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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情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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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欲来的时候，又烫一壶酒，将寂寞，绵长入口。大寒夜，山那头，彤云出岫，小炉边，那首歌谣不经意被写就……”
苏果一边哼着《采薇》，一边在后院田里给菜苗们浇水。
程斐也提着水桶在田里另一头帮着浇菜。
他刚刚晨练完毕，正要回屋，便看见苏果提了水桶去菜地，犹豫了一下，也跟上去了。
苏果本来不想劳动客人，见他坚持，也就随他了。
习武之人向来耳力好，程斐不动声色地听着新奇动听的曲子，嘴角边漾起淡淡的笑意。
“白露前，麦未熟，恰是初秋，约临走，将柴扉轻叩。岭上霜红也浸透了眼眸，那首歌，哽在喉，沉默不忍回头……”
苏果继续哼着歌，顺手拔起一株鹅肠草，扔在不远处的田垄上。
穿越的田园生活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每日除了三餐，就是忙着家里的各种杂活。她习惯了有事无事就哼那么一两句，也算是为自己平淡如水的日子润个色。
“卿尚小，共采薇，风欲暖，初成蕊，问离人，山中四季流转又几岁。卿初嫁，独采薇，露尚稀，叶已翠，问征人，何处望乡一枯一葳蕤……”
“怪好听的。”程斐转过身笑道，“是这里流唱的吗？”
苏果一下子就停了哼唱。
糟了，这歌可不是这个时候流行的啊！这人耳力这么好的吗？
尴尬地摸摸鼻子，苏果含糊道:“不是，我就瞎唱的。”
“后面还有吗？”程斐舀了半瓢水，轻轻倒在菜苗的泥土周围，语气温柔，“感觉歌里讲的是一个故事。”
“啊？”苏果愣住了。没想到他不是追问自己唱的歌是哪儿学的，而是还有没有下文。
程斐看着少女呆呆的样子，以为她没听清楚，有些好笑，走进几步，耐心道:“歌里有唱‘卿尚小，共采薇’，然后是‘卿出嫁，独采薇’，之后呢？”
这人这么牛掰的吗……
苏果惊讶于他过人的耳力和记忆力，看着对方眉眼里认真询问的神色，不由自主道:“之后是‘卿已老，忆采薇’。”话毕，脸庞就蓦地飞上了一丝淡淡的红霞。
“是个伤感的故事啊。”程斐轻轻喟叹道，弯下腰缓缓浇着水，清俊的脸上落了几分愁绪，语气也有些低沉，“战争从来都是悲伤的。”
“你听懂了？”苏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奇怪地问道。
“当然。”程斐抬起头冲她微笑，神情不复之前的落寞，“《诗经》里也有一首《采薇》，你唱的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阿果如果不介意，我倒是想听完。”
“呃……”苏果看着男子俊雅的眉眼，脸一红，机械地提起水桶就往田外走，“那个……我锅里还烧着热水，我得去看看。”
程斐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摇摇头笑了笑。脚下的幼苗孱弱又青翠，他俯下身摸了摸叶端，自言自语道:“陶白，我好像对她有点兴趣了。”
“不过……”程斐提了木桶大步跨出田地，捡起田垄边还带着晨露的青草，向兔棚方向走去。
轻喃的话语消失在山雀啁啾的早晨里。
苏果一边洗着青菜一边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幸好程斐只问了歌中故事的后续，没有问旁的什么。
早饭是美味爽口的酸菜肉丝面。
之前帮着季先生抄书的日子，她得了空又去花娘铺子里买了两个坛子，洗净了荠菜萝卜之类的，做了两坛子酸菜。她还等着地里的豇豆长出来后做些酸豆角呢。
程斐喝完最后一口汤，意犹未尽地放下碗。他以前也不是没吃过酸菜肉丝面，县城里有好几家汤面铺子就有卖，不过好像都没有苏果做出来的鲜美。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条。”程斐笑道。
被人夸道总归是高兴的，苏果得意洋洋地抬起头，“那当然，这是我妈……我娘以前亲自教我做的。”
“没想到阿果的娘亲还有一手好厨艺。”
“我娘做饭最好吃了。”苏果埋下头，盯着碗里的汤面，心中突然涌出一道说不清的酸涩。她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跟别人提起她的母亲。她有多久没有想起她的亲人了呢？
程斐看着小得意的少女突然不说话，纤长的睫毛低低垂下，掩住了她眼里的神色，奇怪道:“阿果？”
