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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   时间飞快倒退,再次回到了十年前。
      电视新闻里播报着靳国死去的消息,张无病看了一眼直奔明德医院。
      他要去碧城,亲自向希孟问个明白,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毁了洛书。

      他拨开惊叫着喊保安的护士和病人,直冲王文馨的院长办公室。

      可是,那副画却不见了。

      雪白的墙壁晃得人睁不开眼,上面没有油画,没有保险柜。

      张无病看着眼前的一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没有那副画他便无法去碧城,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

      崩塌的世界中,屋外远远有吼声传来:“查清楚没有,究竟是谁放的?”

      “院长,监控显示没有人进过你的办公室。我们真不知道这些字条哪里来的。”院长的助理叶今今说道。

      近一个月来,老有人给院长写情诗,写完悄悄放进她的办公室,可来来去去却只有那么一句话,无不无聊啊?院长助理叶今今很是郁闷,可院长还非要她查出这个人来。

      争吵声渐近,门口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大喊:“还说没有人进过我的办公室,他是谁?”

      张无病回头,只见王文馨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张字条。

      王文馨将字条揉作一团,扔到张无病脸上。指着他骂道:“说,是不是你这个登徒子干的?”

      虽然是骂,声音中却带了些娇嗔,又用的是这么文艺的词汇,还不时地偷眼朝张无病看去,眼中尽是妩媚的风情。

      叶今今看不下去了,悄悄爬开。

      张无病捡起地上的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他一怔,随即想起当时王文馨死后,他和靳秦搜查这间办公室,在保险柜中也发现了这么一张字条,写的也是这一句诗。

      同一句话,同一个地方,同样的内容,却是不同的字迹。笔迹是有些像,像是同一个人,却是不同时期。一张稚嫩,一张苍劲。

      是谁留下这张字条,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珠有泪’是指画上来去自如的赤鲭,那么‘玉生烟’则是……

      张无病一愣,拿着字条的手忽然僵住,继而恍然大悟一般,欣喜得纵声长笑,他拨开人群往外冲去。

      他终于知道薛子月和希孟一直以来都在找的泉眼是什么了。

      原来泉眼真的在他手里,一直在他手里。那块玉,那块并蒂莲造型的玉坠,就是碧城莲海的泉眼。

      那块玉坠是他在莲海捡到的,当时他以为是靳秦丢失的。但其实不是,在莲海的‘海水’放光之后才出现那块玉坠,而海中的莲花皆是火莲,业火红莲对应的正是‘玉生烟’。

      薛子月最怕他毁去洛书,又一直向他追问这块玉坠的下落,毁去洛书的关键必定就是这块玉。

      可现在玉却不在他手里,玉坠被他送给了靳秦。

      张无病拔腿往医院外跑去,可刚走没两步便摔倒在地上。
      *** ***
      困于碧城的魂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甚少有人注意他只留一魂六魄的残魂。

      他小心地潜伏着,他看到希孟和城主打开了莲海的阀门,莲海的‘海水’尽皆由地底洞泄去,只在洞口留下一块莲形玉坠。

      他听到希孟对城主叹息:“我倒是也想毁了洛书。这样薛子月便不能再兴风作浪。”

      城主道:“那为什么还要骗靳国?”

      希孟上前拿起那块莲玉:“要想毁去洛书,需得将莲海的泉眼放入洛书之中,可这样一来碧城的根基就会不保,不到一年碧城就会消失,点睛也将会成为废物。你我便再无栖身之地了。”

      世人只知‘点睛书河图,无命写洛书’,却从不知道点睛是需要‘墨’的,而这个块墨就是红莲火海的泉眼。泼墨入书,书自然是毁了,但笔也就此废了。

      洛书,点睛,泉眼,三者一存俱存,一毁俱毁。

      希孟看到泉眼完好,将它重新放回原地。转身离开,阀门重开,莲海再次蓄满了,朵朵业火红莲竞相绽放。

      靳国想要偷了泉眼离开碧城,可是他已不在是‘无命’之人。他的残魂只要接近业火红莲便会被烧成灰烬。他只能等待时机。

      同时想办法向碧城外递消息。他在每一个碧城的入口放下字条‘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一般人看到只会以为是普通的诗句,但如果是张无病,他应该能猜得到。

