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报应(2) ...
-
陆曜快要落下的那一瞬间,惊呼四起。
——他的竹笛子掷在地上,一时又众籁俱寂,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绝美的下落,为此感到可惜和悲哀。
但是等到陆曜抓住白绫的末端,有人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更多的人在议论。
看客: (╯°Д°)╯︵ ┻━┻
“哦~”
“早知如此。”
“虚惊一场……”.
“真舍得,莺语阁不愧为……”
“这声儿,这身段……莺语阁……藏了不知多少年的花魁呀!”
“亏我还投了冰蓼五百两银子,看来是赚不回来了——不过区区五百两,在下看得心服口服。”
“ 兄台此言妙矣,我已在这姑娘身上加注两百两。”
“什么?才两百两?稳赚的好不好?”
“囊中羞涩嘛。”
“我下四百两!”
“两千两!”
“哎,财大气粗,自愧弗如……”
“真牛气!”
“又不是卖……不懂哦!”
“博美人一笑嘛。”
“来来来~公子喝酒~” “一边儿去!”
“什么货色呀——”
“诶,这位兄台,下注两千两的那个是什么人啊?”
“益边伯你都不知道!”
“……是青楼老客了……那个上过战场……沉迷风月的……”
——————————————————————
此时乐声悠悠传出,众人又复平静。
看着那个穿着天青色衣衫的“女子”一边攀绫一边舞蹈,觉得“她”好像一只青鸟,绕着巨大的牢笼飞舞盘旋。
此舞哀而不伤,极具中和之美。
人的容貌虽足以倾城倾国,浑身气概却并不软弱娇气。
“她”的意志是勇亢强健的,即使下一刻拔出剑来,也使人毫不惊诧,毫不意外。
可是“她”身段那样柔软,琴声那样漂亮,舞姿那样美……没有人比“她”更像女人——一个最理想不过的女子模具。
看客们看“她”缓缓收了舞蹈,慢慢降落在台上,才惊觉这女子身量的高。
又看“她”穿了高高的木屐,身披白纱,恍惚如神仙妃子一般的打扮。又复释然。
是呢,世间美人,大多都愿为美吃一点苦头。
再待“她”走近,看那容貌,更是令人头晕目眩。
全场无声静默,却像是一锅滚水沸腾了一样。
“她”自是向众人轻轻的行了一礼。所有目光便要随“她”走去。
——————————————————————
高胖的老鸨装作不紧不慢地走上台来,即使见过不少世面,也被灼灼目光盯得脸皮挂不住。
她清了清嗓,底下唱班的锣鼓就是一响。
台下一片清净。
“各位。见也见了,看也看了,我们希声姑娘呢,今日就全凭各位照顾了!”
她娇笑一下,说:“清倌人儿,不知各位愿出多少银两来听我心肝儿一曲?”
台下一阵喧哗。
她如愿的听见了不绝于耳的报价声。
莺语阁虽是云治京数一数二的青楼,常见声色犬马的奢靡场所,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盛况了,毕竟其他几家也不是盖的的。
她的眉眼凌厉起来。
又转念一想,有希声一人在手……日进斗金便计日可待了……还能帮衬帮衬其他姑娘。
老鸨子便笑弯了眉眼,扭着腰下了台,显露出自己徐娘半老的丰腴风情。
——————————————————————
这时,陆曜在梳妆台上撑着头,有些懒散。
几缕发丝垂下,看起来真像个美丽女子。
珠玉宝饰已经拿下,最一外层的妆面也已洗掉。
“她”看上去不太像台上的那个人,没有那么曼丽逼人,却……别有另一种倾国倾城的美。
“ 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替他梳头的人,顿了一下,答:“ 主子,那边也出价了。您要去吗?”
“不去。只叫他在后面等候。你们自己派人去,趁这几天,学着我当初那样就好。”
“您真的不去?”
