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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见端倪 ...

  •   【二十二】

      师父头七将过,你和白起着紧下山去找梁王,便在前一晚就开始收拾行装,大师兄和二师姐客套地挽留你们二人,你们婉拒了,说是梁王殿下急召,有要事相商,他们也没再多费口舌。

      蹊跷的是,你与白起下山当日,便在路上遇见好几波黑衣人,幸而对方也不多做纠缠,只是交手了一会儿便散去。

      但是你们都觉得颇为奇怪。

      黑衣人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很巧,而且都并无杀意,似乎只是要拖延你们下山的时间。

      等入了京城,你们也没敢停下,一路快马加鞭往梁王府赶,一到王府门口便翻身下马,神色凝重,齐齐快步往内走去。

      进了府,才入前院,便见梁王负手站立面向你们,眉头紧蹙。

      你们二人一见他便要俯身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不必了,随我入书房。”

      说完,李泽言便转身快步离开,你和白起来不及多想便紧跟其后。

      站在几案后,李泽言伸手从案上取了一封信递给白起:“许墨的信,和剑啸山庄肖老庄主的死有关系。”

      白起双眼飞快地扫掠着书信的内容。你抬头瞧他,他的表情竟越来越惊愕,看完后便双手一合,似乎不想让你知道实情。你正犹豫,是否要出声询问,却听见李泽言用命令式的口气说道:“给她看。”

      “可……”白起似是要辩驳,却被梁王厉声打断:“你今日既带她来此,那便是要将我的计划全数告知与她,你若是连这件事都要向她隐瞒,那还是让她尽早回去罢。”

      他低头瞥了你一眼,握着信纸的指节微微发白,随后又面带不忍地将信交给你。

      ——庄珺婵与俞如镜皆出身黑鸦不假,且同为吾所用,然近日以来庄珺婵似有脱离掌控之嫌,恐肖老庄主遇害一事,与其关系匪浅……

      你难以置信地望向白起,又将视线投向李泽言。

      前者撇过脸去,避开了你的视线,而后者,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不敢相信吗?曾经那般亲近的人竟会痛下杀手。”

      你摇了摇头,双眼盯着信纸上“黑鸦”二字,又将信反反复复读了几遍,说:“不,其实在和白起推测出二师姐身上有异香的那一刻起,我便有些怀疑她,却不料,她竟是黑鸦的人。”

      听见你如此说,白起诧异地看向你,似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对庄珺婵产生猜疑。

      你苦笑:“她的印记在后颈,却用了易容之术,在印记之上覆了一层掩盖住。掩藏得如此之深,当真令我佩服。”

      李泽言唇角上扬,颇为欣赏地打量你:“你这小丫头,倒是又出乎本王意料了。”

      他又转头嘲讽一句白起:“白起,忧思是否过重了?”

      白起尴尬地转过头,拳头正巧抵住嘴角,将嘴唇僵硬的弧度给挡了个严实。

      李泽言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带血的玉牌,自桌案后踱步至你们二人身前,在白起严肃目光的洗礼之下将其递给你。

      雪白的羊脂玉上沟壑分明,用小篆刻着“琼华”二字。

      “琼华,是我母后所居住的寝殿的名称,”李泽言见你来回摩挲那玉牌上的字,开口解释道,“乾元宫变,听说过吗?”

      现如今皇帝居住的寝宫名为昭和殿,实则在先皇驾崩之前,昭和殿原名乾元宫。

      据传当年大皇子被立为太子,名声贤德,却被权力蒙蔽了双眼,逼宫且杀父弑君,二皇子,即当今圣上,主动担起绞杀叛贼之责,并将其在乾元宫外诛杀。

      二皇子当即登基称帝,并以“与叛贼同出一脉,难以信任”的名义,给与大皇子同出先皇后一脉的三皇子套上了一个“叛贼同党”的帽子,而后又以不舍手足兄弟之情为由,将其软禁于寝宫内。

      “在软禁期间三哥于寝殿内暴毙身亡,李泽淮对外宣布,他是重病不治才殁了,而我母后,心痛过度,于琼华殿中自尽而亡。”李泽言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复杂地落在你手中的玉牌之上。

