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昙花再见》滩上一树

35、第三十五章 伤逝

　　第三十五章 伤逝

　　这一晚可能是吴绍仪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次，她心里想着。
　　郑省一只呆在茶市，李泽成、罗增进也过来陪他喝酒，李练也喝了，几个男人慢慢地喝，二锅头，其它东西没吃多少，话也没有说多少，只是喝酒，无意识地把玩着杯子想想又喝。
　　就这么呆着，郑省一让他们都回去，但是吴绍敏、吴绍仪、还有李练却没有走，就这么陪着，不过没有酒，有茶，只喝茶，就这么喝着，无意识地把玩着杯子想想又喝。
　　没有太多说话，偶尔一两句，也仅仅是短语，期间郑省一很少见地抽了几根烟，刚吸下去又喷出来，喷出来又吸进去，然后又喷出来，到最后只喷出空气，他一定以为还是烟，觉得是。
　　这是一个冬夜，外面有风，有一片落叶飘下，在地上拖曳，趁行人不注意，没入其它叶子里面，认不出来了。

　　第二日上午的时候，罗增进还有另外几个同学也到了殡仪馆，郑省一跟他们一起缓缓地随人群走，拿着白花，默默地看着最后的唐燕燕，没有任何表情的唐燕燕，但脑海里不时地响着她的音容浮出。
　　郑省一，有这样搭拢耳朵的兔子吗？好丑啊，
　　……
　　郑省一快快，快抓住我，我要跌下来了，
　　……
　　郑省一，我不想走，我害怕回去，
　　……
　　郑省一轻轻甩一下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看见前面一个少女、一个少年跟在微微驼背大人的身后，两对小肩膀因为抽泣而不时地颤抖着，郑省一自己心底里一种曾经的低落情绪禁不住也涌出来。

　　中午郑省一让李泽成安排了一桌素食，几个高中同学聚在一起，吴绍仪也陪着，没有平时的欢声笑语哪怕是假的，没有调侃，只是平淡地说几句工作，或是聊一下近来各自情况。
　　“继文，听说你是到了现场的，能不能说说唐燕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郑省一探寻地望向韦继文问道。
　　“啊是啊，一听到报告我就赶过去她宿舍，警察已经先到了。”韦继文吞了一下口水轻微吁出一口气，“当时唐燕燕整整齐齐地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没有什么异样，后来出结果是吃了大量的安眠药。”
　　郑省一没有说什么，只是听，手上拿着水杯靠在唇边。
　　“啊对了，留有遗言，所以确定是自己走的。”韦继文补充说道，“她手里拿着一只光滑的木雕小兔子，”
　　突然郑省一被水呛了一下咳出声来，韦继文被迫打断，看了他一眼，
　　“手下压着一张纸，是她手写的遗书，好像是说，我走了，请让小兔子跟我一起走，对，就这么一句而已，后面只剩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小弟小妹一行字。”
　　郑省一把水杯放下到桌子上，握着杯子的手也靠在桌子上，手上微微有一点点颤抖，吴绍仪很敏感地看到了。
　　这时候餐厅里正播放着陈歌星的流行歌曲，歌名好像是叫做《有没有告诉你》什么的，吴绍仪稍一留意马上就听得出。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笺，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充满诱惑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
　　“你陪我去一趟唐燕燕的家里，然后我们再回桂宁，好吗？”
　　“好的，我说过我要陪你的。”吴绍仪想不出更多的言语，只需跟着他。

