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昙花再见》滩上一树

54、第五十四章 昆耄公老人

　　第五十四章 昆耄公老人

　　吉好旺家买来的这个女人，其实并不疯，她名字叫做徐冰玉，郑省一带人把她接出来安顿她回潘小云家后，自己就提了一份精美的礼品，独自一人去拜访昆耄公。
　　昆耄公家在一处大山包的东南坡上，两侧木楼，中堂有三进之深，颇为宽大。远远走上来，郑省一就已看见老爷子在门外焚香念诵，估计也是在等候他，所以，一到门前，昆耄公就精神抖擞地迎过来，又要跪拜，但郑省一不让，赶紧趋前两步执住他的手一起走进去。进得大门来，一位甲子左右的婶婆给郑省一手腕上拴上白线，然后把两人引到厅堂坐下，这才倒茶，却是盖碗茶，这用具在少数民族地区甚为少见。
　　揭开茶盖，一股带有野花的清香清晰地飘逸出来，郑省一精神一振，忍不住赞叹一声：
　　“好茶！不过，好像不是寻常所知的茶啊！”
　　“您有眼光，”老爷子微笑道，“这是大雪山西南坡迎霜乌梅的开春芽苞，又叫天眉。”
　　“噫，这可神了，那种环境还有乌梅？”
　　“不是平常所说的乌梅呵呵，古时候应该叫天梅，没见过结果的，木硬如黑铁，寻常地方不长这种神树，长的地方大多是通往登天神峰的入口啊。”
　　“哦，老爷子照您这么说，是这边还有与天对话的开口？”
　　昆耄公沉思了一下，神情肃穆地说道：
　　“应该离此还是很远，到底有多远那是没人懂，总之传说大概会在唐古拉山和昆仑山一带，我们这个地方其实就处在这两座巨大山脉的过渡带，而昆仑往西北，听说还有通天台。”
　　顿了一下，老人又恭敬地欠身说道：
　　“您比老朽自然是所知更多，最多是开智先后而已，不过，您是人，您也不是人，故而难免偶有混乱难分的阶段，最后随悟而醒，或可悟能通天啊！”
　　一句话，听得郑省一有茅塞顿开之感，他不禁起身作揖谢道：
　　“公一席话，如惊雷，透心亮，感激不尽！”
　　“大天使，您今日是否是遭遇了天大的事？”昆耄公突然话锋一转。
　　郑省一心下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说道：“老爷子何出此言？”
　　“呵呵您来之前老朽冒昧开了一卦，”昆耄公笑道，“刚才看您上坡，您凡身现彩，龙虎气、王侯息，新有大纳之像啊，大吉大吉。”
　　郑省一知他所指不会是订亲明白事，但不好坦露却又不想完全瞒他，只好含糊说道：
　　“偶遇蛇虫小事，没什么特别的呵呵。”
　　昆耄公有点古怪地看着他，平和地说道：
　　“附近山麓，或许也有通天入口，前朝就有传闻，说那边深谷有青壮蛇王现世，后又传有人得见优昙花，不过说出口后即暴病而崩，实在是神秘莫测。蛇王一事，或许真实，前朝有送童男童女祭拜山神蛇王的陋俗，解放后破了，却又发生了几起人畜失踪事件，后来各寨每年以牛羊祭祀，稍得所安，但近十来年的确又有三四人入山不知所终啊。”
　　“这么惨啊，真有其事？那，老爷子，优昙花是怎么回事？”
　　“古籍记传，说是有优昙花现，必有蛇王守护，真假各见，莫衷一是。不过往前深山里的确是阴深可怖，人迹难见，不知几多蛇兽毒虫，开卦难明，指不准真是天地幽谷啊！”
　　听着老人说出这些，郑省一心中惊疑不已，思忖这个傣族所传难道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老爷子足不便出户，却能卦算精推，这背后那该有多高深的传承呢？不过，是否真有传说中的优昙神花呢？这种花的名字似乎颇为人知，它如果真的存在，那它真的会与未知世界有关吗？多么地应该去探一探啊，心想着是不是多留几天在这里。
　　“这种神秘的优昙花，与我们傣族的远祖也是有关的，”昆耄公接着说道，“请恕老朽冒昧，老朽怎么总是感觉，大天使您应该与我们傣族也是隐隐有关呢？”
　　“晚辈正想请教老爷子，这是如何说法？晚辈也想多了解一些有关类似纹身的事情。”
　　“据先辈讲解，很古老的时候，我族先祖就有类似于大天使您身上一样的纹符，后来逐渐简化为古金文符，其中记载最著名的后起之秀，那当之无愧就是一位朱姓公，所流传的记录非常隐秘并分散在各处，至今不能找到连贯记载，但他老人家的大名是如雷贯耳，”昆耄公充满崇拜地动情说道，“名讳朱星异！”
　　名字一出，郑省一脑袋里突然轰地一声巨响，脑海中急剧地闪过漫天白光。
　　“星性动变，异象幻生；灵神遇合，道力通天。”郑省一脱口而出。
　　“啊，啊！您怎么知道这句口诀的？”昆耄公吃惊地站起身来，双手发抖。
　　“没什么啊老爷子，这是《道元诀》的心法，我练功用的。”
　　“什么，道元诀心法？老朽不甚明白，那您所知共有几句，可否告知？”
　　“可以可以老爷子，我这是打算传授给世人的，若说心法，一共却只有三句。”
　　“什么，有三句？老朽祖上一直只知您所诵两句啊！”
　　“那我念给老爷子您听，还有前面一句是，道外星宿，各有其道。”
　　“道外星宿，各有其道；星性动变，异象幻生；灵神遇合，道力通天。啊，是三句，失传了一句，啊，大天使洪福，老天有眼，老朽赶紧取笔墨把完整的记下来。”
