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四章 三生岩 ...
-
很古老的时候有一个传说,不知你是否听过。在灵河的尽头,有一块沉默俊秀的岩。据说相爱的人在那里盟下誓言,那他们就会有三世缠绵,会得到神的眷顾!
可是灵河是神的结界,平凡中的人怎可以随意得到三世的缠绵。那块沉默俊秀的岩!所以也就一直孤独地伫在海角守候!
真心相守的爱人,说不定会在相视而笑的瞬间,恍然来到哪个岩的面前!
那么,三生的岩,我请求你赐福于我和我的爱人,赐福于我们最最初衷的爱恋。
愿我们今世长相厮守!
这一世,长相思念!
萧自敛倦怠地躺在床榻之上。闭上眼睛回忆前两个时辰的地癸厢房。
窗外是阴沉的天,有秋日里略显冷冽的风。
离开地癸厢房转尽最后一个弯的一瞬,他听到“缪三”恍然低沉下来的声音。
“你守护的人,永远不曾离开!”
守护的人!
永不离弃!
萧自敛唇角弯出释然的一笑,对啊,榆繇你也说过,死了也要在一起。
在黑暗转角处的他方欲回头,那幽暗深处亮着光的地癸厢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苍凉而微带古铜色的烛火也一晃不见,整栋楼宇包括地癸厢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萧自敛转身离去。
习惯性地捏着相思玉诀。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女子的身影。
莫小鱼!
是不是……
榆繇!
莫小鱼!长安街头拥抱着亲吻着的流泪女子莫小鱼!
抑或是那个雨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白衣赤足,脚带银铃,未看清面容的女子!
然而,榆繇。
当真在自敛身边吗?
当真还在等着自敛的守护吗?
当真没有相离吗?
“萧公子,老爷有请。”一个书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这个书童是以前沈善注读书时的书童,他来报信,莫非……莫非善注出事了!
萧自敛匆匆应了一声,跳下来塌穿好衣服,就朝合瑟殿的内室赶去。
昨夜的事本已古怪之极,“消失”了的状元郎回来时都疯了,而且沈勘竟知道他会在那时回来!青面似幽灵的莫先生竟弹着萧自敛以前听到过的曲子!凌晨的地癸厢房一行!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沈善注昨夜想必一定是住在合瑟大殿的内室了。
萧自敛边走边想着,不一会已随书童来到合瑟殿前。
“沈伯伯。”萧自敛站在门口,沈勘正坐在一旁的木几上满脸痛苦。看他那憔悴之态,想必昨夜一夜都守在这里。在萧自敛的印象中,沈勘一直是个十分冷漠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女,如今看来,大概是谬误吧。父母对儿女,本就是一颗拳拳之心。而善注……从前惊才艳艳,丰神俊朗的状元爷,如今却满身污垢,头发纠结散乱。
“敛儿,今天帮我办件事。”
“沈伯伯请说。”
“善注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刚才医生说是得了离魂之症。昨天莫先生也是这样说的,莫家小姐的清心诀对此症有效,今天就请你去迎接一下。我这儿走不开,参连和襄尺去迎宁儿她们了,所以得麻烦你一下。
“哦,马上我就去。”
这时睡着的沈善注陡地醒来,怔怔望着萧自敛。反倒吓了萧自敛一跳。
“我要仙子姐姐。”
“……”
“我要仙子姐……”
萧自敛略略一愣,随即微笑着说道:“她今天就来了,善注要吃一点东西才有力气……”
沈善注呆呆地回望沈勘。
“我要水,要漂亮衣服,要米。”
沈勘惊喜地望着儿子,手忙脚乱地起身。
“快来人……给公子备膳!”
不一会儿大殿里的仆人就忙开了。
沐浴更衣。
萧自敛忙抽身走了,留下沈善注一个人喃喃自语。
既然都说好了,去接一下也无妨吧。好歹还是救命恩人,上次的事也没有谢她。
而且,她究竟与榆繇有没有关系,也可以借机察探出来。
回弦坊。
萧自敛一身淡墨色长衫,慵懒地斜倚在绣楼香闺的门廊旁。
望着莫小鱼抚琴的背影,萧自敛沉沉微笑,这个女子……当真便是榆繇吗?当真是等待着他要守护的人吗?