      李泽言许久都未出声,你和白起对视一眼。

      白起摇了摇头,你便抿了抿嘴唇站在原地,手里不断摩挲着那块玉牌,手心里都泛起了一层薄汗。

      过了半晌,沉溺于回忆的悲痛的梁王殿下才回过神来,道了声抱歉,继续阐述之后发生的一切。

      作为当时乾元宫变中的九皇子,李泽言那时还过于年幼,又是先皇后留下的最后一名皇子,才登基的新帝便将他过继给了自己的母妃,滟太妃。

      然,事实并非如此。

      “逼宫是李泽淮所为,却将叛贼的罪名扣在了大皇兄的头上,父皇是他所杀,三哥暴毙,是李泽淮毒杀,”梁王握紧双拳,指节发白,直要把掌心给攥出血来,“而我母后自尽……也是滟妃下的手。”

      少女时期的你,始终不理解你的爹爹为那殁了许久的太子殿下惋惜,如今,从梁王殿下口中得知了事实真相,你才真正懂得爹爹究竟是为了何事而叹惋。

      而从番邦回到大魏的梁王,卧薪尝胆多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在朝堂行走,尽心培植多方势力,不仅仅是为了扳倒李泽淮,更是为了让他承认自己的罪行,为自己冤死的皇兄们沉冤昭雪,也为他死不瞑目的父皇和母后报仇。

      真相往往是黑暗而沉重的。

      乾元宫变,此刻竟以另一种全然不同的面目呈现在你面前。

      你本以为它是一段光明的历史,却没想到正义的表皮之下,竟然是如此腐臭、狰狞,经过时间的冲刷,再度被人揭开,却比过去那道伤口更为鲜血淋漓。

      被史书掩盖的历史,比北境的风更让你感到彻骨和寒冷,比那些战死的将士更让你感到痛惜。

      战场上光明磊落的搏杀已让你于心不忍,朝堂之争演变成的污浊不堪,你心里一时更是无法接受。

      “我……能不能去见见苏瑛姐姐和世子殿下?”你视线慌乱地飘着,脑中有些混乱,脚上一软,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一下,白起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你。

      许是考虑到,这些对于你一个初涉党争的小丫头太过于阴沉,李泽言顿了顿,一挥手,准了你的请求。

      你眸光仍有些颤抖,却比方才要好些。李泽言瞧了白起一眼,示意他放手,让你独自一人去找苏瑛。

      白起迟疑着,握住你肘部的手逐渐远离你的手臂,却依旧不放心地目送你远去。

      “她可以克服这些,”李泽言将你离开前放在案上的玉牌重新收好,对白起说道,“你心里清楚。”

      白起笑了,抬手对梁王作揖:“殿下说得不错,能够站在我身边,她绝不会被这些事吓倒,只不过属下忍不住要担心她罢了。”

      说完,他又往你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看见你的背影消失在苏瑛的屋子门口,这才收回了目光。

      你颇有些失神地趴在摇篮边上,盯着摇篮里正睡得香甜的小世子李珏,被方才在屋子里沏了茶的苏瑛给喊回了神:“祁阳?有心事?”

      你一惊,回过头去,便见到苏瑛手里端着一杯茶水,在你身边坐下,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你。

      你摇了摇头,勉强地勾勾嘴角:“没什么,就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心情有些复杂。”

      苏瑛将手中的茶递给你:“喝点热茶,能凝神静气。”

      你接过手里,道了声谢,小口啜饮。

      茶水喝了没几口,鼻尖忽然掠过一丝香气,气味沁人心脾,且淡雅绵长。

      你脑海迅速划过那块素白色的梭纹缎。

      不错,就是那布料上残留少许的香味!

      “姐姐,你这屋里点的香……是什么?”

      苏瑛不解:“龙涎香,怎么了?”

      你握住茶杯的手指一紧,指尖微微泛白。

      二师姐……为什么会有龙涎香?

      【二十三】

      二师姐身上竟沾染了龙涎香的气味。

      一得到这条重大线索,你也顾不上方才听了梁王的过去之后的沉重和悲恸心情,眉头紧蹙着匆匆赶回梁王的书房。

      “白起!”你站在书房不远处便喊了起来,也没顾上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白起双目圆睁望着你,一手垂在身侧,另一手握着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显然是被你吓到了。而梁王皱了下眉头,应当是对你的无礼感到不满。

      你对他们抿了抿唇,面上僵硬,却也只是转瞬,立刻便换了副严肃的表情:“我知道二师姐身上的香气是什么了。”

      白起和李泽言对视一眼,也没顾上你方才那么失态的模样,白起将你拉进来,李泽言则走到门边看了眼四周,接着合上门。

      “是什么?”白起压低声线问你,李泽言也眉头紧蹙。

      “龙涎香。”

      此话一出,李泽言首先提出疑问:“龙涎香?”