　　“呵呵老爷子，这只是心法部分，”郑省一笑道，“这么说您失传的还多着呢，《道元诀》您是一句不知吧？哈哈这样吧，您只管拿纸笔，我把完整的上皇传译录下来给您就是了。”
　　昆耄公听到如此一说，整个人失神地愣了半天，总算醒过来后，慌乱失措去拿纸笔。
　　“大天使这是羊皮纸，您写这上面，好使我族人把它供奉起来，罪过啊劳烦您动手！”
　　郑省一笑笑，接过狼毫笔把整个《道元诀》默写下来，道元无名，有名成道……
　　昆耄公看着他写，越看越惊，写完出来后，老人禁不住扑通就跪倒地上，对着《道元诀》纳头便拜，接着又拜郑省一，老泪纵横地唱道：
　　“拜谢上皇天使大恩大德，我族子孙永世不忘，永世不忘啊！”
　　“老爷子您言重了，能让《道元诀》重见世人流传天下是我的心愿。”郑省一惶恐地说道，“优昙花，纹符，傣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还得请老爷子您多给解说啊。”
　　意外得传《道元诀》和完整心法，昆耄公心花怒放，他定下心来，讲出了一些人间鲜知的野史片段，虽然都是碎片拼凑，却已让郑省一热血沸腾，有些内容亦隐隐似曾相识。
　　远在北宋末年，世间冒出了一个人物，他不是江湖中人，不与江湖帮派交往，但他收服了武林背后最重要的一些隐士异人，江湖正邪各派均不敢敌，他也不在朝廷为官，但朝廷从不挡他，他也不是老百姓，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生活在哪里，他是谁？是朱星异，民间称他为无界之王“龙印无天”！当时流传有民谣 “无天一现，不见天日”，大概意思是称颂说，无天出现在哪里，那里的天日（朝廷官府）就黯淡无光，敌人改说“无天一现，暗无天日”。
　　朱先祖游走于当时宋、金、辽、西夏、回、大理等多个大国之间，势力遍布于诸国，所向无敌，无异于形成一个看不见的帝国，那就是传说中名震天下的“无界王朝”，也叫“无影帝国”，由无天亲自掌控至元朝初年仙隐，后继者持续至元末而衰，有将近两百年之盛！当时先祖就是前胸有暗金纹身，左为疑古金文字符，右为龙头，掌执无界龙印，时人因此称他为龙印，又因他掌握倾国势力，而又称他为无天大使，最终合称“龙印无天”。
　　关于朱先祖的故事，能流传到现在的不多，有野史传说是朱皇帝建明朝后，四处捕杀牵涉无界传承的一切后人，又搜集销毁任何有关记载，所以能找到的，多是零星口传，不过，有几个故事，传至今日依然还有个大概。
　　一是有说朱先祖少年时即甚秉异胆大，小小年纪敢孤身一人闹京师，结识了康王，也因此才有后来 “驱泥马渡康王”救主故事，世人不知他与康王实为结义弟兄。
　　一是说义救杨再兴故事，岳武穆当年打下小桂，活捉了杨再兴，那杨再兴可是刚刚斩杀了武穆胞弟，那是亲弟弟啊！想想看，那时候武穆年轻气盛，本身也是脾气特别倔的主，要是不倔的话，他也不会赌气离开西北的王招抚，更不会朝廷连追十二道金牌还硬颈的，所以啊，他是二话不说就要劈了杨再兴，却巧适逢朱先祖融州探母料知变故，赶得上刀下留住杨再兴，后来再兴惨死商洛河却也是还了岳武穆胞弟那条人命债，甚为可惜！
　　再有就是私盐传说，相传朱先祖控制了我们这一带、两粤直至长江下游的私盐，但他从不反朝廷，他只是打击其它私盐，并且对抗朝廷下面官吏私抬盐价，保护老百姓，所以他在各国的势力都是帮助朝廷造福百姓的，处处老百姓对他那可是拥护有加的。
　　古传朱先祖身怀神术，从无败绩，他带着十二骑起家，打遍天下不损一人，世称“十二天狼”，到后来手下有执掌狮印、虎印的当家数十人，分管各地势力，号称“一狮一国、一虎一部”，如日上中天，在各国王朝的框架下，无形地经营着一个庞大的无界帝国。可惜朱先祖只在世间现身百多岁，后来得遇神界优昙花，取花为灯得以走过通天黑暗隧道，由此隐世仙归，后世几代子孙之后，不世武功逐渐荒废，加之内起争权夺利、外有朝廷打压，由此四分五裂迅速衰败，不过，估计有不少秘笈秘术零散传世，极有可能近代新代的情报大豪、甚至现在尚存于东南诸国诸地的洪门帮派之类，或与先祖当时无界王朝的一些因素有关，比如后来流传至今的纹身，也许就是源于先祖而生出衍变，唉，可惜所作所为相差甚远啊！
　　郑省一听得十分入神，一个细节都没有漏过，当他听到朱星异孤身少年闹京师故事的时候，忽然感悟到他自己现在的境况，心中有豁然开朗之感，是的，要跳出自己的内心困惑，那就到最高的地方去，冲破它，就是突破！想到这里，他似乎模模糊糊有了一些方向，心中蓦然轻松，以至于昆耄公最后感叹的时候，他能泰然而笑。
　　不知不觉，与昆耄公聊了三四个钟头，老人家居然也没有显出太过疲劳的神态，令郑省一叹服。不过，终归是这把年纪了，郑省一心想不便再作打扰，所以，坚持要告辞，并说一定得再抽时间回来探望他老人家的，老人此时也不作忸怩，恢复常态呵呵笑道：
　　“尊敬的小伙子啊，那老朽也就安心候您再度光临，老朽今年八十七，当有九年可候。”
　　郑省一不觉惊讶，这老爷子如此高龄还能耳聪目明脑清醒，犹自知天寿，真奇人啊！