“没事。”苏果收了心中的愁绪，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岔开话题，“你不知道，我娘虽然烧得一手好菜，但她最不喜欢下厨房了。”
“这是为何？”程斐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也不点破。
“我也不知道。”苏果吃完面喝完汤，放下筷子，“我之前问过，但她从来没告诉过我。”
程斐不语，起身要收碗筷，苏果拦住他，“我来吧。”
“没事。”程斐自然地收了自己的碗筷，也顺手捞起苏果面前的。
“这多不好意思，你可是给足了银两。”苏果离了座位就要去抢。
程斐比苏果高出一大截，拿高了碗，温和道:“别抢，小心摔坏了。”
苏果反应过来，悻悻道:“没有让来客收拾碗筷的道理。”
“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将剩下的曲子唱给我听就行了。”程斐说完，便转身向厨房走去。
“……”那她还是抢好了。
苏果蹬蹬追上去，绕过他拦在厨房门口，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捞走他手里的碗筷，干笑道:“厨房重地就不要进去了，你去帮我扫扫院子吧。”
程斐感受到少女清凉的手指很快触碰到他的手背，又很快消失，看着空空的手掌，挑了挑眉，无奈道:“好吧。”
苏果收拾好灶台，又将中午要炒的芽菜取了洗净切碎装盘盖好。
做完一切，苏果便打算去村西买只鸡。
一出厨房，便看见程斐正坐在干净的院子里看书。
“程斐，我要出去买个东西。”苏果还是不习惯叫他的名字。
“我跟你一起吧。”程斐收了书，站起身说道，“也好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嗯，也好。”苏果想了一下，点点头，“你这两天都没有出去过，也闷坏了。”
清河县。
清风斋。
顾陶白正坐在后院厢房里对着账目，细长灵活的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周掌柜看着他敏捷的速度暗暗咋舌。
顾瑜青拽着顾晞舟和谢元上街玩去了。
“卖包子咯！刚出笼热腾腾的包子噢！”
“豆花饭啦～滑滑嫩嫩的豆花饭啦～”
“客官来碗热乎乎的汤面吧～”
“冰糖葫芦喂——”
“谢元，我要那个最顶端的。”顾瑜青扯了扯身边男子的衣襟，指着面前小贩肩上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说道。
“好。”谢元笑着点点头，取出怀里绣着赤豆青叶的荷包，又转过头问立在一旁的顾晞舟，“大哥也来一串吧。”
“不了，太沾牙。”顾晞舟回绝道，目光落在谢元手上簇新的荷包上。
“好吧。”谢元回过头，“老板，来串糖葫芦，要最大的。”
“好嘞爷。”小贩麻溜地取下顶端的糖葫芦，递给顾瑜青，“爷，五文钱。”
谢元付了钱，系好荷包重新揣回怀里。
顾瑜青眯着眼睛咬了一口，囫囵道:“好好吃。”
谢元看着小猫咪般眯起眼睛的少女，开怀道:“下次再买给你吃。”
顾瑜青嘻嘻地看了他一眼，忙不迭地点点头。
三人慢慢向半月桥的方向走去。
“时初。”顾晞舟一边抱着装在纸袋里的梅干菜扣肉饼，一边装作不经意般问道，“你那荷包是新买的？”
“额。”谢元正拿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听见顾晞舟的问题，立马拿出包子就要交代，“大哥说笑了，我这荷包是……”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腰部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吃痛地住了声音，低头一看，正是身边少女细白的手指。
谢元瞬间明白过来，挠挠脑袋，“是……是我捡的。”
顾晞舟低头看了一眼走在他俩中间的妹妹。
少女脸颊微红，神情有些许不自在。
“时初可真是好运气。”顾晞舟一本正经道，“不知能否告知是在哪里捡的？我也想去捡一个。”
“这个……”谢元拿着包子艰难道，“可能捡不到了。”
“哦？这是为何？”
“因为……”谢元真的不知如何作答啊。
“哥～”顾瑜青看着一脸纠结的谢元，好笑又好气，抬起头看着顾晞舟笑道，“你就别为难谢元了。”
“我只是也想去捡一个荷包而已，怎么就为难他了呢？”顾晞舟装作不懂。
“哎呀！”顾瑜青被气乐了，跺跺脚，“捡来的有什么好？我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那妹妹莫要食言。”顾晞舟点点头，晶亮的眸子里带了浅浅笑意。
“真是的……不会食言啦！”顾瑜青看清了亲哥哥的意图，有些不好意思，迅速小跑开了。
“哎——阿瑜！”谢元抱着包子急急追上去，又想起落在后面的顾晞舟，扭过头看见对方正冲他挑了挑眉，一狠心甩下未来的大舅子，追姑娘去了。