淡墨色的长衫随风飘飞,飘向了许多许多年前,那时的快乐那时的笑容,是不是还可以寻得回来?抑或随着记忆淡漠褪色,永远不再。
目光迷离之间,突然一道剑光闪过。萧自敛“噌”地抽出上弦剑,奋力顶住。玄色的剑身与一把青玉色的短剑纠缠。
长安尉迟的少年公子柔!
萧自敛微笑着盯着他清秀的脸。
“尉迟柔!尉迟家的少宗就是这么嘱托你招呼人的吗?”
尉迟柔冷哼一声,青玉色的短剑玉龙一般上下翻腾,直刺萧自敛的眉心。
萧自敛洒然一笑,身子向后翻去,举剑引开了尉迟柔剑上的剑力,回剑凝力掷去。玄剑飞至尉迟柔胸膛的一刹,萧自敛的身形已借力于雕栏潇洒而至,飞蹿的长剑顿时一滞,被他扣住,再不可以向前一分。
“萧破家的小子?好剑!”
尉迟柔方才露出谦和的笑容。
“彼此彼此。”
萧自敛胸口肋骨上亦滞着一把青玉色的短剑,他略一皱眉:“纹毁剑竟在你手里头!”
尉迟柔淡然一笑:“上玄剑不是也在你手里吗?纹毁?本来也是尉迟家的物什。给了我也不奇怪啊。”
“好了,别摆造型了。”萧自敛收剑站定:“我叫萧自敛。”顿了一顿忿然道:“什么?萧破家的小子!”
尉迟柔把纹毁剑收于袖下,也谦和地微笑抱拳:“失礼,尉迟柔。”
萧自敛看他一态谦和之色,温润似玉,的确是天底下最佩得上纹毁剑的持剑者。
二人自是一番惺惺相惜,全然忘记了莫小鱼的存在。莫小鱼微张红唇,露出晶莹的贝齿,看着两个阳光一般的少年,止住了话头,淡然坐定,怡然地继续弹琴。
恬静的琴音里,尉迟柔目光转开看着莫小鱼,谦和微笑着扔下萧自敛走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扣住她垂在弦上的柔荑:“没事?”
莫小鱼扬头浅笑:“自然没事。”
看着被尉迟柔牵着手微笑的莫小鱼,萧自敛头脑“轰”地一炸,想也不想长剑已然刺出,力道刚好会停至莫小鱼手前一寸处,他的目的只是要尉迟柔放手。
玄色的剑光扫过,玉色的手背上多了一条鲜红的血痕,尉迟柔道:“你干吗不闪。”莫小鱼冷冷地说:“他根本没想伤我。”
尉迟柔只是谦和一笑,并没有回答,抽出被莫小鱼拉着的手指,手垂在了身后,血珠顺着那道深深的伤口划出一道痕,一滴一滴坠到地上,碎成无数瓣。
莫小鱼回身取出药匣,拉过尉迟柔的手,嗔怪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轻柔地帮他处理伤口,手指触碰到的温度,凉。
“萧公子前来有什么事?”
萧自敛正在那儿发愣,经这样冷冷的一问,心愈发像被抽去了空气一样没有力气,多么想拉住她离开,可是,可是自己这样做又算什么?
她现在不是榆繇!
她说她叫莫小鱼!
不是榆繇!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很痛很痛,好像看见是榆繇背叛他们的誓言一样痛。
莫小鱼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萧自敛,看着他吃醋的样子,心里面还是有一丝甜蜜,故意冰冷着语调。未留心指间加了力道,尉迟柔被弄得很疼,但看到她美丽的眼眸,疼痛的感觉即刻隐在了心底,痴了一般仍旧谦和地微笑。
萧自敛缓过神来,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世伯寮莎庄沈庄主想请莫小姐为三公子沈善注疗伤,说是与莫先生有约。”
莫小鱼瞧他失落的样子,心中有些不舍。傻瓜,倘若对你没有情愫,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允许……莫小鱼想到那轻狂的拥吻心中一阵慌乱,微微露出笑容打趣道:“不曾听他提到过。”
萧自敛显是一怔,心底一丝怒气慢慢溢了出来。莫小鱼分明是戏弄我的样子,心中一忿,又恢复那邪气自信的笑容,轻轻扬了扬衣袖:“那么,在下先行告辞,寮莎庄自会另派人来。”转头望向尉迟柔:“我方才认错人了,抱歉。”语落掉头便走,扬声说道“莫小姐何苦戏弄在下,前两次见面恐有误会。实在是小姐与在下以前的故友有些相似,方才唐突。小姐不该为此耽误了善注兄,请您三思……上次大恩,在此谢过。”
莫小鱼见他真地生气了,一口一个“在下”,一口一个“小姐”,心下暗自觉得好笑,忙放下尉迟柔的手,唇角微嗔道:“萧自敛,等一下!”