      时间一晃又是数年,又有两个人来到碧城。他看着那一男一女重创蜈将军,毁去弈坪一路来到莲海。他悄悄打开了阀门放空了莲海的海水。
      *** ***

      梦中,张无病又见到了薛子月。这一回他全没有了过往风淡云轻的仙人姿态,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破口大骂。

      张无病此时方知,这些梦并不全然是梦。就像他能用独针钟回到过去一样,薛子月是用梦境的方式在穿梭时空。他总在梦中和他相见,知悉他的一举一动。

      耳边响起了老柯的声音:“那是梦蝶反噬,他没事,你快走。”

      他杀了梦蝶,继承并吞并了她的能力,和小蝶合为一体。他在他的梦中种下一粒梦蛹,成了他脑中的一颗毒瘤。时刻清楚他在想什么,他甫一弄清楚泉眼是什么,薛子月便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先将他困在梦里,再派人前去抢夺。

      张无病拿出独针钟来,正要拨下。却听薛子月冷笑一声:“你且看看钟面上还剩多少寿命?”

      独针钟是乘上时光列车的车票,燃烧的却是乘客的寿命。张无病低头,玻璃的钟面上倒映出一个苍老的面孔,头发悉数全白。曾几何时,如玉的面庞上沟壑纵横,不过短短数日却凭添了岁月的痕迹。他以寿命为燃料来回往返,苍老于时光之中。他回到了过去,却回不到青春。钟面之下的数字赫然是个红色的‘11’。

      他还剩下11年的寿命。

      够了,已是足够了。张无病抬头看了薛子月一眼,他心意早决,手指没有丝毫颤抖拨下了那根唯一的指针。
      回到了一个月前。

      小区门口,张无病远远地看到靳秦走来。

      她还活着,他还没有失去她。

      失而复得,他大喜过望上前紧紧地拥抱住她,激动得不能言语。

      靳秦看着眼前的陌生的老头先是惊恐,继而愤怒,然后果断一个过肩摔。

      “别以为你把头发染黑了我就认不得你。”耳边响起牢狱中靳秦说过的话。

      躺在地上,张无病终于明白当初在狱中靳秦为什么要胖揍他,魏腾的指控‘猥xie少女’又是所谓何来。

      张无病恍然大悟,第三次穿越,他回到了被魏腾关进局子里的三天前。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早已经注定。

      远远地,张无病看到魏腾和吴征走来,他从地上爬起往当时高戴贝关押他的地下室跑去。

      一个月后。

      靳国将洛书放到高戴贝手中,高戴贝手握洛书走到阴影里。一直藏身在此的张无病忽而往前一扑,抢过高戴贝手中的洛书,夺路而逃。

      一路奔至墓园之中,靳秦手握玉坠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张无病冲到她面前一把摘下玉坠便跑,来到一处无人之地。嘴唇翕动念起了咒语,忽而痛呼一声,晕倒在地。

      再次坠入梦中,梦中的薛子月怒不可遏:“并蒂莲华,你居然在她身上下了并蒂莲华咒。你不要轮回不要来世了吗?”

      张无病手里握着泉眼,却是露出一个得意至极的微笑。

      他中计了,师父中计了。

      张无病再次念动咒语,薛子月一惊,瞪大双眼。可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身上的‘在宥’若隐若现,似乎正在转移。

      并蒂莲华,命与君分。张无病结咒的对象不是靳秦,而是薛子月。

      ‘无命’写洛书,只有‘无命’之人才能开启洛书,靳国说过,此时的靳秦身上并没有‘在宥’。那么他就只剩下一个选择——薛子月。

      他在薛子月身上结并蒂莲华为的就是开启洛书,然后,毁了它。

      薛子月也念动咒语,困地咒,他要将张无病困在梦里。如果能将他困在梦中,他还有一丝机会。

      张无病一惊,情急之下念了‘逆风举烛’,手往兜里一摸却没有炀火符。心道坏了,难道要在此功亏一篑?

