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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守空寺(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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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儿,娘有点事想跟你说。”
“等过阵子这事儿解决了,住持想还俗,”不凡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俩的意思是以后想一起搭伙过。”
不凡刚咬了两三口的苹果失手从手中滑落,骨碌碌滚了好远。
秋兰瑛以为他不同意,更显得局促,“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跟他……”
不凡立马高兴地抱住他娘,“我没有意见,老和尚有这想法不是一两天了。只是没想到,您居然接受了他,我还以为您肯定看不上老和尚呢,他比我还不靠谱。”
秋兰瑛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怎么说你师父呢?”
“对了,你跟屿儿怎么回事,小时候你俩关系不是最好吗?怎么现在时不时就要呛上几句。”
不凡无奈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这我哪儿知道啊。”
秋兰瑛叹气,“也是,人长大了总会变的。”
人长大了总会变的,不凡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小声呢喃,“或许,不止他在变,我也变了。”
……
“师兄,你这是……”
“嘘,师弟别出声。”
寺庙里的小和尚都吃素。不凡是吃不得的。以前他隔三差五就偷偷去后山抓个兔子或者野鸡烤一烤,这几日忙着围着赵翊转,心里又痒着想吃肉。
不凡贼嘻嘻地对赵翊说,“师弟,我知道哪儿有好吃的,你去不去?”
赵翊虽在这儿一切都好,但是吃穿定是比不上宫里,这一寺庙的和尚都吃素,他也只能跟着吃了这么久,当然后来他回宫以后才知道原来赵濮怕他吃的不好,便每天都有派人去送一些宫里的吃食,有时候是一些糕点,有时候是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只不过他那时候在守空寺竟是连那些吃食的影子都没见到,进了谁的肚子也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听到不凡的话,他虽脸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里已经默默咽起了口水,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什么好吃的?”
不凡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道,“跟紧我。”
赵翊知道他这师父上梁不正下梁歪,带的不凡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但没想到不凡偷偷带他溜到后山,爬树偷鸟蛋,下河捕鱼……
然后他们在河边席地而坐,赵翊看着这一地的荤菜,心里五味杂陈。从他这师兄娴熟的手法就看得出来,这事儿他定然不是第一次干。
偏这人还吃的一脸心安理得。
不凡:“吃啊,你怎么不吃?”
赵翊:“这样不好吧?”
不凡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你现在说这些不会太迟了吗?说得好像你没有帮忙似的。”
赵翊:“……”如果在旁边看着就算帮忙的话,那他改掉好了!
不凡:“寺规第一百六十八条,明知师兄弟犯错,知情不报者罪加一等。”
赵翊:“……”他发现不凡总是有理由能诱他做一些违规的事。
闻着那食物飘出的香味,他破罐子破摔想道,管他呢,便也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赵翊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凡吃了这么多年都没事,这少爷居然上吐下泻,老和尚请来大夫,弄清楚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后,臭骂了他们一顿。
不凡半蹲在不凡床边,看着他惨白的小脸唉声叹气,“师弟啊师弟,你可真是个瓷娃娃。”
赵翊:“……”
……
不凡想起当初的事颇有点忍俊不禁。
于是,大早上偷偷溜到了后山。
却看到了还在练功的赵翊。
"谁!"
赵翊听到背后的动静转身,眼中的狠厉还来不及收便被不凡尽收眼底。
不凡笑呵呵的揽着赵翊的脖子,调笑道,"别这么大火气嘛!"
赵翊拂开他的手,口气不善地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不凡撇了撇嘴,实话说道,"饿了。"
赵翊哼道,"晚饭就你吃的最多。"
不凡正想回几句,却眼前一闪,一坨白花花的肉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一个时辰以后,赵翊看着不凡熟练的把火架起来,开始烤兔肉。
赵翊用剑柄狠敲了不凡的手一下。发出挺响的一声"啪。"
不凡诶呦一声怒目而视。
赵翊训斥道,"出家人,居然杀生,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自己都吃,凭什么管我?况且,又不是第一次,怎么,你失忆啊?"
"……"
赵翊这才想起来。他这师兄好像确实吃荤,只不过小时候带自己吃过一次,引得自己上吐下泻之后,再也没见他吃那些东西,便渐渐忘了这回事。
火苗把树枝烧得噼里啪啦响,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不凡也静静转着烤得半焦的野兔。
思绪却一时飘远了。
好像有个虚拟的小人疯狂敲着自己的脑袋,告诉他,沉浸在过去的只有自己,那些小事儿赵翊并不记得了。
也是,自己就这一方小天地,自然记得清楚,记得多,而他远比自己广阔,想必不记得了也正常。
兔子熟了之后,不凡从中扯下一只腿,递给赵翊。
"哝,给你的,我记得王后吃素,所以就不给她准备了。"
赵翊也没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把那只兔腿包起来。
不凡酸溜溜地问,"怎么,现在不吃拿回去给你小媳妇吃啊?"
