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肆》三月自由

3、苏家郎

　　第二日苏是璧果然应邀而来。

　　酒肆二楼，雅间。

　　两人见面也不说话。

　　顾肆抬手，苏是璧便入了座，隔着暖炉两人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待苏是璧细细品完一杯酒，才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顾肆。

　　青衣白裘，早春时节虽冷，这人却依旧拥着一件裘衣，他心下微叹，然面上不显露半分，只笑问道，

　　“顾小四你不是今日邀我赏花饮酒？这酒我已去了半盅，却不知这花，你何时带我去赏？”

　　顾肆似是没有听出好友话里的打趣，只低头闻了闻沁在热气中的酒香，后又慢慢转着手里的白瓷酒盏，许久，才缓缓饮了。

　　“你我相识十年，我怎么不知苏家郎竟是如此急色之人？莫不是……”顾肆放下杯子，拢了拢袖子，淡淡道。

　　苏是璧认真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未见不悦，这才放下心来，他抬手又给自己斟了半盏，无奈道，

　　“顾四少，打住，我可不想知道你下半句的内容。不过我家今日的确有事…”

　　“哦，何事？”顾肆淡漠的眼神看向他。

　　“……”

　　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事，苏是璧默默皱起了眉，面色郁结，幽幽地看了一眼酒杯，然后抬手一杯已尽，全然没有苏家郎的悠然自得，谦谦君子之风。

　　顾肆没有逼他，身子微微向后仰去，靠到了椅背，上面搭了一层柔软的皮毛，倒温软闲适的很。

　　半柱香过去，苏是璧脸色微红，眼神迷蒙，已是醉酒之态。他直直地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细雨，神情却更显忧愁。

　　“唉，小四，你可知道我家姑奶奶？她昨天夜里去了。”苏是璧像是梦呓一般说出了这么几句话。

　　“…是那位？苏兄请节哀。”顾肆思索了一番才想起苏家的姑奶奶。

　　那是位颇有贤名的人物，终身未嫁，但又心善，帮助了不少人。小时候自己在苏家见过，可那位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自己，并不接近，看起来并不喜欢自己，但之后又赠了不少珍稀药品给他。

　　听到她去世，顾肆说不上什么特别难过，但总是惋惜的，因此也只好道了句“节哀”。

　　苏是璧依旧看着窗外，摆了摆手，并不在意顾肆略显笨拙的言辞，苦笑了一声，“姑奶奶去世的确令人难过，但这不是让我忧愁的原因。”

　　沉默了片刻，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顾肆，声音沙哑，“你看看这个…”

　　顾肆也不推脱，接过之后便取出其中的纸仔细查看。

　　纸上的内容很少，不过短短四句，但是他往后看去，脸色却是变了好几变。

　　纸上这么写着，

　　“吾欲求死，然次次不得终。

　　苏家世代良善，偏吾满身污浊，求死不能，今纵偿愿，恶报亦现。

　　吾身后入土，必连一活人，黄泉同行，如若不然，厄灾难断。

　　苏家子孙当全吾愿。”

　　“这是姑奶奶亲手交给我爹的遗书。”迎着顾肆讶异的神情，苏是璧淡淡道。

　　“可她生前因良善为人称道，为何死后竟要求活人陪葬？此事大有蹊跷。”

　　说完此话，顾肆才算明白了苏是璧那一脸的忧郁神色，更多的是不解。

　　苏是璧又饮下一杯，垂头叹了口气，抬首却故作轻悦，“事情也说了，小四可否带我去赏花了？”原本痛苦忧愁的眼眸中此时竟带上了轻松的神色。

　　顾肆心思通透，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败坏了两人的兴致，他利落起身，绕过桌子，径直抓了苏是璧的手就往后院走去，

　　“原本我是想在院子里招待你的，可是小八非说院里风大，不好待客，不然你我便能边饮酒边赏落花了。”

　　顾肆只是轻轻拽着，苏是璧也任他拉着自己走到了后院，入眼竟是漫天的香雪落英，飘飘洒洒有之，悠然凌舞亦有之，好不惊艳。

　　“过几日你再来，这满院的梨花就不再了。”

　　“…过几天我会再来，届时小四你可要备好上好的梨花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