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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灯火阑珊 ...

  •   “我给你戴上。”陈雍站在他身后,拿过一个乌木黑的面具扣在了九殿下的脸上,半脸面具戴在他的脸上,非但没让他低调,倒是因为面具的精美而更显出挑。
      他将那人发上的发髻摘下,长发如缎般散开,将面具后的带子系好,他的手指不自主地卷起那一缕黑发,发间有一股冷香散入。陈雍突然有种冲动,很想抱一抱眼前的人。
      这个念头一出来,陈雍自己都惊呆了。
      “还没好吗?”夏子阑问道。
      “哦..”陈雍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道:“好了。”
      夏子阑转过头,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看着陈雍的脸半晌,才问道:“你不戴一个吗?”
      陈雍笑着回道:“我可没好看到会有人来骚扰的地步。”
      这时间市集上的人极多,陈雍执起他的手,握住他冰凉柔软的手指,侧过头在他耳边道:“我牵着你,你不要和我走散了。”
      “好。”
      明明两个大男人牵着手在陈雍眼里是应该很让他鸡皮疙瘩都会起一身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和这位九殿下牵了这么久的手,他也没觉得有半分的不适,心底里倒还生出了几分恨不得此刻天荒地老的念头来。
      他知道,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的。
      “殿下其实可以平日里多出来走动,不过,你这张脸倒有些麻烦是真的。”陈雍笑着说道,顺便买了一串糖葫芦给他,递到他手上,继续说道:“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像现在这样可以戴着面具的。”
      夏子阑道:“你在西北那五年,元宵是怎么度过的?”
      “西北那地广人少,但是每每到了元宵,总会有人送来一些热食。”陈雍说道,走到一个小摊贩那里挑起了橙子来。
      夏子阑问:“很苦,为什么从来不说?”
      “因为不是小孩子啊,”陈雍说道,“这些,帮我称一下吧。”
      “好嘞,哟,公子生的真是俊俏啊,”那买着鲜橙的大娘瞧了眼陈雍,已经长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祥还有略带了羞涩的笑容,“来,少算你一些银两,今儿个元宵,公子可以到处逛逛啊,可好玩了。”
      “好的,多谢。”陈雍笑道。
      他拎着一小袋橙子,一只手牵着那人的手,一边往前走,“只有小孩子才会抱怨生活很苦,大人是不可以的。大人要承担的,有很多。而我们身为朝中臣子,更是要做到守护江山,承担起这山河重任。”
      夏子阑道:“我记得你是从十五岁就入行伍之间,十九岁被封为凛云王,那时候的我,还在古佛下念着经呢。”
      他说着,竟然唇角多了几分笑意。
      陈雍听着他的语气便觉得他似乎笑了,回头一看,果然。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他的笑容,没了第一次的心悸与慌乱,见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眼里带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那些温柔和宠溺。
      “想吃吗?”陈雍举起手中的袋子。
      “想。”夏子阑直接回答。
      陈雍的确履行了他对他的诺言,无论是怎样孩子心性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他。
      两个人站在较为偏僻的地方,陈雍拿出一个橙子替他剥好。夏子阑随意一扫周围,有小孩子跨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的,有已为人母的抱着自己的孩子的,孩子乐的两眼弯弯,好不开心。
      这和皇宫里的开心热闹,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这里挺热闹的,只是我很少出来,也很少看见,如果今天不是你带我..唔。”冰冰凉凉的橙子的果肉触碰到他的唇,他睫毛微颤,对上那双温柔的黑眸,当下心脏似乎漏了一拍。
      陈雍道:“长风。”
      夏子阑一愣,“嗯?”随即咬下那块果肉。
      “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能快快乐乐地活着。”陈雍转过头,眼底映出那万千灯火,在他的眼里,铺成了一片灯火的海洋,照的人温暖。
      他露出了一个极轻极轻的笑容,望进他的眼里,是足以让人沦陷的温柔。
      夏子阑沉默了一会儿,陈雍却漫不经心地转身,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说道:“接下来还要去哪里?对了,那边还有花灯,你要不要...”
      夏子阑握住他的手。
      陈雍回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也是。”
      陈雍一头雾水,“什么?”
