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烟雨行》维令

3、第 3 章

　　第三章
　　皇城，启祥宫
　　华服女子端坐在高台之上，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但是丝毫掩盖不了她的风华绝代。看着跪在下面的女人，李明珠微微一笑，“淑妃妹妹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都是皇上的女人，何谈，尊卑之分呢？本宫自是不在乎这些的，也望妹妹不要被歹人所挑拨，才是。”
　　淑妃眼眶中蓄满泪水，身子惊恐地颤抖。外界只说这皇后娘娘宽厚贤良，可他们不知道，正宫是多么的残忍。李明珠多年无子，所以对待有子的嫔妃，手段狠厉毒辣。
　　“是嫔妾的错，是嫔妾傻，不该听了那云贵妃的鬼话，不相信娘娘。”
　　李明珠佯装苦恼，从后座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淑妃，缓缓蹲下身来，将淑妃扶起，“妹妹又胡说了不是，云贵妃贤良淑惠，说话自有分寸，有些话，就别乱说了，传到陛下耳朵里，倒成了本宫的过错了。”
　　淑妃立刻惊恐万分，“娘娘，莫生气，是嫔妾的错，嫔妾就是破嘴胡言的，还望娘娘责罚。”
　　“呵呵，本宫就知道，妹妹是最知书达理的。只要，我们姐妹一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啊。嫔妾愚笨，日后娘娘有用到嫔妾的地方，嫔妾定当万死不辞。”
　　淑妃离开后，李明珠嘲讽的一笑。崔嬷嬷立刻上前，将一杯热茶递给李明珠，“这淑妃是真的蠢笨，老奴看着娘娘和她说话，老奴都觉得累！”
　　“你累？”李明珠鲜红色的指甲刮蹭了一下茶盏，挑眉冷笑。
　　“娘娘，老奴知错，是老奴僭越了，求娘娘责罚。”崔嬷嬷立刻跪下求饶。
　　“行了，起来吧。一个一个的，都没有让本宫省心的。对了，皇上派明诚去平乱，这是安得什么心！知道本宫就只有明诚这么一个养子，刻意给本宫甩脸色看呢？还是，真的想要废后，扶那贱女人上位！”
　　李明珠冷哼一声，将茶盏摔到地上，“嬷嬷，你去，不管用什么法子，让淑妃尽快去皇上面前禀告，清明云贵妃祭奠奸夫之事。这步棋，本宫定要以险取胜！”
　　灵岐雁门山口，钰秀委屈兮兮地拽着仅有的小布包，努力地朝着持己道人那边蹭蹭，
　　“师父，你就这么舍得阿秀啊，就就……放心阿秀和宁轩师兄一块下山历练么？”
　　持己道人捋须笑道，“这有何舍不得的，你师兄武艺不凡，保你一条命应该还是足够的，放心吧。”
　　这哄小狗一样的说法，真的能让人信服吗！
　　“师父。”
　　正当她还想磨蹭几下的时候，白衣男子已从身后翩然而至，黑发束冠，不同于昨日的放荡不羁，今日的他已自带将帅之风，灵剑别腰，看向她时，依旧眉眼似春风。只是，钰秀看着，却总觉得有什么变了。
　　她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帝王之后，当朝七皇子殿下；将帅之姿，南疆戍边将军，有时，却又不羁萧然，灵岐“臭名昭彰”的首席大弟子。她看不懂他，她与他本无交集，但是，她不是傻子，师父所作所为绝不是心血来潮。那声“阿软”，她私心里总觉得没有听错。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孽徒已去，望师父勿念。只是，私心想着，不该牵累别人。所谓转机，若是一命抵一命的行当，徒儿做不来，也宁愿舍命逆之。”
　　他已单膝下跪，洁白的衣襟沾染上泥土的芬芳，双手作揖，面对着持己道人，不卑不亢。
　　“阿秀，你怎么想的？”持己道人不再看向段明诚，而是将目光投向她。
　　这本不关她钰秀的事，她就是莫名其妙被师父叫来和他一块下山的。可是，这一刻，她的心泛过一丝涟漪。以前，在她心里便没有比吃吃喝喝，活着更重要。所以，她执着于自己的身世，却从未勇敢地迈出一步，乐在沉迷于虚幻的欢愉中。
　　现在，她却十分想迈出那一步，甚至她有预感，如果此时放弃离开，她将后悔自己的懦弱。
　　“师父，徒儿愿意跟随师兄离开灵岐，生死不论，绝对不牵连师兄，望师父成全。”
　　她亦跪下，跪在他的身旁，感觉到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酝酿着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说她天真也好，傻也好，这场旅途是致命的，但是，她豁出去了。她看到持己道人点了点头，段明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道人制止。