　　唐燕燕的家里在平县的大晏镇，是镇上的，倒也好找，到她家里的时候，依然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中。
　　看得出她家里颇为不易，房子不大，陈旧，都是些旧家具，唐妈妈身体不好，只能在家里打理一些简单的家务，经济来源全靠唐叔一个人开一个小店和兼做一些杂活。
　　初初看到一对衣着光新的青年男女开着宝马豪车来找他家，唐叔心里有些惊疑，听得郑省一介绍说是高中同学后，神态才基本安定。
　　“唐叔，说什么也多余了，我就是想来认认地方，希望将来能帮得上些什么。”
　　郑省一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又怎样来安慰别人呢？何况是她的家人啊！
　　“辛苦你们还来看看她，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喝口水吧。”
　　“唐叔，这两个是小妹、小弟吧？”郑省一看着小厅里默默坐在边上的那两个少男少女，就是上午见过的，“他们两个以后在学校里，我会安排人关照的，你们两位老人就请放心吧。”
　　一边说着话，郑省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包钱来，放在桌子上，说道：
　　“唐叔，我跟燕燕是要好的同学，现在她走了，我很希望能帮她实现一些照顾弟弟妹妹的意愿，我想她也会喜欢的。这里呢是五万块钱，我先带这一点过来应付一下读书用先，将来有什么困难相信我们都能克服的，我想请你们同意我以后帮一下这两个孩子读完书，直到毕业成才，行吗？”
　　“这个，这怎么行呢，燕燕她同学啊，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平白无故拿你的钱，怎样也不能收的啊！燕燕留下有十五万块钱给弟弟妹妹，已经够了的。”
　　“大叔您就放心收下吧，他是警官是正派人，燕燕姐在高中时跟他是最要好的，要是人还在，那也会听他的。”吴绍仪眼圈也红了。
　　郑省一点点头，算是认可吴绍仪的说话，他从包里拿出武总猎鹰教官工作证递给唐叔，唐叔翻看了一下，有点犹疑。
　　“真是教官，燕燕有这么大官的同学啊，那要比我们镇所长还要大吧？”
　　“不只那么大的唐叔，总之大到我们贵南市长书记都不能管他的。”吴绍仪有点骄傲地补充说道。
　　“啊”地唐叔吓得脸都白了，慌忙交还这本证件给郑省一，不敢再拿着，郑省一白了吴绍仪一眼，转头看见那两个孩子又在那里抹眼泪，心中一酸，禁不住说道：
　　“若是真有缘，那就让这两个孩子认我作哥哥吧。”
　　那两孩子都抬起头来，一脸泪痕，眼神凄清地望着郑省一，然后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起身，一起走向郑省一，郑省一见此情景，也站起身来。
　　“哥哥，”两个孩子轻轻地扑到郑省一身上，一边喊他哥哥，一边依然抽泣，郑省一赶紧双手搂住他们，说道：
　　“好，好，今天起你们姐弟俩就是我的妹妹、我的弟弟。来，咱们不哭了，姐姐看见会不开心的，告诉哥哥，学习有没有用功啊？”
　　“弟弟和我都很用功的，都是班里前十名。”
　　“好，好，你俩要继续努力啊，姐姐告诉哥哥要照顾你们的，用功读书，将来读到博士、博士后哥哥都送。”
　　郑省一与唐叔一家人又问了一些孩子们学校的情况，最后留下自己和贵南这边的联系方式，才离开唐家转回桂宁。
　　“唉，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啊！”吴绍仪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逝者已矣，生者珍重，你也别因此受我影响而太过低落。”
　　“我的英雄老板，我想的不是这个，我是想，怎么样才能做到让一个男人像你这样情深不渝呢？唉，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郑省一词塞无语，这丫头古古怪怪的，心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第二天是周日，郑省一决定去陈正锋家里蹭早餐，有许多事要谈呢。
　　吃早点只有陈正锋和郑省一两人，郑省一有些不解，问说陈洁蓉现在这么拼没吃东西就出门了啊？陈正锋指一指楼上，说他这个宝贝女儿今天没胃口看来是赌气了，郑省一笑笑。
　　“对了省一，我留意到小蓉足有一个星期没有提你一个字了，怎么这么反常？你俩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好像没什么情况吧，不过也是，我想来的确是有论个礼拜跟她没打过照面了，上公司去也没碰到，哎哟，这一说还真是有点奇怪。”
　　“莫管她，我们吃我们的，我这个宝贝女儿有事最终会憋不住的，来，吃饭。”
　　陈正锋虽然有点担心，但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静观事态，先与郑省一边吃边聊点其它事情。
　　却听得砰的一声房门响，接着看见陈洁蓉噔噔噔地快速走下楼梯来，她径直走到郑省一跟前，执下他的筷子，又捏住他的耳朵拉他起来，嘴里咬牙嚷道：
　　“你还吃得下你个死郑省一！我心烦着你也不问你还敢吃？！”
　　陈正锋见惯不怪地只管低头吃着，郑省一孤军抗战苦着脸。
　　“哎哟哟小姑奶奶，放手啊，我问我问，我乖乖地问。”
　　陈洁蓉放开他，却又嘴上哼儿哼儿地脚下踢他几下，一脸的委屈小模样。
　　“咋的了女王、公主、小佛爷？谁惹你了？”
　　陈洁蓉拿出一张纸片，啪地贴到桌子上，眼泪刷地就流淌出来。
　　“呜呜你说你怎么是这样子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郑省一一头雾水，诚惶诚恐地拿起纸片一看，几行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省一，谢谢你！
　　因拥有你，我的世界圆满，再无遗憾，我要走了。
　　我的人生，原本该是只为你一人，想来上天不成全我，它不让我拖累你呢。
　　我得到的，虽然短暂，可我不怨，有你已经完美，我知足了。
　　我走啦，
　　让你我的过去美到永恒，未来不再有纠葛，只留下友谊久长。
　　我祝福你！