      “嗯,”你郑重其事地点头,“我刚刚去了苏姐姐的房里闻到的,和那藏在布料上却一闪而逝的香气一模一样。”

      白起眉尾一挑,眉心揪起:“龙涎香是皇室用香,二师姐怎么会有这种香?”

      “等等,”李泽言抬手打断白起,你们二人的目光双双落在他的脸上,“你们曾说,那块布料是庄珺婵交给祁阳,祁阳闻到了香气,然而白起靠近她,却没有这种香味?”

      “所以说……”你看向身侧出声的白起,琥珀色的眸颤动着,紧咬着牙关,克制着即将暴怒的情绪,“只有里衣沾染了龙涎香的气味,而她的外衣……由于一直更换,没有任何气味。”

      答案一目了然。

      你们最最尊敬的二师姐,做了死去的师父最不齿的苟且之事。

      白起向来是最敬佩大师兄的,如今他的妻子竟做出这等事情,白起恐怕连杀了庄珺婵的心都有了。

      你无奈地握住白起紧攥的拳,但愿这么做能让他的心绪平复一些。

      李泽言叹了口气,心下虽然知道这有可能触及白起的情绪,但仍然问道:“肖老庄主去世后,都有哪些皇室子弟来拜访过山庄?”

      “太子和二王爷,”你一边轻拍白起的背脊一边说道,“对于此二人,殿下有何头绪?”

      “李煊和李隽?”李泽言眉头紧蹙,半低头摩挲着下巴,似是对此事颇有不解,“李隽偏向于拉拢江湖势力,可李煊素来和江湖之人毫无干系,怎会上山庄拜访?”

      你迟疑着问道:“那依殿下的意思……师父的死,是不是和二王爷有关?”

      “多半是他的旨意,庄珺婵执行,本想嫁祸给俞如镜,但可惜——”李泽言说,“被你们二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太子李煊,虽和李隽一般心狠手辣,但和李隽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十分洁身自好。还未封储君之时,李煊便和如今的太子妃成婚,而立储之后,他也未曾纳侧妃,只有太子妃一人在东宫服侍太子。

      而李隽此人,王府之内不仅美人妻妾成群,实则还有一个皇亲贵胄都通晓的怪癖。

      “李隽偏好有夫之妇,这也是为何,同样在朝政上都十分出色的两名皇子之间,李泽淮选择立李煊为太子。”李泽言说。

      “和外男勾结,还杀了师父,”白起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真是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你五指灵活地钻进白起指间的缝隙,扣住他的手掌:“当务之急,我们应当先要引蛇出洞,庄珺婵已然犯下这般罪过,然而要引出幕后真凶,我们还是要利用她一番。”

      李泽言两手负在身后,眼神平静地望着白起:“祁阳说得不错。庄珺婵和李隽既已如此,那必定会互相通信,我需要你们回到山庄查探一番,最好是能带回他们通信的物事。”

      于是你们当夜便秘密赶回山庄,执行梁王的口令。

      白起本想趁庄内人熟睡,潜入肖剑云和庄珺婵的卧房翻找,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你却不这么认为。同为女人,你非常了解庄珺婵。她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将这证据如此光明正大地放在大师兄的眼皮底下,必定会藏在一个自认为非常隐蔽的地方。

      果不其然,你们在她成婚前居住的屋子内找到了她和李隽往来的书信,以纸张的折痕来看,应当是以飞鸽传书的方式。还有特殊的空白信纸,就藏在床底的暗格内。

      你和白起迅速地翻看着二王爷所寄来的书信,在信的最后都有提醒庄珺婵,看完便烧毁,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恰恰相反,她对李隽的情意,反倒给了你们最尖锐的利器,一把能够刺向李隽后背的、一击必中的匕首。

