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烟雨行》维令

4、第 4 章

　　第四章
　　热闹的集市上，一个俊朗非凡的白衣男子惹得无数女儿家驻足投目，他走在前方，眉眼含笑，如沐春风。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厮，那小厮虽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提着一大袋东西，背上还背着一个硕大的酒壶。
　　“哎，那是哪家的公子啊？生的那么俊俏。”无数的女子眼带桃心，皆看向段明诚。
　　“这样的仙姿俊颜，应该是从灵岐山上下来的吧，你看他的腰上有一把剑呢！”
　　有几个女子跟在他身后，大胆地想要上去搭讪，突然，那白衣公子的脚步一停，那几个女子芳心乱撞。可是，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那个公子就十分愉悦地向着街边的一个肉摊走去。
　　众女不禁一时愣住，看着他十分娴熟地拎起一块红里泛白的猪肉，点了点头，潇洒地甩银离开。下一刻，又十分开心地向着左前方的烧饼摊走去。众女只觉得眼花了，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无语，要不要这么清新脱俗啊!
　　“让一让，让一让啊！姐姐们，让一下啊！”女人堆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喘的不像话的声音。众女低头，这才发现原来是那个“清新”公子的小厮，这小厮弓着腰，十分艰难地挤过人群，他的面目扭曲，一种奇怪的神情，嘴角抽搐到翻白眼。
　　不要问那个小厮是谁，钰秀几乎要吐血。从灵岐山上下来，段明诚就彻底暴露了他恶劣地本性，将行李全部扔给她不说，还强制她女扮男装成为他的小厮，美其名曰，遮人耳目。可是，哪里有比他还招人眼目的呢！她几乎要瘫在地上，这真是比扫后山更令人绝望啊，她当时怎么就脑门抽了呢！后山土啊，我要裹尸啊！
　　简直是气的不行，钰秀猛地提了一口气，将手上的东西摔到地上，随着她直起身子，酒壶也掉落在地。她叉起腰，昂起胸膛，怒视前方啃烧饼啃得正香的宁轩公子。
　　段明诚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残忍的目光，默默地转过身，无辜地眨了眨眼，他的嘴里还塞着半个烧饼，“yi song wo”他呜呜喽喽地吐出了三个字，再配上一脸委屈的小神情，旁边的一群女人们成功被勾起了母性的光辉，都叉起腰来，将钰秀围起来，怒目而视。
　　“他，他说啥？”钰秀还是一脸懵，她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
　　“我说，你凶我。”段明诚将嘴里的烧饼吞下肚，心满意足地回答了她，顺便附带一个至贱无敌的笑容，又成功让众女惊呼。
　　哗啦，钰秀的世界观轰塌了，天啊，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脸皮厚的人，果然，她在灵岐只能算个小人物啊！掏鸟窝，算什么；给师父画胡须，算什么；去厨房偷吃，算什么！最起码，她还有道德底线好吗！
　　这时，她才意识到，周围的女人杀人的目光，钰秀瑟瑟发抖，赶忙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一一提起来，该背的背，该那啥的就那啥。弓着腰，老老实实、小心翼翼地挪出女人堆。
　　“师兄……”她的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入了半个烧饼。
　　“不用感激我，乖啊。”段明诚像安抚小狗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绝望的眼神自动理解为感激的目光，将她嘴里咒骂的话语理解为感动的语无伦次。
　　快点把这破烧饼拿走，我要咬死你！啊！哎，不过，这烧饼还挺想的，孜然味道的。
　　酒楼阁楼，两个男子临窗而坐，其中一个无奈地看着街道，另一个倒是十分淡定的执杯饮酒。
　　“哎，军师大人，你就不着急啊，这殿下在街道上，多危险啊！”
　　“王省，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殿下么，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他如今是众多人马的眼中钉不假，但越是这样，在明处也就越安全，至少，要让宫里的那几位知道。放心吧，陛下和正宫心里明镜似的，只要有一天这势力需要牵制，殿下就绝对是安全的。”
　　“对对，俺就是个粗人，这些也不大懂，但我就是放心不下殿下，万一出了点差错伤了殿下，那可怎么办啊！不然，我还是暗地里保护殿下吧。”
　　沈姚希笑了笑，“你呀，殿下又不是孩子了，况且，你如今那武功也不如殿下。殿下先前与我们约定会和的时间是明晚亥时，我们听殿下的便是，老实呆着。”
　　王省还想说些什么，猛然发现街道上哪里还有段明诚的影子，眨了眨眼，无奈地扶额，殿下啊。
　　“师妹啊，你这体力可不行啊。在灵岐这么多年白练了，才拿这么点东西，走了这么一会儿就喘成这样。”
　　钰秀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辩驳了，虚脱地坐在胡同里的一块石头上。段明诚“好心”地将她背上的酒壶拿下来，放到她嘴边，她赶忙咕噜了两口，一瞬间，心肺燃烧，剧烈咳嗽起来。“你这，还真是酒啊！哪里有人，出远门只带酒，不带水的！”
　　“我啊，”段明诚一脸无所谓，半倚在树干上，仰头喝了两口，神情愉悦，“这酒啊，也是得有缘人品尝才行，这可是我用桃花精心酿制的，还在地底下埋了一年呢。”
　　“师兄，很显然，我不是你的有缘人。”
　　“要不然，你再尝尝，细细品嘛。”说完，他又将酒壶递了过来，钰秀一脸大义凛然地表情，伸出舌尖探了一口，好像是有种桃花的香气感。
　　“怎么样，是不是沁人心脾？”
　　钰秀眨了眨眼睛，嘴硬道，“还是，不如灵岐的泉水好喝。”
　　段明诚轻声一笑，黑发飞扬，唇边微勾，眸光粼粼，眉眼温柔，竞又将钰秀看的有些愣神，赶紧摇摇脑袋，清醒过来。