萧自敛并没驻脚,方才停在原地此刻却拔脚向前:“请与莫先生合实此事,明日我再来请。”清朗的声音还滞在原地,淡墨的长衫却早已隐退。
莫小鱼见他这般无礼,眼眸中缓缓蒙上一层水雾,低低骂道:“真是个野小子!”
尉迟柔呆呆望着莫小鱼的背影,手背上系着滑凉的白绸,指间还有方才拉着她手上的香味,心下一阵恍然,默默隐去了身影。只留得原地层层白纱,轻曼飘舞。
慢慢……
穿着白色睡袍的少女缓缓睁开眼,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安静祥和。她斜倚在床榻,白色轻曼的纱在左右飘飞,怀着少女时最甜蜜的温柔,她温婉地笑了……
时辰不早了,她褪下雪白的睡袍,穿上自己最喜爱的白色纱衣,给原本好看的脸上又施了一些淡妆。
女为悦己者容!
是啊!那个男子能使她喜悦,能叫她悲伤。
她为他妆扮容颜,为他恬然而笑!
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腰间,露出少女特有的曲线。你有没有见过啊,少女时的女子,披散开头发的样子,很温柔很温柔的样子,频添三分妩媚七分娇妍。如果哪个害羞的女子甘心单独地为你披散头发,那么她定然爱上你了,愿展开自己最最温柔的一面!
桃木梳齿滑过发际,她轻轻地梳理着头发。真是三千烦恼青丝,三千烦恼为君愁!
正静静想着女儿家的心思,突然听到窗外一声长哨!
是他!
这不是无聊的过客,倾慕她的公子抑或邻人童儿!
是他!
是那个沉默俊秀似岩的男子!
她打开窗棂,就这样散着青丝站在楼阁之上,清晨的秋风与温和阳光的迷藏,在她的发梢指间徘徊徜徉。
她这般样定定地站着,带着定定的笑看那少年。
少年斜倚在楼前的柳树之旁,扬起脸盯着窗。
窗前的美妍少女,安静淡定的笑颜!
少年怔了怔神,他看到女子散落的发,即是温柔的语言。他长这么大都没有看过散着发的女子啊!从前他和水榆繇在水涧打闹嘻笑,他轻轻地拿下榆繇的发簪,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与她闹着玩儿还是要干什么。他说要看她散下头发的样子,她却右手拢住头发摇了摇头。水光映着那女子坚定的模样!
那时他不了解她的心啊!
那是一个女孩子最最温柔的模样!
而现在这个散着青丝的少女,也是一袭雪白似霜的素衣,也是绝美温婉的笑颜,也是表面冰冷的女子……
然而,她和她,并不是同样的容颜!
他默默地想,缪三这个老头到底在想什么?!
哪里会有死去的人复活!
哪里会有幽灵萦绕的神话!
哪个老人所说的,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
他回过神来时窗台已空,那个温柔的女子已然不见……
“萧公子,我们走吧。”他回头一看,莫小鱼不知何时已站在他旁边,不知何时来的,风一样轻轻的女子。而自己竟还痴痴地凝望着窗子。
他怔怔盯着她看,今天她真是太美了!脸上施了淡淡的妆,要添加几分温婉,莹莹的双眸也正定定地望着自己,恬然地笑着。
“走吧。”谦和微笑着的尉迟柔像鬼魅一样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淡然地注视前方。
“走。”萧自敛收起了绮念,清幽的香萦绕身侧。一行人无声向前……
寮莎庄。
合瑟殿。
一个身穿淡红色纱衣的少女怡然而立,她的容貌不算出众,但也清丽可人,一双大眼睛最是可爱,可此时却闪着莹莹泪光。
“宁儿,你母亲歇下了吗?”
一身降紫的老人愈发苍老,劳累的双眼也失却那温仁高雅,显得力竭而虚弱。
“嗯,我来看看三哥哥的,母亲太劳累了,有些发热,正在歇息。”
原来这个温和的少女正是寮莎庄的唯一千金——大小姐沈宁!