赵翊没说话。
不凡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居然默认了,顿时扯着嘴角笑道,“你俩感情还挺好的。”
“我喜欢他。”
不凡的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少年人坚定的双眸里裹挟着情愫,那么热烈。
他却还有工夫瞎想,这不藏着掖着的作派倒是和老和尚如出一辙。
秋一浓偶然间见寺庙里有个小和尚养了几株花,怕他干娘一无聊就想起伤心事,便让小和尚给他捎一些花种子。
这天,正挽着裤腿给她栽。
秦婉提着一壶水,朝他说道,"浓儿,歇一会儿,过来喝点儿。"
秋一浓笑道,"好嘞!干娘。"
赵翊进来的时候,看到秋一浓正往嘴里灌水,秦婉笑着说慢点喝。
赵翊笑了笑,把怀里的兔腿又抱紧了点,对秦婉说道,"娘,我找一浓有点事。"
说完便拉着他往房间走。
到了房间之后秋一浓拱了拱鼻子,"你身上怎么一股……"
话没说完就看到赵翊把怀里的兔腿拿了出来。
眼睛顿时亮得不像话。
赵翊莞尔,"快吃吧。"
夜晚,不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片刻后,终于从床上坐起,认命似地穿衣服出门。
不凡从赵翊的窗户翻了进去,本想悄悄把兔腿放下就走,没想到赵翊非常警觉,扭着胳膊把他按在桌子上。
不凡一时不察,只能被按住疼得诶呦诶呦直叫。
赵翊点了灯,这才发现是他。
"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不凡动了动被按的发疼的胳膊,回道,“赏月。”
赵翊:“……”眼睛转了两下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东西,问道,"给我的?"
不凡翻白眼,"给我的。"
"……"
赵翊松开钳制他的手,说道,"你可以走了。"
这可把不凡气坏了,当即就躺到赵翊的床上,死乞白赖地说,“你这床不错,比我的舒服。”
"……"
不凡伸展身体呈“大”字状,正想挖苦他两句,却忽然在枕头边发现了一串佛珠,本以为是秋一浓送给赵翊的定情信物,摩搓了两下却惊讶地发现,"咦?这不是我丢的那个吗?"
赵翊也惊讶道,"什么?"
不凡解释,"几年前,我为了救人不小心落在河边的,丢好久了,怎么在你这儿?"
“一浓说,这是当初救我的人留下的。”
不凡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当时在河边见到的那个少年,确实与秋一浓有几分相似。
赵翊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确定这是你的?"
"哝,"不凡给他指着佛珠上面刻的字,"慕诀。"
“慕诀?”
“对啊,我爹给我取的,只不过来了这儿后好久不叫了。”不凡敛了笑容,轻轻摸着那两个字的痕迹,眼底一片温柔。
赵翊想起来,小时候听他说过,他父亲早早去世了,之后便跟母亲流浪到了这儿。
这才明白,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所谓的“慕诀”。当时派出去的人说,慕诀是获泽一个镖局的小公子,早年镖局没落,日日被人催债,便和母亲一起失踪了。
而且当年那场镖……
不凡忽然贼兮兮地看着赵翊,"这么说,我也救了你半条命了?"
赵翊虽然不想承认,却还是点了点头。
不凡故作高深的样子思索几秒,双手一合拍,"那这样吧,你这么讲义气,肯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涌泉我也不需要了,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你以身相许!"
赵翊觉得自己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耐心听他说完。
"一浓才是真正把我从河里救起来的人。"
不凡脸色僵了一下又嬉皮笑脸起来,"原来你真的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啊?那你也许我半个!"
"滚。"
不凡走了之后,赵翊拿起那只兔腿,忽然被烫了一下,愣道,“原来是热的。”
他早上抓的兔子断不可能到现在还是热的,赵翊满心怀疑地咬了一口,后发现确实是刚烤的。
于是他抬头静静看着那大开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不凡在自己床头发现了药膏。
前一天被赵翊用力抓着的地方已经变青。
内心腹诽到,劲儿挺大。
不凡给伤处抹了点儿,嘿嘿嘿地笑了半个多时辰。
随后便抱着剑出了门。
果不其然,看到赵翊又在和秋一浓眉来眼去的练剑,他冷笑着走过去一剑挑开两人纠缠的剑锋,严肃道,“这叫什么练剑,打情骂俏呢?跟我打,让我看看这几年你进步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