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晨曦（新修2014）》柔小宝

10、相遇夜总会（新修）

　　顾之谦第一次看到柯子清是一个多月之前。在‘金凯悦’夜总会的包厢里，柯子清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穿了一件黑色的制服，面容清秀俊朗，身材高挑清瘦，一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眸不动声色的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遂又低头默默朝他们走过来。他把一碟花生米和一个大水果拼盘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又在桌上摆了两个酒杯，将其中那个绿色的鸡尾酒杯轻轻推到自己面前。

　　等他出去之后，顾之谦拿起面前的酒杯尝了一口，微微皱眉，一双媚惑的凤目朝门口瞥了一眼。又是混搭鲜果汁，这次是猕猴桃口味的，里面仿佛还加了柠檬蜂蜜和樱桃汁，酸甜溺人，口感很好，可是唯独少了酒精。这是他那天晚上点的第三杯鸡尾酒，也是第三次喝到不带酒精的鸡尾酒。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记性有问题，会在下单时连续三次犯同样的错误，也不认为‘金凯悦’有必要在酒水里作假，因为身边搂着他腰的男人早已酒劲上头，那么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那个一连三次为自己端上来不同口味果汁的侍应生了。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他觉得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顾之谦第二次见到看到柯子清大约是两周以前。在‘皇都’的舞池里。

　　顾之谦的目光却停在了舞池外离他不远的一张桌子上，那个装着紫蓝色制服的秀气少年正手里举着一杯大扎啤仰头往嘴里灌。未饮尽的啤酒从他红润的薄唇流下，顺着他白皙的脖颈缓缓淌入衣襟里，他脸上枚红如脂，显然已有几分醉意。

　　桌子上稀稀拉拉躺着十来个空大扎啤玻璃杯，桌子周围围了十来个看热闹的人，起哄谩骂叫好声不断，而他却仿佛毫无察觉般径自大口大口的灌着啤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将桌子上剩下的三个大扎啤喝完后他抬起头看着坐在沙发上几个的男人，其中一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顾之谦看见坐在中间的那个平头胖子站起来指了指身边不省人事的同伴，又指了指那个盯着他眼都不眨一下的清秀侍应生表情不善的咒骂了几句，磨磨蹭蹭的从皮夹里取出三张红色的票子，甩在侍应生脚下。

　　人群之中，顾之谦看着那个少年对那人的谩骂置若未问，弯腰从地上捡起钱，捏在手里欣慰的笑了笑，头也不回脚步不稳的离开了人们的视线。顾之谦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清瘦的背影半晌，心絮有些复杂，茫然转头看到眼前男人的丑态，顿时觉得十分恶心。恍惚之间，那个少年握着票子心满意足的笑容在他脑海中冒出来，久久挥散不去，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搅乱了。

　　这是顾之谦这一个多月来第三次见到看到柯子清。顾之谦今晚喝了不少混搭酒，觉得有些头晕发热，便从包厢出来透透气，经过走道旁一扇敞开的铁门时，耳边传来一阵叫嚣呵斥声。他绝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本能的想要避开麻烦，余光却扫到一个跪在地上的身影——是他！顾之谦不自觉停下脚步，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在‘纸醉金迷’午夜的后巷里，那个少年竟然被两个人按在地上。顾之谦看见他旁边还蹲着一个人，手里正握着一个空玻璃酒瓶！只见他突然闷哼一声，猛的高扬起头，全身不受控制般的挣扎扭动起来。

　　他发出一声痛苦地嘶吼，音调很怪异发音的位置与常人不同，那双闪若夜星的眼睛瞬间雾上一层水汽。他狠狠盯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恨不得将那人咬碎了吞肚子里。那个男人揪起他的头发，照着他脸上就是好几个响亮的耳光。

　　看到这一幕，顾之谦仿佛被牵着线的木偶，不自觉迈开脚步走进漆黑的巷子里，眼睛紧紧盯着那被按在身下的少年。那个男人他认识，是雄哥的朋友，正是今晚一起在包厢里色情混闹的其中一个人，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如何得罪了那人，但他却知道怎样能解决这个事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搅这滩浑水里，开口说那样挑逗暧昧的话，为了一个仅见了几面的陌生人做这么多事情。他知道今晚自己很不正常，没有如此离谱的不正常过！

　　顾之谦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地上的柯子清，那少年的目光中隐隐透着愤怒，怨恨，迷惑，不解，或许还有……愧疚？只一眼，顾之谦就头也不回的走进楼里。

　　深夜三点半，天上稀稀拉拉的下着小雨。

　　‘纸醉金迷’打烊后，顾之谦才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拦不到出租车，眉头不耐地皱了皱，径直走进了一片雨幕中。

　　烟雨弥漫的街道上，滴滴答答的雨声在这安静的人行道上尤为悦耳动听。他慢慢向前走去，脚步却显得有些凌乱不稳，衣衫透着湿意，不禁打了个冷颤。

　　身后隐约能听见一阵浅浅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人从他出来以后就默默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距离，仿佛也不担心被自己发现。他知道那人是谁，却也不想答理，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他只想尽快回到家里倒头就睡，结束这梦魇一般的夜晚。

　　终于，他在自家楼前停下脚步，而身后那人并没有准备离开的觉悟，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解决掉眼前的麻烦，终于回过头去。

　　柯子清看着眼前这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一时有些晃神，他五官清楚格外英气，帅气的外表给人一种非常阳光刺眼的感觉，然而这样的英俊的面容上却有一双妩媚钩人的狭长凤目，又在他俊美的外表上再添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丝丝细雨沾在他在的睫毛上，结成一个个晶莹的小水滴，蒙胧之间，一双凤目仿若带有柔情万种的情意，痴迷了世间万物。柯子清正愣着，那男人却面色不善，还夹着隐隐怒气。只见他面带倦色眉头轻挑，目不转睛的盯着柯子清，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你到底有完没完？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啊？偷偷摸摸跟了一路，到底想干嘛？”顾之谦终于爆发了，如被点燃的炮仗，劈头盖脸的骂起来。

