他哥是有想着他的。
　　宋潜想到这就没事儿了，他粘人精的一面头回儿没有发作，相当善解人意的说：“不用，哥你考你最想去的学校就行了，不用想着我。”

　　祁意哪能舍得不想着他。
　　他回手揉了揉宋潜的头发：“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是现在。”

　　除了那天出去名为抓鱼实为泡脚了之外，整个国庆期间祁意和宋潜几乎没有再出过门，为此他们还特意让差不多已经退休的电视上岗了。
　　然后就是白天敏而好学，晚上看电视玩手机上的弱智小游戏。

　　在国庆假的最后一天的时候，祁意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他的号码一共没给过几个人，就宋潜，陈戟家，陈荨唐燃，还有就是宋潜报名表的家长号码那一栏。
　　虽然通讯录里有陈伯母的号码，不过接到她的电话，祁意还是很意外。

　　接通电话的时候，陈伯母的态度一改往日的温和，强硬冷淡得像是变了个人，开口先是问接电话的人是不是祁意，祁意问好应了是之后，她就立刻冷冷的说：“祁意，下周你不用再来我家给陈戟讲课了，不仅是下周，以后也再也不用来了，也别再出现在陈戟面前了，算是我拜托你，放过我儿子。”

　　放过陈戟？
　　他对陈戟做过什么吗？
　　祁意说实话，他此时是相当惊讶的，毕竟事情来得过于突然，而陈伯母的态度也莫名其妙的恶劣。
　　“为什么？”祁意决定至少要问清楚，“是我教得不好，还是陈戟不需要讲课的老师了？又或者他找到了新……”

　　祁意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宋潜在沙发上坐着，也目睹了祁意的一系列表情反应，他问：“哥，怎么了？”

　　祁意把陈伯母说的事儿和宋潜说了，然后不解的说：“我是做错了什么吗？她……那个态度，还有那句让我放过陈戟，到底什么意思？就算真的是我的错，难道摊开说清楚都不可以吗？”

　　祁意是不明白，但宋潜听完后，却是几乎立刻清楚了的。
　　能够让陈伯母这样态度说出不让祁意去给陈戟讲课，一定不会是祁意的原因，八成是陈戟的那份喜欢东窗事发了。
　　宋潜这会儿心情挺复杂的，一方面是怕祁意难受，也担心会不会闹大了，让祁意知道了陈戟的心思，另一方面却又不可避免的无比卑鄙的高兴，高兴祁意再也不用去给陈戟上课了。
　　简直比祁意本人还要纠结。

　　“不行我还是要打过去问问，”祁意按着手机键盘，“要不我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宋潜在这件事上面还真的给不出什么意见，就没有说话。

　　祁意把电话打了过去。
　　结果响起的是机械的女声，对方已经关机了。
　　饶是祁意这么好脾气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发脾气骂人了：“操！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然，”宋潜考虑了一会儿，才说，“给陈戟打个电话？看他会不会接。”

　　祁意冷静了一下，点点头给陈戟打了个电话过去。

　　陈戟那边响了有好一会儿，祁意都以为他不会接了，但最后那边居然接通了。

　　陈戟是捂着手机，趁他妈去了厨房，连忙跑进了厕所，把门反锁上之后才接上了电话的。

　　“祁老师，”陈戟声音很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祁意拿着手机，更加莫名其妙了：“什么对不起，陈戟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你妈为什么突然要……”

　　“祁老师，”陈戟很急，就打断了祁意，“对不起，原因是什么我现在真的不能告诉你，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件事全都是我的错，和祁老师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任何错，很久以后，到我能够坦荡的把这件事和你说出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原因吧，现在我妈……我□□妈在敲门了，先挂了，我会想办法去找你的。”

　　祁意后来开得是免提了，所以陈戟的话宋潜全听到了，他在心里更加确信，必定是那件事东窗事发了，不过陈伯母的态度确实也挺……现实的。
　　明明不是祁意的原因，祁意甚至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却什么都没有了解清楚，就迁怒于祁意。
　　她可能是站在担心陈戟疼爱陈戟的出发点，但那就代表，她可以为此，以那样的态度对待毫不知情的祁意了吗？
　　虽然她请祁意做家教，开高昂的工资，的确是对他们有恩。
　　但祁意不也用相当的努力回报了吗？
　　宋潜想着想着也出奇的愤怒了，他握了握拳头：“哥，你先别生气，虽然我也很生气”

