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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百里珺瑶 ...

  •   “轰轰轰”几声震耳的炸声后,我的木门以极其惨烈之状在我眼前炸飞了出去,撞到林中的竹丛又弹了回来,“哐”的一声砸在我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

      “青、青竹……”我眼前一阵阵目眩,甚至还有些站不大稳,“茅山遭洗劫了?”

      青竹立时托着我胳臂将我扶稳,本无表情的脸破天荒般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她嘴唇嗫喏了半晌,终是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正是这时,尚还冒着浓烟的屋子里悉悉索索传出了几道软糯稚气的声音:

      “叮咚师姐,据说新来的殿主师父凶得很,会、会不会比虞山师父还可怕啊,上回虞山师父打我的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

      “是啊,叮咚师姐,我们炸了新殿主的屋子,她会不会罚我们啊,千万别罚阿南抄书,阿南不想抄书,阿南最怕抄书了。”

      这两句话像是触及了什么开关一般,屋里陡然一阵杂乱起来,十多道童音跟着附和起来:“是呀是呀……,叮咚师姐,会不会被罚呀。”

      杂声过后,一道更为软糯的童音奶声奶气地将他们打断:“怕什么,不过是新来的殿主而已,你们好好想想,难不成她还能比我师父更可怕?”

      顿时,屋内的众孩童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物什一般,杂乱的童音倏忽中断,屋内陷入了一阵奇异般的寂静。

      “大不了、大不了……”软糯的童声犹豫了一会儿,而后似是鼓足了气一般,一肚子坏水道,“大不了趁她在大典上还未归时,我们先逃掉好了,只要青竹姐姐不说,也就没人知晓是我们干的!”

      女童的话打消了其他孩童的顾虑,屋内异声不再。只半晌后,一男童颤颤巍巍问出口:“那叮咚师姐,我们的符箓好像快用完了,咱们还炸么?”

      女童毫不犹疑:“炸!”

      话落,屋内又是“轰轰”几道震耳的炸声响起,我瞧着眼前愈发摇摇欲坠的屋子,深深闭了闭眼,又深深呼出了几口气,使劲儿将快要暴走的怒气按下,攥着青竹的外裳问道:“里头的那个,是谁家的祖宗?”

      青竹默了一瞬:“百里珺瑶,掌门百里以淳之徒。”

      “……”我很是被梗了梗。

      他们这祖孙仨,莫不是老天特地派来整我孟绯的?!

      一个两个三个,个个不得安宁。

      我愈发头疼起来,无奈地提起素白的衣裙,绕过被灼得焦黑的木门,朝屋内走去。

      刚至门前,便铺面而来一阵焦臭,且入眼一片狼藉,没一处可落脚的地方。角落里挤了十多个软糯的总角童子,像窝兔子般团在一处,他们见我进来,都立马攥紧了手里的符箓,神色间异常紧张:“你、你是何人?”

      我“呵”笑一声,侧了侧身子,露出腰间那枚殿主令,眯起眼危险道:“你们炸了我屋子,还好意思问我是谁?”

      小兔子们立时慌了神,黑一块白一块染着焦黑的一张张小脸霎时面色尽失,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瞳里布满了惊恐,“啊……”叫一声,便如鱼贯出,一个个似个小炮仗般,边惊叫边擦着我身侧窜了出去。

      撒符箓炸我屋子的时候倒是毫不吝啬,怎么一见着我本尊,一个个都怂成这样?

      孩童的喉管本就细小,以致这群小兔子们的叫声又尖又细,震耳欲聋,我难耐地捂起双耳,同时同屋外的青竹喊道:“青竹,关门!逮兔!”

      青竹听令,“哐当”一声将院门关闭,插进门栓。小兔子们无处可出,只得在院子里四下窜逃,爬树的爬树,扒土的扒土,就连挡在院门口的青竹身上也扒上了两只小家伙,却愣是没一只敢来接近我。

      尖叫的童声愈演愈烈,我用力按了按两侧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吼道:“闭嘴!”

      怒吼并未见效,一下子被小兔子们的叫声淹没,无一人听话闭嘴。

      我深深闭了闭眼:“哪个再敢乱叫,我就把他扔进蛇窟!”

      霎时,小兔子们似是被卡住了嗓眼一般,全体立时闭上了口,个个都缩着脑袋警惕地瞧着我,僵着身子不敢动,着实像极了一只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见状,我耐下性子轻唤道:“都过来。”

      小兔子们缩了缩脑袋,却没一个敢上前来。

      我撇了撇嘴,恐吓他们:“青竹,不听话的,全都抓起来,扔进蛇窟。”

      青竹怔了一瞬,而后拎下正扒在她身上的那两只兔子,恭敬答道:“诺。”

      两只小兔子立时便惊了,猛烈挣扎起来,悬在空中的短胳膊短腿使劲儿蹬着,哭喊声凄厉非常:“不要不要,不要把我们扔进蛇窟,不是、不是我们……是、是叮咚师姐要炸房子的,不是我们……我不想进蛇窟哇……呜呜……”

      “叮咚?”这么奇怪的名儿?

