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虚海》未央飘雨

3、一切未晚

　　A城的冬天，天空灰得象在哭，安然一个人早早地来到办公室，知道主任和同事今天在外有事，于是把门关上，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孩子们的文字。安然不知道怎么了，感伤的心绪象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一地，安然知道自己想家了，只是这样的心绪对于安然来说是微乎其微的。

　　安然从孩提开始就离开了父母，小时候一直寄养在外婆家，对她来说，想念早已在斑驳的岁月中消耗殆尽。记忆里，泛黄的矮墙，柔软的泥土，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木楼板，还有米酿的酒香，如今，在安然的眼里，都成了一段段温馨的画面。只是在那个温馨的画面里，少了些许东西，虽然外婆外公极尽地给予她温暖和爱。记忆里关于父亲和母亲的片段，仿佛是撕开的页装，总是若隐若现，宛若小时候飘零的雪花。

　　偶尔安然会听外婆讲起小时候的自己，听外婆说，安然小时候很乖，从来不哭不闹，很多邻人问安然，你想妈妈吗？安然总是表示自己不想。父亲和母亲因为想念安然，把她接到身边，那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已经有一尺高，脚踩上去会发出嚓嚓的声响，那时的安然正好5岁，母亲抱着3岁的弟弟，父亲身上背着很多的行李，而安然只是一个人跟随着她们的脚步。听父亲说，那时的安然只是一声声地呼喊着；阿爸，阿爸···但阿爸说听到安然的叫声心无名地疼，他知道她需要他温暖的拥抱，只是阿爸没有空缺给安然。这样的经历，常常被老人拿出来说，但多少有点感伤的韵味。

　　儿时的空缺，在安然幼小的心灵上烙下了心影。安然一直都是一个敏感的孩子，细微的表情，细微的举动，总是能牵动安然的心。即使小时候安然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屁孩，跟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在校学习优秀，一直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对于别人来说，安然其实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只是，安然，不知道自己的骨子里埋藏着一颗不安定的种子。青春期的叛逆，安然表现在对父母的冷落上，尽管父亲和母亲看着安然一点点地长大，总是想方设法地把安然接到身边，但是安然很反感，每次这样的时候，安然总是一个人悄悄地躲在阁楼上。

　　可每一次都无法逃脱被带走的可能，安然每次在那个陌生的城市，特别是雨夜，总是想回到外婆的老房子里，听外婆讲讲她年轻的故事。对安然来说，外婆是给予过她感情的，她很信任她，在她的身边，她才有安全感。可是在父亲和母亲的身边，安然无形中看到了某种距离在角落里蔓延，以至于安然有时候会歇斯底里地喊，我想回家，在我的心里，外婆才是我的家人，你们不是，为什么你们在我小时候的时候不接我来反倒我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了才来接我？安然看到父亲变红转向变白的脸，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生气的样子，但是安然觉得很奇怪，她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只是有点想念老家里的外婆。

　　安然在一种懵懂未知的状态下走进了青春，也走出了青春，但这一路上陪她走过来的只是自己的影子。每一次的分叉路口，安然没有咨询任何人，都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扛下来，离开了家乡，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家盼安然回去的老外婆头上的白发也越来越明显。父亲和母亲对于安然也没有了更多的要求，只是很有规律地给安然寄钱，或许维系血缘的一种方式不是血液，也不是家，只是一种经济上的支柱。

　　在骨子里，安然想着逃离，逃离他们的视线，以为离他们所在的城市越远自己的心就越自由。安然在心里开始谋划着一个计谋，用自己双手赚钱，将最后的一道维系也想解除掉，那样她就可以象《肖申克救赎》的瑞德一样被监狱长盖了一个章一样获释。

　　只是看到那篇小孩子的文字，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早上，他上学起迟了，爬起来看到桌上的烤面包和煎蛋，都焦焦的，妈妈尴尬地说，我手艺不是很好，于是我就有点生气对老妈说，我不吃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垃圾桶里的鸡蛋壳和考焦的面包，老妈在煎蛋，把煎焦的蛋放在自己的嘴里，把好一点的蛋放在碟子上。那一刻他的心绪百回千绕。而看故事的安然，却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一个人在办公室哭得很伤心。

　　安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为曾经自己叛逆的举动懊恼还只是开始懂得了在妈妈身边吃吃她煎焦的蛋也是一种幸福？一直以来，安然以为自己已经不需要家庭的温暖，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地走过来了，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瞬间的心绪居然瓦解了她从小到大伴随它幼小心灵度过的心影，她以为自己一直不在乎的东西原来是自己心里一直在乎的东西，因为隐得深，连自己都骗过了。

　　安然想起《相约星期二》的米奇说的一句话，等你认识到错误的时候一切都未晚。安然在那个灰得想哭的午后一直在问自己的心，真的一切都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