她原比四少襄尺还小两岁,但外界的人都习惯称她大小姐。她长得清秀可人,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有显赫的家世,正是所有少年人梦中的妻!只是怕配不上她罢了。
而且据说,沈宁是要直接入宫为妃的。
寮莎庄原是医药世家,子子孙孙都精通于医道。据说昔日缪家随便走出个十岁童儿,在医学上的造诣都跟御医有得一比。而缪家却有族规,学医是为造福万民,绝不允许子孙踏入皇宫大院。但亦有传说是因为医死过皇族!
相传缪家第九代,不幸只传下一个儿子,便是第十代的庄主,而且这个孩子亦没有堂兄弟可依傍,之前之后那缪老夫人都生下过儿子,可都留不住,一个一个生命匆匆而逝,只留下了这个孩子,父母与之取名缪惟,惟子是焉。
缪家的第一个男孩子是长子,是长大来管理寮莎庄的男主人。第二个男孩子就一定要选择呆在一个地方了,不可以出入尘世之中,只可默默无闻地守护这个地方——那就是书斋!
而且,这两个男孩子必须出于同一支脉!
几乎是一对双生子吧,可是却要面对两种不同的人生!
终日里守着那些书那个古老的房子,只能躲在黑暗里仰视其他兄弟的光芒。缪家每一代的二少永远活得像一个影子,住缪府最破旧的房子,吃最差的饭菜,穿最低下的皂色袍子,取最丑的妻,儿子生下来也不能与其他兄弟的孩子相比。似乎活着只有一个目的,清心寡欲地守护书斋!
若是此代男主人膝下无两个儿子,那么,在40岁的时候就得让位。把偌大家业拱手予人。
然而,缪惟连一个其他的堂兄弟也没有。
他!别无选择地分饰两职!
缪家的大少和二少。
他得精通医经又得读遍书斋之书!
在他十岁之前一直只许读医书,可他父母在他十一岁的时候竟双双死去!
他再不可能多一个兄弟!
于是十一岁的他在叔伯们的扶持之下就穿上了庄主之袍……
他十七岁时,皇上生了一种怪病,御医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皆是束手无策,只留得汉昭帝终日抱头叫痛。皇后听得寮莎缪家在医学上的神乎之技,便命人去寮莎庄请人。
使者抵至寮莎庄时,圣诣念出。
偌大的大殿中,缪家数十位伯叔无一人出声。这顽症早由一位缪家的御医之友在寮莎庄中把病状传开,来寻解决。可竟无一人研而得出!
无声的大殿之中,却有一个少年越众而出,他年纪尚弱,举止间却无孩童之气,此人正是寮莎庄少庄主缪惟!
缪惟走后,缪家的叔伯们还怔在原地,这可是他们未曾注意的少年!皇上的病症只在十八岁以上的缪家子弟中传阅,缪惟根本就是他们忽略掉的人!
后来,据皇上跟前的太监说,缪惟进去的时候皇上已出气多进气少了。这中间的施医过程无人瞧见,奇在这缪惟行医至一半派随身的亲信取了些东西……
皇帝奇迹般地话过来了!!
缪家也大大地荣耀着,缪家伯叔们望着缪惟仍旧稚气未脱的脸,都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然而,两年后……
英年早逝!
缪惟十九岁时死了!!
凌迟!!!
两年之后皇上旧疾复发,缪惟再度进宫,帝崩……
死前的十九岁少年缪惟,只冷冷盯着监斫官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昭帝阳寿已尽!吾今含冤而亡!”
……
有说这大难是由于缪惟起了贪念,进了皇宫。
亦有说是由于缪惟守护书斋却未出脱尘世。
传说终归是传说。
然而缪家族规中的那条,大抵便是由此而来。
可是,沈勘要让女儿成为王妃,难道不怕诅咒吗?!
“宁儿,自敛回来了!”紫袍老者一边给梦呓的善注拭汗一边对着沈宁说道。
沈宁平静的心搏动了一下,那颤动似一道惊鸿。过去了就过去了,叫人怀疑有没有来过。
三年前那个少年?
“嗯……那他人呢?”
“快回来了……”
两人默默,再没了言语……
“吱呀”一声,合瑟殿的大门被推了开来,明媚的阳光泄了一地,为安静立在大殿上的沈宁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此刻沈宁的视线便定定停在了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身上。
潇洒俊秀的少年,眉目如画,英挺的那么不真实,可又棱角分明的一袭淡墨长衫立在那儿。一如三年前的样子,还是那个冷冷抱着上玄剑的少年郎!