      青竹拎着俩小兔子上前来,解释道:“百里珺瑶,小名儿叮咚。”

      “……”百里以淳给徒弟取名的口味还真是特别。

      我抬眼扫向窜了一院子的小兔子们,问道:“百里珺瑶,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揪出来?”

      闻言,小兔子们面面相觑,各个都抿紧了小嘴,不发一言。

      “好,原来百里以淳的徒弟也就这点胆量。”我笑了笑,而后转瞬变脸,冲他们威胁道,“青竹,全都扔进蛇窟。”

      话落须臾,小兔子们哗哗散开,露出正扒在竹子后的女童,女童涨红了一张小脸,似气急一般,将自己手里的符箓紧紧攥着,叉着小腰冲散开的小兔子们大吼大叫,糯糯的小奶音却撑不起半分气势:“你们、你们……你们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师父去!”说完便抖着小短腿抹着眼泪奔到院门前,踮着脚够了半天,愣是没够着头顶的门栓。

      我当下一阵无语,走上前,低头瞧着身前不足膝的女童,无奈唤道:“百里珺瑶。”

      “做、做什么?”她被我唤得身子一颤,转身时不慎绊了自己一脚,后背砸上门扉,撞得院门“咣”的一声闷响。霎时,泪珠磅礴如雨直下:“师父、师父,好疼,叮咚好疼……”

      百里珺瑶面上被泪水糊的乱七八糟,一刹那,我恍惚想起了黑夜暴雨里被母后扔在漆黑宫道内的自己,神思忽而发散起来。

      却不想,身前的百里珺瑶仍是哭嚎,猛地将我从久远记忆里拖了出来:“叮咚要被坏人扔进蛇窟了,师父快来救叮咚啊……”

      “莫嚎了。”我皱起眉,顺口打断她,将她手里那叠快要被泪水糊烂的符箓抽出来,“若我记得没错,上回来茅山地牢的,是你吧。”

      方才我就觉得这丫头怎么如此眼熟,直至见到她扒着院门哭嚎的模样,才终是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在茅山地牢里,女童扒着牢门嚎叫“祖师爷是我们的”那幕。

      百里珺瑶哭嗝一止:“那、那又怎么样,祖师爷本就是我们的!”

      “不怎么样。”我笑了笑,“虽说咱俩差的辈分不止一点两点,但不过谁让我孟绯偏不是那尊老爱幼之人呢,总不能被人炸了屋子还能忍气吞声地咽下去,你说是吧。”

      她仿似震惊,颤着音道:“你、你……你想作甚?”

      我笑得一片和蔼:“平时你师父是如何教你的?若被人欺负上门,该如何?”

      闻言,百里珺瑶面上一阵惊慌,上下两片唇猛地一合,抿紧不言。

      “呀,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来猜猜,是不是同你说什么……”我佯装思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而后瞧着她拧紧的眉,语风一转,戏谑道:“是不是还说了什么……若是能报,斩草除根!”

      百里珺瑶双眼倏忽瞪圆,我也不理她,兀自道:“那赶巧了,我同你祖孙仨可积了不少仇怨呢,不如咱俩便来一块算算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孟绯也真不是块欺负小孩的料,本只想逗逗小丫头而已,哪成想,我手还没碰到这丫头呢,她忽闪忽闪的眼睫立时又被泪水冲刷,瘪起嘴哭天抢地起来,口里断断续续喊着师父,凄厉至极。

      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果真是难养也。

      这丫头一下便将女人同“小人”全占了去,可不是难上加难么?

      馥华养出个小怪物百里以淳,百里以淳又养了只小怪物百里珺瑶,他们祖孙仨定是我命中克星!

      我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同青竹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开院门,全放了。”

      再不赶走这群崽子,我头都快给他们哭裂了。

      我话一落,院门一开,一院子的兔子们撒着欢争相窜了出去,仿似生怕我反悔再将他们逮回来一般。

      待她们窜干净,我拉着青竹长吁短叹、再三叮嘱:“以后别谁都给放进竹苑,尤其是这群祖宗,下回再见着她们,关紧了院门,一个都不准放进来。”

      青竹面无表情答道:“青竹知晓了。”

      兔子们窜走后,青竹便再恢复了那副木头形容,我瞧着亦是无语:“好在那群祖宗也晓得分寸,没将你同屋子一起炸了。”

      “唉……”我叹了口气,而后拉着青竹一齐撩袍坐在门槛上,瞧着那间焦黑的屋子发愣。

      静默半晌后,她忽然道:“青竹不会造房子。”

      “……”我有让你去造间房子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子不教父之过。

      百里珺瑶惹的事自然要她百里以淳来给我解决掉。

      断没有让我忍气吞声之理!

      我狠狠拽下腰间那枚殿主令,摸索着光滑的玉面:“房子不用你造,也不用姑娘我来造,咱就坐这等造房子的人来。”

      而后撑着脑袋瞧向百里珺瑶跑走的那方向,深思道:“想必这会儿,那丫头已跑到百里以淳跟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百里珺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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