“啊，真是女大不中留。”顾晞舟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轻叹道。
半月桥上。
三人靠在横栏上看风景。
半月湖湖水清凌凌的，偶有船家撑着竹竿划过。堤岸两边杨柳依依，宛如婀娜曼妙的二八少女。烟柳笼罩的街市上，攘来熙往，好不热闹。
“这不是瑜青妹妹吗？”
三人听见后面的声音，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一身富贵打扮的薛凡正摇着扇子笑着冲粉面桃腮的少女打招呼。
杏花村。
苏果挎着一个篮子，抱着一只浑身洁白的母鸡往家走。
程斐端着一只砂锅，与她并排而走。
“以后就不用去买鸡蛋了。”苏果笑着说道，看着母鸡小小的脑袋，上面是红红的鸡冠。
“这只鸡倒是温和。”程斐心有余悸道，刚才气势汹汹的大公鸡冲他飞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飞得那么快。”苏果望着他，憋笑道。
“呃。”程斐白皙的脸上飞出一朵可疑的红云，不自然地说道，“我从小就对这些生猛的小动物敬而远之的，也不知道为何，那只大公鸡一看见我就上来啄我。”
“可能是它觉得你威胁到了它的地位。”苏果笑道，“你太好看了，激发了它天生的危机感。”
“不会吧。”程斐哭笑不得。
“有可能哦。”苏果奸笑道，“你看那些母鸡就没有啄你是不是？”
“……”程斐心情复杂，半天憋出一句，“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
苏果忍不住大笑。她怎么觉得身边的男子这么可爱呢？
“没事，今天中午我就做几道好吃的给你压压惊。”苏果安抚道。说实话，她也被那只公鸡给吓到了。
当时趾高气昂的大公鸡一看见程斐就毫无预兆地扑着翅膀打着鸣冲过去，而程斐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到一旁的高墙。她和卖鸡的婶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无良地哈哈大笑。
墙上地下，一美男一雄鸡，大眼瞪小眼，一方沉默一方叫嚣，剑拔弩张地对峙了好久。
苏果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好笑。
程斐看着少女偷笑的模样觉得有趣，刻意抛掉公鸡带给他的余惊，状作无意道，“光吃东西怎么能压惊？”
“嗯？”苏果立马止了笑意，正了正脸色，严肃道，“还有别的方法吗？”偷笑别人是不对滴。
“我想想。”程斐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你再唱一遍你早上哼的曲子或许会有一点效果。”
“……”苏果一愣，不好拒绝也不好接受。纠结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那个，其实我唱歌很难听的。”
“我觉得好听。”程斐温柔地笑道，“歌词和意境，都很美。”
苏果瞬间烧了脸颊。
“回去再唱……”
干嘛用美□□惑自己！
一回到家，苏果就将母鸡放在院子里，然后洗了手准备做午饭。
五菜一汤，既是庆祝田地收工，又是给程某人压惊赔礼，不是她说想买一只母鸡他也不会遇见那事。
一道清炒小白菜，一道酸菜炒魔芋，一道竹笋炒肉，一道鸡米芽菜，还有一道浓郁鲜香的手撕鸡，再有一罐清淡的青菜豆腐汤。
程斐又往碗里舀了一勺鸡米芽菜，扒了一口饭，再次觉得自己当初来这里的决定相当明智。
“你不去开饭馆可惜了。”程斐感叹道。
“这些简单的我还能上手，其他复杂的菜式真的不行。”苏果并不认同。
“谁说开饭馆一定要复杂的？”程斐反问道。
“……”
“陶白要是看见这些吃食，能呼啦啦吃个精光。”程斐笑道。
“他这么能吃啊？”
“他胃口一向不错。”
“好像也是。”苏果想起他吃的那两大碗蛋炒饭，点点头。
清河县。
鸿盛酒楼。
薛凡示意店小二退下，端起酒壶就要给顾晞舟斟酒。
“我不饮酒。”顾晞舟抬起手微微拦住薛凡，礼貌道，“多谢薛兄的美意。”
“顾兄是何时回来的？”薛凡一愣，随即自然道，“怪不得这些日子都没有看见陶白。”
顾陶白算好账目就到半月桥去找顾晞舟三人了，正好看见薛凡也在。
薛凡盛情邀请，摆宴鸿盛酒楼。
“薛兄这话不对。”顾陶白抿了一口茶水，笑道，“我可是来找过你，可你都不在。”
“是吗？倒是我糊涂了，哈哈哈！”薛凡笑道，“我还以为是顾兄拘着你在家温书呢。”
“我前日才和时初一起回来。”顾晞舟神色自若地说道，“倒是很久没与薛兄会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拖到现在才更新。。。
最近白白的戏份不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