一旁的白衣少女恬然地站在那儿,绝色!像是瑶池里的仙子,梦中花神!
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宛若金童玉女!天造一对,地成一双!
萧自敛也怔怔看着眼前水红纱衣的少女,上次相见她还只有十几岁吧,还是个小孩儿,一晃三年,当真物是人非,她却出落得愈加水灵,……而他……早落得如此苍老……
“是……宁儿?”
沈宁轻轻点了点头,心头泛起丝丝酸楚,三年前那个洒意少年,那个笑着说要等她长大的少年,那个承诺会等候守护她的少年,他,他又在哪?到了哪里去了?!
大殿里再没有人说得出话,只有熟睡中的善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干瘦的紫袍老人咳了一声,打破岑寂。
“莫小姐,赏脸光临,寒舍蓬荜增辉!”
莫小鱼正瞧着那沈宁的目光觉得不舒服,这便是沈家要进宫为妃的那位小姐吗?为什么她看着自敛的目光那么专注那么深情呢?这个女孩子也爱上了自敛?她暗暗揣测,听到沈勘的话,只面沉若水,冷冷地说了一句:“沈庄主言重了。”
“这次请莫小姐来,着实有事儿要麻烦,犬子害了病,只有莫小姐的清心诀可以治愈……不知小姐肯否赏脸……犬子性命,全在小姐之一念……
沈宁听过长安回弦坊的名号,眼前这女子八成是其中之人。她与自敛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真的只是与哥哥的病有关?
“好。”依旧是冷冷地回答。
“多谢小姐……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
这边厢,四个人淡得渐渐融洽起来,谁也没注意到床榻之上的人已支起了身子。沈善注沐浴更衣一番,又一如从前那个青衿少年了,可以令女孩子脸红心跳的懵懂少年。他就这样凝视着莫小鱼的脸,微微上扬起了略显僵硬的笑容,他低下头,用只有他一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地说着什么。在垂帘垂下阳光泄不进来的内室,鬼异得很。他那隐在阴影里的俊脸也恍然慢慢变形,他突地停止了僵笑和自语,闭着嘴慢慢地吹气,他的脸立时变了形,就像三岁的孩童淘气时的动作一般,但此刻的他做来却异常恶心,他拼命吹拼命响,嘴角流出的唾液,一滴两滴都滴在了青衿长衫之上,他的左手右手各做出了奇怪的形状……上古神兽辟邪的封印……还有……
他眦出个鬼异的笑容,一仰头又翻身躺倒在床榻之上,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淡变淡……
莫小鱼住进了颜渊阁。
颜渊阁与萧自敛所居的逝鱼轩仅一溪相隔。
在微微冷的秋月之下,两道秀丽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好长好长,萧自敛和莫小鱼就这样静静地走着。萧自敛心中很安宁很安宁,和她在一起就像和水榆繇在一起的感觉一样,很快乐很舒服,只想这样一轮又一圈地走着,只要有她相伴就好吧。
一阵清爽的秋风吹来,萧自敛一冽,自己这样算不算对榆繇的背叛!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招惹她,是这么快就忘了榆繇吗?可榆繇只离去了一年多而已啊!
“小鱼……”
“嗯?”
“我们……回去吧。”
莫小鱼侧着头,清冷的月光拢着她的脸,似神一般的妍丽。
“好。”她冷冷的地说。
她不清楚他吧,不了解他吧,他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这样对她,那日陌生的两个人可以如此疯狂地在长安街道上相拥,而现在他却一直回避自己,她摩娑着衣袖里捏着玉萧的手,缓缓地随他走着,而在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女子?!
他二人适才不自觉地走,竟走到了黑风林前,此刻往回走,萧自敛望着楼宇又想起了“缪三”那夜的话……
你守护的人。
……永远与你相思不离。
……她在!!
他侧过来望着莫小鱼,她的一些举动与榆繇很是相似,小鱼……是不是就是榆繇……
榆繇!
榆繇!!
榆繇!!!
恍惚间似有一层的幻纱拂过他的脸,眼前的女子赫然正是水榆繇!!
水榆繇!!
思念中的女子水榆繇!!!
站在逍遥门俊秀峰的清风中的女子水榆繇!!!
坚韧执着的女子水榆繇!!!
在授书室与他十指缠绵的女子水榆繇!!!
萧自敛着了魔一样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
榆繇……
别再离开……
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