      九殿下撇开了头,没有说话了。
      陈雍思索了一番,总算明白了他所说的那句‘我也是’究竟指的是什么。旁人说这九殿下性格冷僻古怪,只怕是没有和他接触过多,而他,竟然有幸地成为了那个人。
      夏子阑道:“不是说有花灯吗?我想看。”
      “嗯,我带你去。”他说。
      河边放花灯、河灯的人不少,陈雍拉着他的手好不容易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他买了一个花灯,弄好后,转头道:“你自己来放吧。”
      夏子阑接过,蹲下身,他低垂着头,长长的头发落入了水中,陈雍也蹲在了他的身边,挽着他一头长发。指尖的发乌黑亮丽,发间的那股子冷香再度袭来。陈雍定定地看着眼前人,能看见他那极其纤长的眼睫。
      河边的水轻轻荡漾着,两个人就看着那燃着微凉的烛火的花灯飘远,那一点微光,终于融进了火海之中。
      陈雍站起,其实已经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才是他们的了,他还是看着那边,眼底倒映出的光并不温暖,反而落寞。
      他以前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多愁善感。他自嘲地笑了笑,难不成自己真的是老了?可是自己明明才二十。
      夏子阑起身,他似乎蹲的太久了,腿脚有些发麻,眼前也晃过黑影,就是这一瞬间,他竟然向前栽下去,直接摔入了水里。
      “长风!”
      “哎,有人摔下去了!”
      三月的湖水冰冷刺骨,陈雍却连发抖的时间都没有,跳入湖水后就伸长了手臂,一把揽过水中眼前那迷迷糊糊的人影的腰,然后游出水面,大口地呼吸。
      “长风?”
      夏子阑靠在他的肩头,呼吸有些急促。
      陈雍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抱着他游到了对岸去。
      对岸几乎没有人,却黑的让人有些看不清眼前路。
      到了岸上一处较为干燥的地方,陈雍立刻将夏子阑平放在地上。
      “长风?”
      他拍了拍夏子阑的脸,那脸上的肤色几乎是青白的,唇上也毫无血色,肌肤更是凉的吓人。
      夏子阑缓缓睁开眼,蹙起眉头,“陈雍...我好难受...”
      也是,这人的身体本就虚弱的不行,再在这个天气浸了湖水,再不将这湿透了的衣服换掉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感染风寒,可是此处离皇宫有些距离...陈雍咬咬牙,还是抱起他,施展轻功,干脆将九殿下带到了凛云王府去。
      “瞿管家!”
      陈雍一脚踹开了澡堂的门,大喊一声。
      瞿管家应声而来,刚行礼喊了一句将军,再抬头,看到将军怀里还有一个湿透了的人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把自己下巴掉下来。
      “烧柴火,要热水,快!”
      “哦...哦..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陈雍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九殿下,低声道:“殿下,多有得罪了。”
      他手还有些颤抖着,一一褪去了夏子阑的外衣。
      待到只剩下一件里衣的时候,陈雍闭上眼,终是将那白色的里衣脱下,随即将九殿下抱起,让他泡在了已经泛着热气的温水之中。
      夏子阑迷糊间睁开眼,他其实一直都是半清醒状态,只是全身无力。此刻头疼欲裂,可偏偏不是在木槿宫中,他无法服药。
      陈雍站在一边,正好能从他的侧边看见这九殿下白皙如玉的脸上泛起了薄红,也不知道是温水熏的还是...方才羞恼的。
      “殿下?”
      “嗯..我,我没事了。”九殿下还难得的结巴了一下,这回是连耳尖都泛起了微微的红来。“劳烦将军了。”
      一听到他说“将军”二字,陈雍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方才这人叫他,并不是叫将军,而是...陈雍二字。
      但是他还是到底将那一点不甘心咽了下去,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没什么,那么我先去拿衣服给殿下来,殿下先好好泡泡,去去寒。”
      夏子阑点点头。
      陈雍将房门轻轻关上,背靠在门上,深吸了口气。瞿管家这时候刚好过来,手上还抱着一叠衣服,看着陈雍站在外面,神色有些古怪,“将军,为何不先将衣服换掉?”
      “哦..我等等,里面有人。”陈雍笑着接过,“麻烦您了。”
      瞿管家神色愈发古怪了,“不都是男人吗?”
      陈雍:“.....”
      他好像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九殿下都是男人,而且里面的浴池是那么大,他到底为什么要出来?可是又想到自己方才是怎样将九殿下抱到浴池里去的,陈雍就感觉有一股血冲到了自己的大脑,他勉强定住自己的心神。
      瞿管家道:“里面那位是?”
      “九皇子殿下。”
      瞿管家神色也恭敬了一些,“我先让下人备一些东西,将军不是应该在宫里么?可是用过晚膳了?”