      可是很快,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薛子月仿若泥塑木雕一般僵在了原地,半点也动弹不得。

      没有炀火符的‘逆风举烛’咒便是‘返施其道’,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成功几率。这种比买福利彩票还不靠谱的事,居然让他撞上了。

      张无病狡黠一笑,薛子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编织的梦境里消失离去。

      从梦境中醒来,张无病打开了洛书。将泉眼扔进洛书的那一刻,一切得到了终结。

      龟壳四分五裂,散落一地。莲形的玉佩却完好无损。

      张无病将它捡起,远远地看到靳秦向着自己奔来。在三步远开外停了下来,认出他是小区门口轻薄自己的老流氓。不由红了脸,也不知是羞还是怒,粉拳紧握,像是打算要揍他一顿。眼眸一扫,瞥见他手中的玉坠,紧握的拳头不由放松,只要他不再耍流氓,她就暂时先放过他。

      “请问,你看到一个二十来岁,身高180左右的男生吗?”靳秦说着又对张无病的衣着形容了一番。

      靳秦要找的人是他。张无病心里一动,不住地喊着。是我,是我,心中喊了千百次,却没哽在喉咙终不能说出口。

      他就在她的眼前,她却认不出他来。

      他忽然有些理解王文馨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不老蟾,他没法以现在的模样站在她的身边。

      她仍是鲜花着露,他却已经年届迟暮。

      他朝她伸出手,靳秦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惊慌与厌恶。

      张无病一怔,继而转了手指的方向,指向墓园之外:“他朝那边去了。”

      张无病以为她会立刻追去,靳秦却站着一动不动。他心中又泛起了一丝希望,一双眼充满了神采,定定看着她,无声地期盼着什么。

      靳秦指了指他手中的玉坠:“那是我的。”

      原来她只是想要拿回这个,张无病眼中的神采倏忽暗淡了下来。他从地上捡起一片龟壳的碎片,在玉坠上刻下了两个字,递到她手中。

      “有一天,你会再遇见他。”

      柔嫩的指腹抚过玉坠,靳秦但见上面刻着‘无病’两个字。微微蹙眉,瞪了张无病一眼,转身往他所指的方向追去。

      却不知,她要找的人其实就在身后。

      是梦,又不是梦。漫展之上,薛子月仰天大笑,笑声几近疯狂:“你费尽心机最终还是不能跟她在一起。她青春貌美,你却又老又丑。她连看你一眼都恶心。如果你没有毁了洛书,我本可以帮你恢复容貌。可惜啊可惜,哈哈哈哈……”

      张无病任他纵声狂笑,却仿佛一尊佛似的,不动如钟,无悲亦无喜。

      待他笑够了,只轻轻说了三个字:“我愿意。”即便不能跟她在一起,他也愿意付出这一切。看她快乐,看她欢喜,护她周全。性命尚且不顾,又何必在乎青春和容貌。

      薛子月的笑声渐渐消失,继而狂怒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废物。”

      转眼,又是十年。

      张无病每天守在明德医院的门口,等着靳秦出现。他看着她跟肖煦相恋,看着肖煦背叛她,终于忍无可忍冲进了肖煦的办公室,拉起她的手:“靳秦,跟我走……”

      他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告诉她一切。后悔因为自己的自卑而让她受到伤害。

      靳秦自然不会跟他走,靳秦压根认不出他来。他只有看着肖煦脚踏两条船,看着王文馨日渐一日地变得疯狂,日渐一日地变得年轻。

      是夜,他听见了枪响。一声,之后又是一声。

      他赶到王文馨的办公室。靳秦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他,飞快往外追去。黑影肩上扛了一个人,急步往急诊室赶去。

      地上,王文馨的尸体旁,是一只雪白晶莹的不老蟾。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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