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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城菡萏落清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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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怎么也照不亮这片狭隘的天地,到处是蝇虫肆虐,满室的恶臭冲天。
黝黑的刑具上凝固着黑红的血渍,也不知哪个又将命丢在了这。
这是河间牢狱,如今也关着曾经的河间府郡守叶真。
他单独被分在最后一个牢房,临近屋顶那里被凿了小小的窗口,只能放进来一束光,他现在就站在那束光里,仰头看向窗外那一丁点的天空。
“老爷!”江一玲跨着食盒急匆匆的跑来,她跑得那样急切,发髻松了都不自知。
“老爷,我看您来了,您责罚我吧。”她跪在牢门外,哀哀的哭着。
叶真走近她,将手从牢门缝隙出伸出,抚着她的头顶道:“莫怕。”
江一玲顺势将脸庞移到他手心,流泪道:“我不该去拿老爷的银票,我......我万死莫辞啊老爷。”
“既是喜欢青山远春,怎的今日不戴上,见你的时日不多了,让我多瞧瞧你美的样子子。”
叶真有些哀伤得看着她:“两日前的傍晚,你偷偷去书房拿银票,我看到你了。”
江一玲以手撑地往后退了两步,将头从他手下挪出,惊恐道:“你说什么?”
“你喜欢的东西,我只要有都会给你的,你问我要便是了。”叶真也站了起来,又退回了那束光里。
他觉得有些冷,还有一些解脱,轻轻说道:“你以为满城芙蕖我为谁种的?”
他没有看向江一玲,好像这句话是对满室虚空说的。
“这次盗窃赈灾款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不过是无知妇人,见钱眼开,偷拿了银票去买了首饰,追根到底也定不了你的罪,此番事了,你自寻去路吧。”
江一玲觉得身子有些抖,自己早已被人看透,却还自作聪明的掩饰。
“你知道我是谁?”
叶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但我知道你只是一颗棋子,恰好落入了绞杀我的棋盘里。”
“你该明白的,欠了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叶真深深闭上了眼,胸中剧痛,无力再说任何。
气绝的前一刻,他看见十年前自己挎着包袱刚到河间府口,有位姑娘摇着乌篷船划向他,船头放着一把莲花,用苇杆缠了。那姑娘笑问他:“是新来的郡守大人吗?要我渡您过河吗?”
原来这温柔杀机,早在十年前就埋下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再无声息。
江一玲看着倒在那束光里的叶真,捂着心口道:“我不过是颗棋子,没有人会爱一个棋子,他肯定是骗我的......”
可是还有谁能再回答她呢?
河间府郡守叶真服毒自尽于牢狱之中,罪名全认。
消息传到宣阳帝耳朵里的时候,他正伏案批改奏折。“叶真?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一旁站着伺候的内侍王离道:“陛下,孝章三年内务府有个文官,深得先帝喜欢,后被调去河间府做了郡守,我记得此官名为叶真。”
宣阳帝将手里的奏折用朱砂笔画了个大大的叉,扔到一旁,舒展了下身子,“你倒是记得清楚。”
王离笑了笑,一脸褶子生动的凑在一起:“老奴就记性好些,能与陛下分忧也不枉我生了个能用的脑子。”
“孝章三年距今多少年了?”
“回陛下,整整十三年了。”
“是啊,十三年了,朕的皇妹也流落民间十三年了。”
王离闻言,忙跪倒在地,向来提及明珠公主,陛下的心情总是不太好。
“徐卿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徐御史已经找到了偷窃衔珠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徐御史认为此事牵扯甚多,甚至与孝章三年的事有关。”
赵钰眯了眯眼:“给他传令,继续跟着,让他顺藤摸瓜,如若能将叶深眠的余党揪出来,朕必有重赏。”
“诺。”
斥退了左右内侍,宣阳帝赵钰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皎皎明月圆满的挂在天际。
“哥哥,你看,花环,送你的。”
小小的宫装少女举着一个美丽的花环,蹒跚的跑向正在读书的小小少年。
“小璃,你在哪呢?”
幽幽的月光无言,只是静静的照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