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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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谈立雪的三十岁，不难发现跳槽到迈普是她近几年做得最合算的一个决定：翻倍的年薪、更长的带薪年假、更轻松的工作氛围，还有意料之外的甲方——
溯野科技的陈总，她的高中同桌陈淏。
谈立雪没越过而立这座山的时候，时常反刍，陈淏是否知晓曾经被自己暗恋过？
好在后来喝美式调理好了。
成年人的爱恨瞬息万变，而纯真纯粹的同学情是再讨巧不过的近道。
陈淏的团队还非常年轻，对待迈普这样的乙方毫不轻慢，客气中不乏恳切地移樽就教。
谈立雪顺理成章地同陈淏一道跑市场、做调研、拉饭局，红白混着喝完吐完，又在散场后找地方续摊醒酒。
陈淏给她推来一杯“吐真剂”的时候，驻唱的女歌手开始唱玛丽莲曼森。
谈立雪微微皱眉，摆手表示喝不下了，听见陈淏说：“像你以前唱的感觉。”
谈立雪仰头靠在吊椅里，颈后肌群得到放松让她生出些微的惬意：“我没唱过。烟嗓唱不了。”
所以她简直有点嫉妒台上的女歌手，哪怕她早已觉得曼森吵闹。
陈淏笑着未答，目光仍落在她这一方，尽管因为二人没有对视，不知道究竟落在何处。
十二点的灯光扫过仍旧狂欢的脸庞，过分绚丽到挤占了其他感官，错觉似的片刻静寂，谈立雪喃喃自语：“明天黄老回辛市，到时候就看你的运气了…”
陈淏将浅檀色的“吐真剂”饮尽，轻轻勾唇：“看我们的运气。”
黄老是辛大生科研究所的泰斗人物，向来疲于交际。背靠迈普这个老牌企业，再添上一堆七拐八拐的关系，谈立雪替溯野争取来了一次简餐的时间，兴许可以就专业问题讨教一二，却依然不敢拿这位背书。
陈淏比谈立雪成竹在胸些。大概是性格如此——直到后者见到陪同黄老走进小餐厅的董裕川。
原来他如今是黄老正儿八经的门下弟子。
谈立雪神色不变，含笑迎上前，先是道了声打扰，随即请他入座，桌前摆着一杯陈淏刚沏来的清茶。
黄老自己倒没什么排场，打发了董裕川去窗口取菜，一面端起茶杯，承了面前两个年轻人的情：“太久没给这些孩子们讲课，到底是老喽，裕川也不提醒我备些干粮。”
哪能粗心至此？董裕川又一向是八面玲珑的人。知道黄老这是玩笑话，两个小辈顺着接了话头，寒暄完一场，又略提两句正事，不好多耽误黄老的午休，这便起身告辞了。
董裕川送他俩。三人一起走出学生食堂，转着车钥匙的那个笑问：“你俩都回溯野？”
谈立雪不急于回答，陈淏也没让沉默落地：“先把黄老刚刚提到的那部分整理出来吧？”
疑问的语调，是和谈立雪打商量。董裕川便不再多嘴，知情识趣地开车去了。
谈立雪默认。二人在就近的东门等候，周围是三两结伴路过的大学生——当然一望即知，唯有大学生还有流连路边摊的闲情雅兴。
“董裕川说你讨厌他。”这是中文不易觉察的一点优势，没有时态。
谈立雪好像丝毫不认为陈淏这句话十分突兀，一成不变地笑盈盈着，转过来抬眼看他：“是吗？”
区别于青春期的敏感骄傲，眼前人四两拨千斤的作派仿佛浑然天成，可那双善睐明眸此刻不屑遮掩地透出一种冷。
陈淏忽地有一点失言的懊恼。
遭议论的主角解救了这份僵持，董裕川按了两声喇叭，陈淏连忙走过去，替谈立雪打开后车门。
“谢谢。”嘉奖意味显著，陈淏怔了怔，方才回神坐进副驾驶。
董裕川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模样，信手打过方向盘，调侃道：“我跟立雪没那么深缘分，这多年不见，漂亮得简直认不出来了啊。”
谈立雪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这话也太假了。你让陈总把我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不就是了？同学一场，何必说这些。”
董裕川没咂摸出来这是不是个软钉子，脱胎换骨一般的老同学让他有股莫名躁动的新鲜感，暂且顾不上旁的。
