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故事》秋叶黄

4、美人鱼食谱（三）

　　像是因为听他说到鱼尾二字一样，那条血红色的大鱼尾跟着话音拍了拍地，在月光下，鱼鳞泛着红光，诡异得可怕。

　　袁枚害怕得一边往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对地上那人身鱼尾的女人鱼说：“你…你…是…鲛…人！”

　　那人鱼没有回他，不管不顾地接着哭，或许是她的声音引来了人，很快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一响，人鱼立马停住了哭声，她睁大了眼睛祈求般望着袁枚，那样的眼神，任谁都会为之动容。

　　袁枚想起姑姑说的，鲛人貌美声甜，善于惑人，现在他只不过被她瞧了一眼，就忘了自己了，真是骇人。

　　没有犹豫，袁枚站了起来，对着鲛人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忘了她是不是能看懂，也忘了她的戒备心，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进了房里，藏在了衣柜里。

　　藏好她后，袁枚才去开了门。

　　来找他的是邵又房，看样子是醉了，找错了门。袁枚扶着门挡在邵又房前面，故意咳嗽了几声，先是提醒邵又房走错了地方，又以自己病重为由无法送他回去，本想着这样就能脱身了，可邵又房醉得厉害，全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反而拉着他说起了话。

　　“为什么前生造的孽今生还要还？”说完这句话，他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像个耍泼皮的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同窗一场，眼下又左右无人，袁枚不能不管他。

　　“出什么事了？”，袁枚耐心地问他。

　　闻声，邵又房一把抱住袁枚的小腿，脸贴着他的腿哭道：“我的报应恐怕就要来了。”

　　袁枚不解，弯下腰拖着他的两只手臂想要扶起他来，可邵又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蹭在他的裤腿上，偏就不肯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邵又房终于清醒了过来，用他宽大的袖子擦了擦脸，站了起来，朝袁枚行了个礼道：“让你见笑了。”

　　袁枚知道邵又房向来恭敬守礼，今日这样失礼，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叹了口气说道：“无妨，若是你愿意，有什么事都可以与我说，或许我能帮到你一二。”

　　邵又房看着他，犹豫了片刻，也叹了口气，然后才哑着声音说起了他今日遇到的事，“我从前在家的时候请了钟孝廉做我的先生，钟先生克己守礼，堪为楷模，可是有一天，天将亮的时候，钟先生忽然在院子里大哭，我们问他，他只说自己要死了，我们不解，再问，先生又说是梦见鬼差要拿他的命，为的是他前世造的孽。当时我们都告诉先生，前世之说不可信，就算有前世，也不关今生的事，先生不肯信，一直摇头，伤心完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后事了，没过多久，钟先生就躺在他准备的棺材里吐血而亡。”

　　这件事袁枚以前也听说过，可是他只当奇闻，并不相信。今日邵又房重新提起，肯定是与此事有关。

　　他大胆猜测问道：“难道钟先生也给你托梦了？”

　　邵又房摇了摇头，又连着叹了几口气，像是自暴自弃将自己的好运气都推出去一样，将好运气都叹出去后才继续说道：“今日蔡炳生请来道长驱鬼，我去给他壮胆，没成想见到了那个女鬼，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原来我前世与这个女鬼有过缘分，这个女鬼因我而亡，被困于此。唉，一切皆因我多情且薄情，负心于人，抛妻弃子，前世犯下的错，今生需来还。我今日见到她，怕是命不久矣了。”

　　袁枚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是还不等他想到该说些什么，邵又房就冷静了下来，一脸严肃地与他告别：“我已然想通了，子才兄不必再劝慰我了，我今日前来是来拜托子才兄一件事的。”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几封信交到袁枚手上，“我已经将给爹娘兄友的家书写好了，还请子才兄等我身亡将这些信交给他们，黄泉之下，也不敢忘记子才兄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