　　一个晚上，顾之谦的心情糟糕极了！被那个混蛋当成了个机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屈辱，这夜漫长得让人感到恐惧。

　　顾之谦恶心得只想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个让自己牺牲了这么多的陌生人，做了赔本的买卖！

　　顾之谦看着他就一肚子火，气不打一处来，好像憋了一肚子的屈辱，总算找到个宣泄口。他刚想再骂添几句泻火，却在看到那隽秀的面容上碍眼的黑青一片，心头一软，硬生生又把难听的话咽进肚子里。

　　面前这个少年穿了一件脏兮兮的暗红色制服，几道红痕还清晰可见的挂在本来眉目清秀的脸蛋上，半边脸都高高浮肿起来，嘴唇边上还结着血痂。顾之谦还从他衣领脖颈处隐约看见点点乌青，见他微仰着尖瘦的下巴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清亮。

　　顾之谦脑海中忽然闪过他被人按在地上的画面，神色有些复杂，终于没有多说什么，径自走上楼去。柯子清见他没有阻止便默不出声的跟上去，楼道狭窄破旧，头顶的电灯也忽明忽暗，直到跟上三楼顾之谦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走进去。身后的柯子清看他没有关门赶人，脚步稍微一顿，也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的结构，看的出有年头没有维修过，墙上的有几处地方都能看见红砖，屋顶还有两处用水泥糊上的补丁。家具很简单，却也十分简陋，放眼看去没几样电器，也就是电风扇，电饭锅，小电冰箱，煤气炉，微波炉，连电视机和电话都没有看见。

　　可是生活杂物东西却不少，零食饭盒，饼干果皮，乱七八糟的摆得到处都是。地上，柜子上，架子上到处能看得见衣袜鞋子，东一件西一件，好不热闹。

　　柯子清正四下打量着，却看见顾之谦朝他走来，嘴里还快速的说着些什么，一脸的不耐。柯子清仔细盯着他嘴唇看了一会，终于看明白那人是在问他究竟想怎么样。他握了握拳手脚有些冰凉，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顾之谦，义无返顾的朝卧房的方向走去。

　　顾之谦明显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堂而皇之的朝自己的卧室走去，立刻愤怒难耐，追进房间里。他本来以为这家伙跟他回家是因为没地方可去，看他受伤多少有些可怜，打算让他今晚在客厅沙发上将就一夜。

　　谁知道顾之谦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那人一声不吭连点表示都没有，他就已经很不耐烦了，想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想到那人听了之后又是一言不发，而且还那么不懂事直闯卧房，简直讨厌之极！

　　他随意瞥了眼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我还给你。

　　他正纳闷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抬头却看见那个人光着背对他站得笔直，双手握拳全身僵硬，全身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耳根连着脖子都泛起一片潮红。

　　竟是……这个意思吗？还给我？就是用身体来还？

　　“你发什么疯？把老子当白痴耍啊？你——”顾之谦怒火冲顶，一发不可收拾，他猛的扯着那人的手臂将他拉过来，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顾之谦突然看见那人死死的咬着唇，全身上下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粉色，小巧的耳朵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一样，象是强忍羞愤的模样。顾之谦却通过那双幽深眸子，看出他下定决心后的坚持隐忍，以及——屈辱不甘！

　　顾之谦顿时一阵语塞。那人究竟想干什么？是在向他出手相助表示感激吗？还是说凭他也觉得能上了自己吗？他真的以为他顾之谦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玩他？！

　　顾之谦极怒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时心中波涛汹涌，五味杂陈，脸上却平静得可怕，仿佛那风暴前的寂静，让人倍感压抑。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几乎和他一边高的少年，仿佛要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扯着他的手臂粗暴的把他从房间给扔了出去。

　　“给我滚！”顾之谦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无视少年忽然一黯的神色，回身将房门‘啪’的关上，再也不去理睬门外那人，一头栽倒在床上，凤目紧闭隐约闪动着泪光。

　　夜以深沉，万籁皆寂之时，屋里屋外两份心情皆是跌宕起伏，长夜绵绵，注定难以成眠。

　　顾之谦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睁开眼睛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他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准备去洗漱一番，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少年，心情一下郁闷起来。可是抬眼望去哪里还有人影？应该是走了吧，走了更好，眼不见心不烦，再干净痛快没有。顾之谦心头顿感一阵轻松，可是等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他又懵了。

　　家里简直变了个样！干净整洁得让人无法置信。东西物品各归各位，再看不见东倒西歪的薯片啤酒，也看不见满地横飞的衣物鞋袜，都被叠好整整齐齐的放在衣柜里。而且窗户地板上油亮发光，把顾之谦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的，桌子柜子上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冰箱里还多了不少东西，牛奶面包，蔬菜瓜果，被塞了一大堆。阳台上还挂着许多洗好的衣服裤子，还湿漉漉的淌着水。

　　顾之谦终于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还冒着淡淡白烟的一碗方便面发傻，那碗面条里还打了个鸡蛋。

　　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人竟然一夜没睡做了这些吗？他身上不是还……带着伤吗？

　　顾之谦眼前浮现在房间里看见的那一幕，少年白皙的背上爬遍满触目惊心的大片的青紫伤痕，有深有浅，五颜六色的，如开了染坊般热闹。

　　顾之谦失神的朝门口望去，手中的纸条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