“不去。”
他手里抓了一只笛子,低头把玩,“我答应过的。”
——只朝那人展颜一笑,又复低头“叫那老头子放宽心。”
那人被这一笑惊艳,又察觉自己的失言,便不再多说了。
只垂头退下,眸子里掩去情绪。
陆曜自己也随着那一番动作,站起身,直走到小窗边,把笛子横在唇上,低低地吹奏起来。
这过于热闹的青楼一时间安静起来,仿如繁华落定,铅华洗尽。
有人驻足,入神听,忽然觉得这里又空旷又渺小。
哪怕放纵行乐、饮酒消愁都无法拯救一点点这无聊的、做人的一生。
不远的西苑又幽幽传来一段唱腔。
“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
如何诉。便教缘尽今生,此身已轻许。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
——雪上加霜。
—————————————————————
昨夜,豪掷千金的益边伯死于非命。
今日,清倌人希声继续抚琴吹笛放歌。
白衣年轻人挥别全福酒家,正在西坊芙蕖池边吃茶。
美得很呢。
白衣年轻人陆曜:_>`
将俽寒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他昨夜的扮相。他不时以此取笑。
“真是漂亮极了。像这一池子荷花一样。出淤泥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直道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将俽寒: o(*≧▽≦)ツ ~ ┴┴
就连陨铁都听出了他的促狭,在陆曜脑海里嘻嘻哈哈。
(陆曜:_>`)
陆曜与他混熟了,不生分。嘴一张反唇相讥:“晚辈不及前辈……把木屐掏空这主意……我想不出来。”
“再说女子装扮这一事……看前辈如此纯熟自然,想必是……”
将俽寒(Σ( °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呃……这我可没做过……”
陆曜:“……做惯了张敞。”
陆曜直笑。( o(*≧▽≦)ツ ~ ┴┴)
——————————————————————
茶博士时不时注意着里面。以为他的茶壶空了,叫他去续上。
待他走进了才瞥见,他只用了一点糕点。
茶博士对自家的茶点很有信心。再加上这少爷自来时便温温和和。便发问道:“少爷。是不是这茶点不合您口味?”
陆曜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陆曜:∑( ̄□ ̄))
说道:“放心,你的茶点好的很。只是……我吃的……是这风景。”
茶博士笑了笑,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说:“那不打扰少爷赏景了。”
边去帮着他把正对大堂的帘子打下。
—————————————————————
陆曜拎着只空茶杯 ,赏景。
今日天色晴,空气新。炎炎夏日待在这池旁并不觉得闷热。
湖光显现,一时清风吹来荷动影摇香远,被划破的水面和天是一般颜色。无端令人神清气爽。
他直盯着芙蕖深处。
远远的,皇宫的一角盈盈错错。
——————————————————————
杨姓是本朝国姓。
当年,宗室血脉单薄,以嫡脉尤甚。
皇帝膝下仅有二子六女。
常在所生的长子自出生起风头无两。母亲晋升妃位,外祖家族在皇帝默许下进官加爵。
到他六岁时,嫔妃们的肚子再无动静。
皇帝便收了心,封他做太子,日夜教导与国事。
皇帝陛下教的很用心,太子殿下很聪颖,宫殿里常常传来一阵一阵开怀笑声,侍从们争相传颂,正是一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不料封太子第二年,皇后连夜发动。生了个男孩儿。
太子的地位就这么不尴不尬。
——————————————————————
听闻皇室兄弟甚是兄友弟恭。相扶长成,私下里只叫哥哥弟弟。
宁王——二皇子杨钰无心权术,只喜好山水美人。
府中有一秦姓美人,人称俪姬。集美,艳可冠京华。
为她,宁王府无王妃无侍妾,侍女零星。倒是比和尚庙还要清净。
市井里只道,这王爷怕不是个痴情种子。
皇帝任他儿子这般胡闹。他偏爱重长子,次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爷,心下愧疚,便对他极尽宠爱。
过了几年相安无事的平静日子。俪姬为宁王生下一子。
而太子一无所出。
朝廷风向瞬息万变。众臣私下议论皇帝年事已高,而日趋病重……
风和日丽的一天,俪姬被侍女说动,出门游玩,傍晚而回。
身边侍从无人归。
俪姬满身伤痕,奄奄一息伏在宁王府门前。一路来皆是足以惊心动魄的带血爬痕。
最后一刻,俪姬瞧着面前的英挺男子,看他眉眼里流露出来的疼惜和急切,看他握着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看他一个不停的口型。
俪姬累了,听不到了。她有好多好多的事来不及做,有好多好多的遗憾。
但她只尽力朝他一笑,如初见时那样,像极了春雨初霁的长安。
夜半,王府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哭声 。
——————————————————————
杨钰托孤陆氏。
次日,皇命急宣。
入宫,贬为庶人,死。
又一年,皇帝驾崩,天下缟素。
太子登基。
又四年,长顺侯及世子入宫觐见。
陆氏株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