      陈雍这才想起自己和那九殿下都还没有吃过什么热食,被瞿管家这么一讲才发觉胃里空空如也,饥饿感和疲倦以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全部都涌了上来,他摆摆手,“让人顺便准备一点吧,对了,煮碗姜汤来,九殿下估计受寒了。”
      “是。”
      陈雍敲了门后再度走进去,将衣服搭在了一边的红木栏上,一般人家其实都会在浴堂里好歹放个屏风,可是在这凛云王府里,基本都是男管家,厨娘一般也不会来这,不是陈雍就是苏白柒,两个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现在,陈雍倒是品出了几分尴尬来。
      然而这震惊还没有持续上那么一点时间,陈雍就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目光偏移了几分,落在了那坐在浴池里的人的背影上。
      夏子阑晒不得日光,也不像行军之人受过些伤,因此他的肌肤可以担得起无瑕二字。堪堪是肌肤冰雪莹,骨肉匀停。他垂着眸坐在那,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他雪白的背上,黑白形成的强烈的对比刺激着陈雍的眼。
      他无声地走过去,蹲在他的身后,从那一边的檀木扁盒里拿出了皂荚,低声道:“殿下,需要我帮你吗?”
      夏子阑侧过头,长睫下那双黑眸里的神色似乎也因为这澡堂里氤氲热气而柔和了下来,他却没有看他,算是默许了。
      一触碰到夏子阑的身体的时候,陈雍就愣住了。指尖下的触感的确柔软至极,但是却是带了几许微凉,传递到了他的手上,流至心里。在这温水中泡了怎么也有半柱香的光景了,怎么可能身体上温度还是凉的?
      夏子阑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和停顿,低声道:“天生所致。”
      陈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皂荚擦过他背上的肌肤,清幽的香气散发了出来。他再拿起旁边的干棉布,正要浸水时,夏子阑转过身,按住他的手腕,道:“你身上也湿了的吧?”
      “嗯?”陈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我等会儿...哎!”
      这九殿下直接伸手将他拽了下来,力道虽然不大,但是毕竟是蹲在边上的,而且澡堂的地也是湿滑的,陈雍相当于直接摔进了这一池温水里。
      水花不可避免地溅到了夏子阑的脸上,他面无表情,但是眼里却缭绕着几缕清浅的笑意,看起来像是一个耍了性子的少年。
      陈雍苦笑了一下,“殿下...”
      可是都进了水里了,他哪里还有直接出去的道理?索性将衣服全部脱了,扔在了一边。夏子阑倒没多尴尬的,目光发直地盯着陈雍的左边锁骨。
      陈雍身材修长,看起来偏瘦单薄的身材其实不然,肌肉分布匀称而线条流畅,他锁骨生的修长优美,略微凹陷。然而,在那左边的锁骨略下方一点位置,却是有一个很明显的疤痕。
      陈雍低头也只能隐隐瞥见一角,解释道:“那时候在战场上,部分狄人用的是长钩,你估计没见过吧?铁索挺长的,尾部带钩,若是钩住了,可以拉动铁索按下暗扣,半月的铁钩就能死扣住对手。那时候我被围困在了中间,也躲不过去那么多个长钩,其中就有一只正好从下死扣住了锁骨,后来因为过长时间才拔出来,也留下了这道疤痕。说起来,那时候是我和狄人的第一次交手,凛云军...”
      夏子阑的指腹触及那道疤痕,他的目光十分深邃,敛去了方才几乎让陈雍以为是自己错觉的温煦,陈雍看着他的目光,竟然有些心惊。
      陈雍心下一动,轻柔地握住了他伸出的手的手腕。夏子阑一愣,和他对上目光。
      桃花眸里清浅如温酒般的笑意足以让人沉沦,他的目光柔和的让人心尖发颤,就此想要缩成一个壳子,可是那温柔却又让人舍不得移开半分目光,就想这样地久天长,天荒地老...
      “长风...”他略微低哑的声音更是让这一刻的气氛暧昧温柔到了极点,夏子阑几乎就要深陷在这样的温柔之中。
      “将军,苏先生来了。”瞿管家的声音响起。
      两人似乎从梦中惊醒似的都缩回了手,陈雍也顾不得细洗身体,出了池子略微擦拭了一下,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他人呢?”
      “陈雍!”
      陈雍见苏白柒急急忙忙跑来,觉得好笑,道:“怎么?皇帝是问起我去哪儿了?连你都挡不住了...”
      “狄人突袭西北的豁口关了!”
      陈雍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方才在宴上一名金鳞军的将士来报的。”苏白柒急忙道:“快点,我们现在必须赶到西北去,凛云军那边我已经让段昱去通报了,在城门集合。”
      陈雍的脸色随即阴沉下来,对着瞿管家道:“你待会儿安排人送九殿下回宫,不要让旁人知道九殿下今夜出宫了。”
      “是。”
      苏白柒道:“马就在外面,快走!”
      刚才的一点渐生的暧昧情愫被陈雍压进了心底,他眸色转为阴沉。西北那边才是一个多月前安定下来的,前日江书辞刚回京处理家事,今日狄人就进犯西北的关口了?为什么这些时间这么凑巧?
      但是陈雍已经来不及细想,和苏白柒一起骑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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