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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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取把头埋在一大摞图纸里，手里的烟也因为烦躁而被捏的不成样子。整个屋子黑漆漆的，只有他坐的地方打着一束白晃晃的光。
苗伊水敲敲门：“莫所我们下来了。”
“你们先去会议室，我马上到。”莫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重新打起来精神。
广夔四年，胜国昏乱，天下纷纷，寇之各据其土，西南处以戕弋琼巴为大，时年六月，新帝上位，欲整肃天下，东定倭帮，南除夷人，仅余西南一处待平，一时间上下各军为夺军功，齐讨戕弋，杀声震天，战火连烧。——《戕弋纪事》
而莫取他们发掘的只是戕弋堡的一小部分——后山。这一区域包括了房址、关隘、窑口、埋尸沟和一些他们现在也拿不准的建筑。
莫取进了会议室，沉着脸没说话，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愁的，皱眉的几道印子就像是印在了额头上，就算是毫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那几道还是异常的明显。
苗伊水打开投影仪，把这两天拍的遗迹图摆了上来，等着莫取做评价。
莫取盯着那几张图，放大缩小，一只手抓着头发，沉郁的神情搞得屋里氛围很是压抑。
岑庆坐在季馥棠旁边，慢慢凑过身去，低声道：“不是我夸张，今天这会十有八九要开到9点。”
季馥棠低头看了眼表——7：20。
他知道莫取对工作的执着，甚至是执拗，大学时他们一起搞研究写论文，他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朝五晚九——早上五点准时到实验室，晚上九点实验室锁门，莫取回房间继续搞……
“这条暗道是通到哪里的？”莫取把图片调成全屏，又把手上的探方图展开，让岑庆指给他看。
岑庆打开日记本：“从T13正北处开始呈南北向延伸，北边到T16任然有延伸，南边到T14，距离北壁5米处停止。”
T12指的就是第十二个探方。
莫取又翻了几张侧壁照片：“这里面有没有出小件？”
“有，不过都是些残缺的日用品。”
莫取朝库房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他去拿。
等岑庆的时候，莫取从面前的资料本里抽出了几页做了标记的纸：“T12 G4里面发现的骨架，我在去清扫的时候发现大多数骨头不全，保守估计可能有25具，其中23具属于男性，两具为女性。G4现在还没发掘完，我推测剩下的部分和这边情况基本相同。”
季馥棠停下笔：“能给我看一下照片吗？”
莫取借着桌面平整摩擦力小，手指一滑，照片正好停在季馥棠面前。
他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季馥棠。那年他们两个去细川实习的时候，貌似也是被安排去了扫骨架，自己老是嫌季馥棠动作慢，耽误回去吃饭的时间。季馥棠很好学，每晚记日记的时候都要把今天发现的东西向做汇报似的讲给他，还非拽着他要求指出错误，或者提出疑问。
“这张图拍的不是很清楚，隐约可以看出来最顶部的男性humeru（肱骨）上明显有一处锐器击打造成的砍创伤，最明显的反应就是骨折现象，很可能他死之前参与过打斗。随着时间变化尸体埋在土里，土质酸性较大导致这一处骨头断开。”季馥棠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那处断口。
莫取眼眸一亮。季馥棠的确很优秀，这处痕迹很隐蔽，而且由于保存条件不好对它又造成了二次破坏，因此很多人会就此把这处痕迹判断为自然作用，忽视掉四周留下的细节。
“季博士，G4中这些骨头的附近的确出土了不少铁质甲片，以及一枚铁镞。”苗伊水调出来原始发掘的照片。
季馥棠拿起激光笔，在一张图的中心位置画了一个圈：“这个地方可以帮忙放大一点吗？”
苗伊水照做。
季馥棠很严谨的对比着手里照片和投屏上的差别：“莫所，投屏上展示的头骨在眼眶处和我手里照片上的头骨有些许不同，不过只是看图片，我还不好完全判定。”
莫取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连把眼光从季馥棠身上收回来，无意扫到苗伊水时都带着骄傲的意味。
苗伊水眼睛一眯：莫所，人家发言你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季馥棠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莫取，你怎么看？”
他这个习惯一直从学校保留到现在，在国外那几年他每次做完报告都没落下，心里都要像期待着莫取肯定一样，默默在心底问上一遍。
莫取轻笑，两眼却主动搜索定格在了季馥棠身上：“很好，我很放心把检查这些骨头的任务交给你。”
季馥棠借着低头整资料的档口，脸上偷偷多了一抹喜色。
苗伊水：我是谁？我什么要在这里？你们两个当我是空气吗？
“莫所！莫所！东西拿了过来！”岑庆咋咋呼呼的端着整理箱进来。
还沉溺在刚才甜蜜气氛中的莫取突然被岑庆打断，脸色陡然一冷，接过箱子道：“下次说话小声点，聒噪！”