　　祁意：“……看出来了，你牙咬得咯吱咯吱响的。”

　　宋潜：“……”

　　明明还紧张疑惑的气氛，却因为祁意那句话，意外的变得轻松了起来。

　　宋潜甚至还出声笑了笑。
　　“什么咯吱咯吱响啊，我才没咯吱咯吱响。”

　　“啧，”祁意也笑了起来，“小朋友不坦率啊。”
　　他明明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宋潜脸上的笑容猛地凝固了。
　　他敏感的想：是啊，他就是一个不坦率，心事重，为了目的可以随嘴扯谎，卑鄙的小朋友。

　　“算了，”祁意躺到沙发上，“不想那么多了，横竖哪怕我现在冲到陈戟家，就看阿姨刚刚打电话时候的态度，她也不会让我进门的。”

　　“我呢，”祁意把手盖在眼睛上，透过指缝看着黄暗的墙壁，“不管怎么说，给陈戟当了那么久的家教，要是好好的结束了倒还好，但这样莫名其妙的否决我，说实话，还挺难受的，连个为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也许是找到新老师了，又或者是陈戟现在成绩上去了，不用再补课了也说不定，”宋潜拙劣的编着谎话安慰祁意，“陈戟不也说了吗，不是哥你的问题。”

　　可祁木头这会儿情商却又突然上线了：“陈戟肯定不会说是我的问题，但你也听到阿姨说的话了，她说让我放过陈戟，那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或者是不经意做错了什么，相处这么久了，我知道阿姨的为人，她是个好人，也是个好母亲，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对我说那些话。”

　　“哥，陈戟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没法儿做评价，但是——”宋潜在祁意的旁边坐了下来，把他的脑袋抬了一下，让他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的那天，你说了什么吗？”

　　祁意抬头看着他：“我那天说太多话了，要不你具体具体？”

　　“你说，”宋潜拿拇指在祁意的泪痣上摸了摸，“人应该是善良的，应该有责任有担当，但这不代表你要善良到为别人的错误负责——我应该是一个字都没有记错的，那哥，今天我也把话跟你重复一遍，陈戟说了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我不允许你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祁意愣了愣，然后伸手摸了摸宋潜的侧脸：“我有个时候，是真的觉得你长大了。”

　　好了他的情商又不知道飘哪去了，对着自己永远是这样一副老父亲的语气。
　　宋潜忍不住啧了声：“我早就长大了，在你来我家之前，我就早就已经长大了。还有，哥，我说真的，你能偶尔对着我的时候，把你那泛滥的老父亲心收一收吗？”

　　祁意换了只手，摸了摸宋潜的鼻尖，感慨道：“你还真是嘴越来越损了呢。”

　　宋潜不知怎么想的，张口就问：“你不喜欢？”

　　祁意讨人欢喜的回答也是张口就来：“你怎样我都喜欢。”

　　宋潜：“……”
　　他得亏是个严于律己不早恋的，要不就这一阵一阵的劲儿，哪个小姑娘儿能顶得住他这样撩？
　　宋潜扪心自问，他是顶不住的。

　　“那就一直喜欢我，”横竖祁意对着他的时候，情话绵绵张口就来，但在情商上，就是根棒槌，宋潜也就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以后我什么样了，不论过了多久，你都要喜欢我。”

　　祁意突然眯了眯眼睛，狡黠的笑着回答：“好啊，我的小朋友。”

　　宋潜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祁意的回答肯定是这样的。

　　晚上祁意在厨房炒菜的时候，宋潜和祁意说了声要出去散散步透透气儿，要他快吃饭的时候再打自己电话，然后就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外面挺黑的，宋潜就没有走太远，随便在一棵枫叶树下站着，给陈戟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也没别的想法，就只是想和陈戟说声，要他好好解决这件事。

　　谁知连着打了五六个电话，陈戟都没有接。
　　宋潜有些生气的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烦躁的踢了一脚树干。

　　国庆假后，祁意去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陈荨知不知道陈戟的事儿，他昨天也想过打电话问问陈荨的，但陈荨没有手机，他只存了陈荨家的座机，怕打过去不是陈荨接，又怕陈荨接了在电话里也说不明白。

　　陈荨和祁意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听祁意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她比祁意还要惊讶：“什么？我伯母不让你当陈戟家教了？为什么啊？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陈戟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你不是也教得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