　　“师兄，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段明诚佯装皱眉地看向她，嘴角还是挂笑，“不是告诉你了吗？随便走走先啊。”
　　“可是，师兄，西南战事紧急，你，你怎么可以到处闲逛呢！”钰秀是真的有些恼了，猛地站起身来，一脸谴责的神情。可无奈，段明诚还是一脸吊儿郎当。钰秀气不打一出来，恨恨地跺了一下脚，“你若还是这样，我就不和你走了。我，我回灵岐去。本来，就是，你和师父猜哑谜似的，我不掺和了！”说着，就将酒壶随手摔到门前泥上。
　　感觉到，段明诚的神色有一丝变化，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钰秀心里莫名的暗爽，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段明诚一把拽住手腕。
　　他的声音低沉细微，“跟上我。”钰秀心中一慌，也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空气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并且那声音离他们所处的位置越来越近。很显然，那群人发现了他们，但是却并不想让他们察觉。几乎可以断定，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此刻，胡同西面有一个四岔路，那些人的脚步声就是从那不知道哪一个方向传来的，她吸了一口气，“师兄，不如我们原路返回街上。”
　　段明诚摇了摇头，他的眸光清明，右手拉她，左手已经按在了剑上，“他们早有准备了，行不通的，那边应该也被堵死了。”他看向面前的破旧的门，钰秀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还不待她反应，身体已经被拖起来，她顺势把住墙头，跨坐到墙上，神情呆愣地看向墙下唇边竟然又有了笑意的白衣公子。
　　“翻过去。”像是逗小猫的一样，段明诚无视她求救般的目光，蹲下身捡了一个小石头，淡然的斜了一下头，轻声吐出两个字，“好丑。”石子精准地飞出，砸在钰秀身上，不痛但是让她失了平衡，一屁股摔到了墙内的地上，欲哭无泪。
　　“好久不见啊，只是，你一路这么跟着我，不无聊么？”段明诚已然拔剑，眸色深沉，酝酿着一场风暴，唇边笑意显然，长发飞扬，白衣凌然，他的目光看向门前的泥土。门后，钰秀贴近木门，可以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停止，她的心在疯狂的跳动，她有些痛恨自己的没用，此刻只能躲在门后，不能拖累段明诚。
　　“七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爷怕殿下延误了战机，特意命属下来接殿下，还望殿下不要驳了王爷的好意才是。”阴影中出来一群黑衣人，为首的那个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的神色奇异，嘴角冷笑，看到只有段明诚一人，声音也虚假尖细起来，神态便有些放松。
　　“是吗？那本殿下便谢谢王爷的好意了，只是，魏声中回去告诉你们豫章王，让本殿下跟你们走，你们不够格呢。”
　　“那，殿下，就别怪我们等不客气了。”此话说完，一群死士便将段明诚围了起来。
　　“贱臣劝七皇子殿下，这些人可都是生天门的死士，殿下还是放一放架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段明诚神色如常，淡然地转身，下一秒灵犀剑出鞘，剑光凌人，在场的人都没看清段明诚的动作，只看到泥土上开始被红色的血液湿润，段明诚所朝向方向的死士已经悉数倒下，白衣干净如雪。魏声中表情彻底破碎，还是逞强地拔出刀来，但是，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身前掩护的死士突然悉数倒下，他被完全暴露在白衣公子身前。
　　段明诚轻轻抬头，唇边笑容依旧，眸色中翻滚着嗜血的红色，“还不快滚。”他的声音轻柔，灵犀已经回鞘。魏声中吓得屁滚尿流，话都说不出来，便快速和仅剩的两三个死士一块，向胡同深处逃去。
　　身后传来低沉冰冷的声音，“回去告诉钟离启，要想请本殿下，让他亲自来。”
　　魏声中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浑身打颤，太可怕了。可是，灵岐剑术是这样的招招致命吗？不可否认，段明诚的武艺十分高超，但是，这显然不是什么正招，再看看他猩红色的眼眸，走火入魔了吧。想到这儿，魏声中阴笑一声，六年前，他曾和段明诚交过手，自知他的灵岐剑术没有那么深厚的底子，这样想着，他不禁挺起腰板，眸光诡异。
　　越是邪术，越是让人欲罢不能啊，七皇子殿下，小人越来越期待您身上的秘密了呢！
　　“去闻声阁寻霏琴公子，让他帮忙查一个人，酬劳吗，好说。”
　　“遵命，左使大人。”
　　仔细听风中的脚步声逐渐消散，段明诚喘了一口气，有些体力不支地半跪在地，黑发顺着他微低的头散落到泥土上，鼻息间萦绕着血液的腥气。他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酸涩，唇边的笑意却怎么也消退不了。还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呢，努力用手指将唇边微勾的轮廓抚平。他不该笑的，纵使他们都想要杀他，但是，他不该全部杀了他们，可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呢？
　　吱呀一声，木门拉开，段明诚想要抬头，却发现力气好像都用完了，只好瘫倒在冰冷的地上，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听到女孩心急的呼喊声。他想打她，让她小点声，但却只能任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抱起来，视线逐渐消失最后的光芒，他的脸颊有一颗冰凉的水滴划过。他想，是下雨了吧，自己真是好可怜，好不容易挑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