　　但你要留好我们的照片哦，将来勿忘旧日时光。
　　我走啦，再见！
　　幸福的唐燕燕
　　郑省一脑袋嗡地一声响，他一下跌坐下去，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陈洁蓉第一次见郑省一这种失态，吓着了，她忘了自己，也慌了起来，赶紧扶住郑省一，紧张地问道：
　　“你怎么了？你不会有事吧？”
　　陈正锋也怔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你坐吧，告诉我你哪里来这个的？”良久，郑省一恢复了平静说道。
　　“啊，你吓我一跳！啊不对，怎么反了，是我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带女人回去过夜呢？！”
　　陈洁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你要说清楚，你怎么对得起我啊？”
　　“她已经走了，昨天的追悼会，我还能说什么？”郑省一依旧平静地说道，“燕燕是个善良的好女人，什么委屈她都自己扛走了，唉！”
　　“啊！”陈洁蓉轻呼了一声，“那她是谁啊？你俩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得知道，你要告诉我，呜呜。”
　　“好好，乖乖别哭，你先告诉我这张纸条是从哪得来的，我还不懂怎么回事啊，怎么知道要告诉你什么嘛？是不是去我那里拿到的？”
　　“你还好意思说，呜呜，就是在你厅里桌子上拿的，上周拿，我气死了都要撕了呜呜，可它是你的东西我没撕，我就想拿着不要那么快给你看你怎么说，你知道人家一个星期怎么过来的吗？凭什么她在那里过夜呜呜，连我都没有在那过……呜呜。”
　　陈正锋听得尴尬，赶紧低头吃东西，他大概听明白了，是郑省一曾留下过后来去世了的那个女人在家里过夜。郑省一赶紧陪笑说道：
　　“好了好了咱也别哭了好吗？再哭我就不说了哦。”
　　“必须说！”陈洁蓉抹抹眼泪，脚下又踢他一下。
　　“唉小姑奶奶，你净是给我出难题啊！好吧，趁陈叔也在，我今天就得跟你论道论道这个事，你坐下来听我说。”
　　“那你坐了，你看啊，”郑省一继续说道，“这是我私人生活，你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理我太多，对不对嘛？”
　　“什么私人生活！你是我的，你还有道理了叫我不管你！”陈洁蓉一筷子敲一下他的手。
　　“哎唷问题就在这里啊，都一直宠着你到大三啦你该懂事了嘛，你想想我都有潘小云了，我没办法是你的啊，你要有你的生活，我就是你亲哥哥好不好嘛？”
　　陈洁蓉霍地站起来，眼泪又涌出来。
　　“不行！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答应过我的，我没说你不要潘小云啊，可是你也必须要我，我不要亲哥哥！”她抽泣了一下，“我又没讨厌潘小云，你就不能讨厌我。”
　　“唉你这个让我好麻烦，”郑省一双手抹了一把脸上，“潘小云我是必须要娶的，哎你说你让我怎么办啊？”
　　“我不管你怎么办，”陈洁蓉啪地又坐下来，“那你可以都要。”
　　郑省一嘴一O，哭笑不得。
　　“小姑奶奶你以为是旧社会啊？唉，不是我不喜欢你，我是跟你爸爸同样地喜欢你得要紧，但是不能男女那样喜欢懂不懂，你想想，一直以来你我的交往都仅仅止于兄妹之步，那是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有女人了，就不能对不起你，这才是真爱，是亲情之爱，等再过一两年你成熟懂事了，你就会明白，那时候你会真正找到真正自己需要的那个人啊，你能理解我说的对不对？”
　　“不管，你自己想办法，我就是要你，不然我也会死啊呜呜。”
　　“停，停，乖乖，我服了你啦！咱们现在先不确定，你还小，等你毕业后再说好不好？”
　　“不！我不能！你不确定我，那你以后又要别的女人，我又不得管你，我难受啊，怎么办？”陈洁蓉一边流泪，一边抓着郑省一的胳膊摇晃着，“爸爸，你要帮帮我啊，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他，呜呜。”
　　“唉，省一啊，陈叔我也舍不得你，你看怎么办啊？”
　　郑省一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唉，这小妞怎么不懂进退啊？
　　“哪，这样，陈叔我就问你一句，你得真心坦白地说，你内心里到底有没有喜欢小蓉啊？”
　　这话问得郑省一十分尴尬，他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陈洁蓉一下子变得十分地紧张，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把郑省一的胳膊掐得紧紧的，有些心慌地望着郑省一，眼里充满了无限的希冀，是啊她心想，怎么一直就没问他这个问题啊？！郑省一苦笑了一下，他不想欺骗自己的良心，只好说道：
　　“是喜欢，唉！我的确是最喜欢小蓉，她容易理解我想的，当然也有点小脾气，不过最后都不计较，挺好的。但是我做人不能没有分寸，潘小云需要跟我要孩子，我放不下她的，所以，对其他人我只能这样，喜欢不一定非要得到啊。”
　　陈洁蓉心花怒放，脸都红了，她把头靠到郑省一的胳膊上，像蚊子嗡嗡一样地小声说道;
　　“那不要紧，我愿意跟潘小云做姐妹的。”
　　郑省一心中一跳，陈正锋却皱皱眉，开口说道：
　　“省一啊，你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你这一生啊我看，是不能单独属于哪一个女人了，按我说哪，你以后抓紧娶了那个潘小云吧，赶紧生完一两个孩子，然后假离了再娶我这个女儿再生几个。”
　　郑省一吓得差一点蹦起来：
　　“啊，这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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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多说了，这种回忆心情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