　　自听老人说此地优昙花的传说故事后，郑省一本来想着多留几天去探寻神秘优昙花的，但徐冰玉明显一直惊恐不安，郑省一心知她内心一定很焦虑，非常想即刻逃离这个地方，一分钟也不想多停留，因此，郑省一决定明早就马上先回桂宁。潘小云很耐心地安慰她，却也未见有太大效果，可能她对陌生人怀有特别敏感的戒心，而她对南安步相对信任一些，因此南安步就一直陪着她，毕竟她还不直接知道郑省一也出手救她。
　　通过很小心的交谈，南安步断续得知，徐冰玉家里是遮省周山渔场那边的，原本是体育学院的大三学生，喜爱旅游和摄影，去年寒假与几个驴友来到西蜀想看高原雪景，不巧失散落单，最后被拐卖到这里，还差一点遭到人贩子的非礼，好在衣服穿得蛮多而挣扎作罢。南安步听到她的一些遭遇，直恨得咬牙切齿，当时就立誓说将来一定帮她把这些仇恨都给报了，又安慰她说我们是西粤省一个大公司的人，叫她放心，老板亲自出手解救她的，指定会把她安全送回到家！
　　正月十六全寨子继续盛宴欢闹、篝火歌舞，因这两日对南安步的了解，见他功夫十分了得，尤其是一手连珠弓箭的功夫，一下子就把傣、彝两族的小伙子们的心理距离拉近了，没有了敌意，都变成了兄弟般的热情，各人各种花样的比拼，引出阵阵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小寨之夜，如七月天一样火热！姑娘们大胆地主动靠近郑省一和南安步，外来的小伙就是有异样的魅力，惹得本寨的男人们对他俩轮番敬酒，不过哪里拼得过这两个酒仙？结局是敌不倒对方，己一方已先自躺下了几个，看得女人们笑死！
　　姑娘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恨不得时时跟着潘小云问长问短，听她描绘大城市的繁华和夜里霓虹如画，听她赞叹京城如天宫，听她讲述一个月挣几千上万的天方夜谭，羡慕得大妞小妞们心中有如小鹿奔跑，有几个扯着她偷偷说好想也出去见世面。潘小云不敢乱答应，只说会有机会的，你们看大公路很快就修到寨里来，手机的天线也要架到寨里来了，到时你们都有手机了，没有那就我来送等等，哄得姐妹们心开开。
　　黑夜依依不舍地进入深邃，如同人们依依不舍不愿入睡，只有圆月冰冷地挂上了高原。
　　还有一个人，孤单地瞌睡在厢房外头，那是南安步值夜守着徐冰玉。

　　次日一早，郑省一几人就离开小寨要回桂宁，这一次是顺便带上解救出来的徐冰玉、还有阿吉古一起走，阿吉古决定要与南安步哥哥一样，跟着大哥去过另一种生活。
　　启程的时候，全寨子一路上匍匐跪拜着七七八八的人群，眼见着吉好旺家儿子治不得的病根子，昨晚一个钟就给治好了，他们所有人都信了昆耄公的话，潘家的姑爷是天神！
　　东南坡上，站起身来的那个老人望着郑省一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道：
　　“上皇天使现真身，阿朗塞的日子要翻天覆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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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是神一样的存在，只是你没有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