我聒噪！？
岑庆为自己鸣不平道：“以前季博士没来的时候，莫所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苗伊水赶紧拉岑庆坐下，悄悄提醒道：“我看你以后还是少说话，特别是莫所和季博士都在的时候。”
莫取分辨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取了一块带着口沿连着底的青花：“这种缠枝莲青花纹在广夔三年到十年左右十分流行，《戕弋纪事》里面记载义军上山是在广夔四年，”莫取又翻找着箱子的其他小件，提问道“还有发现比它早的东西吗？”
岑庆摇摇头。
莫取打开图纸在这条暗道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我现在怀疑，这条暗道就是为了躲避义军而造的，这里出土的遗物年代相差不远，而且从侧壁可以看出，这条暗道被修的很仔细，甚至还掏了放蜡烛的壁洞。如果《戕弋纪事》里面记载和事实没有出入，那这条暗道最早建造时间就是广夔三年，最晚到广夔四年，中间差的只有一年，很难不把它和那场战争联系在一起。”
季馥棠打开笔记本电脑，翻找他之间做的资料：“《黄平府志》记载了戕弋之战时，当地琼巴人设壕沟暗路以备联合军来袭。这里或许就是暗路的体现。”
莫取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是一个不错的思路。岑庆，这部分清理完之后可以再往外扩，搞清楚它的起始点和终点。”
苗伊水问道：“莫所，从F12那里拓印下来的字一直没找到相似对象。”
F12房屋遗址。
莫取记得那块碎了的石头，上面迷迷糊糊刻了几个字，笔划凌乱，很不好认：“那个可以先放一放，先把重点移到大块好认的石碑上。”
接着莫取又交代了几件工人安排的事情，就安排散会了，他自己则上了二楼。
季馥棠偏过头，问道：“莫取不跟着上去吗？”虽然他心里很清楚答案，莫取还是那个玩儿命工作的莫取，但他非要从别人嘴里再听一遍答案才安心。
苗伊水夹着资料准备回去：“莫所还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上去呢，有时候他连办公室的门都不出。”
季馥棠不知道怎么想的心里居然有些庆幸，他现在好像是在一点点求证，每一个步骤的组合都是为了确定他心底的答案——莫取还一如既往的爱他！
但他偏偏不敢拿着猜测好的答案去向正主求证……
“季博士你要陪莫所一起？”苗伊水一脸坏笑道。
这倒让季馥棠有些难为情，脸颊一红：“没……没有……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问他。”
苗伊水像是看明白了一切，很识趣的点了点头，拉着岑庆撤出来了。
……
莫取点了根烟，静静脑子。
“站在门口做什么？怕吸我二手烟减少寿命？”莫取在青白色的烟雾中看到了，不，准确来说是感受到了季馥棠的存在。
他经不起季馥棠再一次耍他了，之前那次已经耗了半条命进去，这次他还要留着半条命去搞自己的考古。
季馥棠站在门口，从门缝中见莫取还是很绅士的把烟掐了，一下子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这时候进去就好像他真的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烟，要是不进去他又不放心……
眼睛一闭，似是横了心。‘啪’的推开门，把保温袋放在了莫取桌子上的空余处：“只要你好，我吸死都没事。”
莫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眼睛一红：“你季馥棠现在是归国海归，学术新秀，要什么有什么，都这样了你还死缠着我这个蠢人干什么？你在我身上还能图到什么？”
他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对季馥棠的怨恨，这些陈年旧事严重影响了他工作，他需要和季馥棠做个了断，自己已经赔上了十二年，不能再蠢着赔上后半辈子！
季馥棠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莫取，当年他爸经济犯罪被抓进监狱，家里人怕他前途受损，连夜安排他出国，像逃难似的在B国待了十年……
他似有似无的张了张嘴，怕莫取因为这件事而轻瞧他，更害怕莫取觉得自己是在编瞎话骗他。
“我全身上下能给的，你在十年前就拿走了，现在什么都没了，你请回吧。”莫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不再停在季馥棠身上。
季馥棠见莫取开始给自己下逐客令，心里又急又慌，一抹红色顺着脖子染到耳朵根：“我图你，从心到心，从舌到舌，从眼睛到眼睛，突破唇的防线，越过骨的围栏，在你的生命里燃烧我自己！”
音一落，季馥棠就像是被抽干了血液，蔫蔫地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呆坐在椅子上的莫取。
他的心好像停跳了两拍，又好像是两倍速在跳。
“从心到心，从舌到舌，从眼睛到眼睛，突破唇的防线，越过骨的围栏，在你的生命里重铸我自己。”这句话是他写给季馥棠的情书中最后的一句话。
他以为那封信，季馥棠压根就没看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