　　“天意如此，还望殿下勿逆之，以西南边陲为重，方为大义。”
　　“徒儿，明白了。”
　　天空突然开始飘扬雪花，纷纷洒洒。一旁弟子已经开始惊呼，毕竟，灵岐雪景难见，很多年轻弟子从生来便没有见过雪花。
　　钰秀微微抬起头来，感觉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沾染在眉梢，温柔亲昵，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上望去。身旁的人已经起身，愣了片刻，走到她的面前，微微俯身，伸出右手来。
　　“师妹，起来吧。”他的声音醇厚似酒，在雪花中翩然而至，一瞬间四目相对，她的眼中竟然全是他。嫣然一笑，将手放入他的掌中。
　　“师妹，扶你起来，一两银子。”
　　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钰秀一瞬间几乎要昏厥，咬牙切齿道，“师兄，还真是，大方啊！”
　　什么浓情似水，她一定是眼瞎了。师父啊，我还是不要和这混蛋一起走了啊啊啊！
　　京师郊外，豪迈的燕山上，一位青衣男子望着远方的天空，忽的轻笑出声。
　　“你竟还有心情闲笑，不愧是你家老爷子口中的不孝子。”他的身后是一位华服男子，腰上摇曳的玉佩象征着他高贵的身份。
　　青衣男子也是不恼，含笑转身，径自越过那男子，“我又有何急的，最难也就是娶个不爱的女人罢了。四皇子殿下不如也同我一样，世事繁杂，做个甩手掌柜如何？”
　　段明德无奈笑笑，“早就知道，丞相家的二公子不同寻常，和你下了那么多年的棋，可直到近日才明晓，倒是我的愚笨了。”
　　“清尘不敢当，若是，殿下有事，先行一步便好。”说完，便是一幅好走不送的神情，弯腰作揖相送。
　　“好好，本皇子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只是方少爷有时也稍稍愚笨的入入世，否则，脖子上的东西都不保，就别谈其他的什么了。”
　　“清尘谨记殿下教诲，也望殿下不忘初心便是。”
　　段明德冷哼一声，利落上马，便扬鞭而去。待他的身影再也不见了，方清尘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了些严肃，“还不出来。”
　　树林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一个红裙少女蹦出来，“妙音见过二师兄。”见方清尘眸色还是冷冷的，少女也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近日，宁轩大师兄回灵岐带走了一个叫钰秀的小师妹，师父传信告诉二师兄，该有所行动了。”
　　方清尘双手背到身后，青丝张扬，“你可见到他了？”
　　妙音清脆地笑了几声，“大师兄刻意躲着妙音呢，为此，那日都跑到了树上。”
　　听此，方清尘也忍俊不禁，面色缓和了一些，眉眼又温柔了下来，“我在京城漩涡中，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宁轩此行必然凶险异常，豫章王钟离启生性贪婪狡诈，四皇子不日也即将奔赴西南，我怕这前后伏击……”说到这里，他忽的皱了一下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说，他带走了一个叫钰秀的女弟子？我怎么从来不记得灵岐有过这个人？”
　　妙音亦是面带困惑，“这个丫头是大师兄去南疆之后一年才来的，二师兄比大师兄离去还早一年，没见到也是正常的。但疑点是，这丫头平淡无奇，平日里也笨手笨脚的，此行，师父为何一定要让大师兄带着她呢？”
　　“罢了，师父所做，必有其意图，我们也不必妄加揣测了。只是，今日情形不同往日，做事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你回去时也注意一下，我最近总有种预感，这京师怕是要出什么乱子了。”
　　“多谢师兄关怀，只是，师父让我留在京师辅助师兄，一时半会，妙音还不能回灵岐。”
　　“呵呵，看来师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啊？清尘一向洒脱、不为己计，从不找麻烦，可还是有人不肯放过我啊。”
　　灵岐大雪纷扬，京师却是料峭的艳阳，方清尘远眺夕阳染红的山水一线，青衣飘扬，玉笛横起，笛音苍然。
　　宁轩，这次，真的要靠你自己了，但愿你，不要食言，我们还要真正的比试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