陈淏原本准备休息一会儿，垂着眼皮划了几下手机，两声消息提示音在旁边响起，他言简意赅：“发过去了。”随即靠在椅背上不再作声。
车厢里蓦然凝固了似的，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更是隔得很远。终于到了溯野科技楼下，董裕川忍不住咳了咳：“那什么，我还得回去伺候老头，下回再聚！”
又冲谈立雪强调一遍：“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一定来啊！”
谈立雪这会儿笑得真切不少，答应了。
“走吧？”站到她旁边的陈淏可能是眯了会儿，重新神采奕奕起来，绅士地替她刷门禁，又刷电梯，一路直达办公室。
谈立雪本科时虽接触过生科的一点皮毛，但专业的事儿还是该专业的人做，毕竟陈淏才是有决策权的那一个。她坐在对面应和了几句，陈总显然游刃有余，不一会儿又拉着她扯起了闲篇儿：
“这俩月办公室里一堆彩色回形针，何秘都开始拿它标记文件重要程度了。”
谈立雪倒知道缘故：五个金属原色的加一个粉色的嘛，看来溯野这新新团队里，也有玄学大师呢。
她随手拈了一枚，突然想起昏昏欲睡的高中自习课，陈淏做完了卷子，摸出一盒回形针开始自制耳环。
她那时对同桌的解题速度恨得咬牙切齿，不想这人毫无自觉地用胳膊肘杵她：“唉，唉，谈立雪，设计师款，送你了。”
设计师款很快被肢解到新的试卷上方。后来某个实打实的奢侈品牌竟然用了这个理念，但已经小有积蓄的谈立雪没买。
刻舟求剑。她看着办公桌前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心里再次浮现这个成语。
赶在视线交织前，她偏过脸掩口打了个哈欠，意志开始朝着慵懒滑去，索性站起身来：“陈总慢慢忙，我得回去歇歇。”
陈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待会儿就提醒麦总，记得考勤。”
谈立雪不厌烦配合他这种幼稚把戏：“我陪客户呢，只是总不能干扰了客户的正事。”
陈淏笑了一会儿，轻声说：“明天见。”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谈立雪拎上包，款款走到门口，打开门，这才记起回头，对他摆了摆手。
回到家就开始脱一身的行头，长发在头顶拧了个丸子，路过酒柜先照了照，清晰度毕竟略逊于镜子，给身体加了层柔光，曲线曼妙，纵然挨不着丰腴的边儿，终究跟二八少女没什么关系了。
成年女性于是挑出一瓶红酒来，倒了约摸半杯的量在醒酒器里，随后去浴室放水、选音乐、选香氛、选面膜和身体乳。
婉转悠长的流行音乐，她能跟唱完全曲，抿一口酒润喉，意犹未尽，湿润的指尖在屏上划来又划去，总算划到了高中时代常听的乐队。
Oh,youth！
一夜无梦，醒来九点多，谈立雪心安理得地决定不去公司，空腹踩了一个多小时椭圆机。
拉伸的空隙手机响了两下，她一面压着腿，一面够过来解锁，是董裕川发的消息：“工作号吧？”
紧接着又是一条：“另一个也通过一下呗。”
谈立雪压够了秒数，想了想，走到沙发前拿起另一部手机。
头像还是多年前一部动漫的同人图，她懒得再换，因为实际上这个号工作之后就不再用了。
不忙着通过董裕川的申请，她先点进了和陈淏的对话框。
高中毕业那年的“已成为好友”，大一时陈淏问过她一点专业相关的问题，以及过年时去不去同学聚会；大二她参加的某个比赛的投票链接。
就到此为止了。那个投票是不记名的，她并不知道陈淏有没有看到消息，总之最后她那一组的票数一骑绝尘。
多半因为那时候的她已经“丑小鸭变白天鹅”了，在学院颇有人缘，可惜陈淏没能见证。
是对他而言可惜。
谈立雪自己也难以阐述，这种执念的产生缘由。后来谈过几次通常意义上的恋爱，有美好的片段，也有不想再提的回忆，横竖不应当如此耿耿于怀的。
没准儿只是发现陈淏尚未中年发福，头发依然茂密，见色起意罢了。
十岁没能拥有的公主裙，三十岁拥有了还有必要吗——那也等拥有过后再祛魅吧。
手指无意识地点在屏幕上，她后知后觉，她又能看见陈淏的朋友圈了。
呵。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