      白起使用特殊的药水和刀片,将提到了杀害肖老庄主的信件剥离了一层,又从空白的信纸上剥了一层下来。

      得到这些物品之后,你和白起将东西放回原处,正要离开,房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白起一搂你的腰,脚尖轻点,跃上了房梁。

      你趴在白起怀中,两个人都身穿黑色夜行衣,蒙着面,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下方的动静。

      进来的人是庄珺婵。白起搂着你的手蓦地收紧,似乎是有些紧张,而你同时也揪紧了他胸口的衣物,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心口处跳出来。

      你们的气息隐藏得很好,没有被她发现,也把她如何收信的过程给瞧了个一清二楚。

      待庄珺婵离开屋子,脚步声渐渐远去,白起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卸了力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而你也如释重负地彻底趴倒在他怀里。

      接下来,就看梁王是否能截下这只信鸽了。

      “我们走吧。”你正要起身,却和白起撞上了眼神,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鼻尖。

      纷纷红着脸撇过头去,双方都在庆幸这夜色浓重,又戴着面罩,对方看不见自己红了脸,却不知心跳声已然出卖了自己。

      明明已是名义上的夫妻,你和白起却还是会为了这种小事而害羞,为此,两个人离庄都颇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是深夜,下山也并不会有人发现你们。

      翌日早晨。

      梁王府。

      书房内传来两重大笑声,音色皆为女性。

      “李泽言你这个,描写不够露骨啊,”苏瑛一边笑一边指着梁王桌上摊开的宣纸上写着的一句诗,“你看看你侄子怎么写的,我给你念念啊——”

      梁王殿下握着毛笔的手一抖,厉声打断苏瑛:“闭嘴!别笑!”

      然而苏瑛不仅不克制自己,反倒变本加厉,笑得更欢了。

      站在一旁的你和白起辛苦地忍笑,实在是因为梁王殿下身份尊贵,让他学着二王爷李隽的语气写那种诗已是非常为难,若是你们两个还嘲笑他,那万一一道天雷劈下来,你和白起可是真真躲闪不及了。

      李泽言瞪了一眼撑着他桌案的一角笑得直不起腰来的苏瑛,心下暗暗决定下次定要在朝堂上狠狠地参这李隽一本。

      至于为什么要让他学写这黄诗,其实是苏瑛、你和白起联合起来捉弄梁王。

      你们计划从庄珺婵处偷来李隽的书信,又截下她飞鸽传书的信息,那么两人的信件就都有了范本,从而模仿双方的语气和字迹,稳住李隽,再以李隽的名义邀庄珺婵见面。

      然而令人头痛的是,你和白起昨夜从庄珺婵屋里偷来的李隽的书信,上头的信息固然重要,可这王爷竟然有这样的癖好,在每封书信的开头,都会附上一首语句露骨的诗词赠与她。

      结果这事被苏瑛知道了,她想拿此事恶作剧自家的夫君,而你自然是不想让白起干这事,白起对于写这种诗,当然也是乐得推给梁王去写。

      于是,主谋苏瑛,你和白起作为同党,联合起来,在梁王面前唱了一出好戏。

      李泽言拿到李隽的信之后,只读了两三封便嫌弃地往桌上一丢:“成何体统……”接着他大袖一挥:“白起,这东西交给你去写。”

      白起却躬身作揖,脸上为难,推脱道:“殿下,这种诗……属下不会写啊。”

      李泽言怼回去说:“那这种诗我就会写了?”

      你自告奋勇地上前请愿:“殿下,白起本就老实本分,万万是写不出这样的诗词来的,不如让祁阳试一试,指不定能写出个一二句来。”

      见你一个小姑娘为这种事毛遂自荐,李泽言倒是真的有些迟疑了。毕竟从你和白起的角度来说,你其实还算得上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让你动笔写这种东西,着实有些过分了。

      还没等李泽言说些什么,苏瑛便替你说了话:“祁阳,别胡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写这种东西?”

      李泽言正要点头赞同,却被苏瑛下一句话差点下巴都给惊掉了。

      苏瑛手指葱白,食指指尖直指李泽言:“他年纪最大,涉世最深,让他写。”

      于是就促成了,世称能文能武,诗词艳绝天下的梁王殿下,头一次坐在桌案后,提笔却落不下一个字来。

      至于后来梁王殿下费尽心思,兜兜转转找了几个亲信从李隽那儿空手套了首诗来,已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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