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公子”不好惹》酸辣粉不要酸

3、公主游园图

　　三层描龙画凤的轻纱，君臣二人相隔八尺，乾嘉帝身上的阴鸷之气还是无孔不入，丝丝都渗进勤政殿的空气之中。

　　明明是寒冬腊月天气，叫那跪在地上的户部金都司，高明启高大人身上像被人泼了水一样，冷汗连底衣都浸透了。

　　勤政殿内龙涎香雾环绕，丝丝缕缕的升起，配上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殿内装潢，竟有了仙境一般的感觉，高明启看的恍惚。

　　他透过那代表皇室尊贵的绣着繁杂花纹的轻纱，眼睛时不时的瞟一眼里头的乾嘉帝权烨，斧凿雕工的脸上散发着骇人的寒气，叫他看的直打哆嗦。

　　乾嘉帝坐着，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聊家常一样的道“高大人，你掌管京都货运，可知道朕前些日子吩咐送去南仓赈灾的五十箱白银，为何到了那里只剩下三十七箱？”

　　高明启支支吾吾道“额，微臣……微臣只负责运出，剩下的微臣不知。”

　　“不知？”乾嘉帝哈哈笑两声，“莫非是给狗吃了不成？金都司？”

　　高明启的心几乎跳出来，他给这两声笑吓得几乎失禁，忙半起了身子底气不足的解释“臣……”

　　乾嘉帝打断他的话，招招手道“罢了罢了！”说罢起了身子，绕过轻纱帘子来到高明启身旁。

　　高明启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朝靴，嘴巴都青紫。

　　乾嘉帝扯家常一样的缓缓道来“朕问你，当年科举父皇问你为什么要读书时，你说的什么？”

　　高明启思索片刻，眼睛依然不敢往上看，道“当年臣说的应该是——当与鸿鹄谈志远，不与鸳鸯论秋凉。”

　　乾嘉帝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是这句么？”

　　高明启道“微臣，微臣记得好像是。”

　　“高大人啊，是你老糊涂了还是你这马屁功夫见长，这两句可是父皇在世的时候写的诗，你要是说了这句谄媚之语，当什么你的太子少保？”

　　高明启吓得一个激灵头磕在了地上，“臣为老愚笨！还请圣上谅解！微臣实在不记得当年说了什么了。”

　　“那好，朕告诉你，你说的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高明启如临大赦，连忙说“臣记起来了，正是这二句。”

　　“朕十七岁登基，父皇在朕十六岁时把你调到户部，赏了你这个金都司的肥差，朕问你，这么多年，可有见识到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高明启慌张的道“老臣谨遵陛下旨意，严管漕运，并未……并未行过贪赃枉法之事。”

　　只是这两句话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到是个人都不会信了。

　　“高爱卿啊，这么说来，是朕欠了你，不如，我吩咐人去护城河的冰面上，为你搭建一座黄金屋，你就住进去，再让高夫人在里头等候，可合你心意？”

　　高明启身体猛然僵住，这才抬头看乾嘉帝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微笑着。这张脸，注定会成为缠绕他余生最大的梦魇。

　　“这才叫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嘛，你说是不是，高大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大官一朝魂。伴君如伴虎，从万人之下到生死离别，不过皇帝的一念之间。

　　殿外，纯白的雪淅淅沥沥的下着，漫天飞舞，如初春之蝶。

　　礼部尚书李文翰李大人在勤政殿外等候了多时，在莽莽的雪地之中，鹅毛柳絮般的雪落于青色官袍上，不融，不冻。

　　苏清远苏公公出来，叫那宫娥端了一杯热茶。李大人搓搓手，接住那热茶，问道“公公，今日圣上是？”

　　苏公公习惯性的笑着“听杂家一句劝，大人今日还是请回吧。”

　　“高大人呢？”

　　苏公公笑而不答。

　　李大人脸色霎时间变了，在职捞油水之人不在少数，满朝文武皆罪可查，为何今天偏偏找了高明启的麻烦，以儆效尤吗？

　　“公公，我有疑问，还请公公告知一二。”

　　苏公公沉默了一会儿，凑近李大人的耳朵，道“这世上最难琢磨的是圣意，最好琢磨的也是圣意。”

　　“吾等愚昧，还请公公详解。”

　　苏清远的眼睛里闪着光，“杂家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是十二月十九。”

　　“是嘛，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

　　“三年前？！您说的是？”

　　“惊梁公主逼宫自焚。”

　　“惊梁公主？”

　　“正是，前年的今日，圣上以酷刑滥罚之罪，处死了八府巡抚宋大人。”

　　“。。。。。”

　　“去年今日，圣上以曲杂圣意之名，处死了二朝元老张廷尉。”

　　今年今日，以贪污灾银为名处死了户部金都司高明启。这些人，都与当年的惊梁公主逼宫自焚一事关系不浅。

　　李文翰一身冷汗，久不能言，只听得苏公公语重心长的道“杂家说这些，是希望大人平步青云，皇宫内院之事，还请大人守口如瓶。”

　　李文翰连连鞠躬，“多谢公公提点！”然后转身走进了雪地中。

　　爬上轿子，李大人摸着心腹惊魂未定，他打开轿窗，外面的冷气呼呼的冲进来。他对着自己的心腹道“你马上去库中，取那对镶了紫英石的玉如意送去苏公公，然后断绝与高府的一切往来！”

　　八炷香还未烧完，栩栩公子画已经作毕。

　　依旧是那幅《仙童嬉戏图》，只是更加细致，落笔和留白毫无不合理之处。

　　画中孩童稚嫩可爱，面有福相。

　　付将军越看越像自己刚出生的儿子，此时笑的嘴都合不拢。

　　性情直率之人便是如此，大喜大悲，无拘无束。

　　他叫人把那画收了，突然上前，抓住栩栩公子的纤纤玉手手使劲撮捏。

　　一双是沙场上杀敌斩寇的手，另一双是画馆里笔墨丹青的手，一黑一白，一粗一细。

　　他面露痴相，一脸谩笑“丹青妙手！丹青妙手啊！”

　　栩栩公子脸色一变，猛然呆住，因此让他抓住了一会儿。他连连退后两步，作揖道“将军谬赞了！”

　　将军意犹未尽，两只手在原地举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去。

　　王爷不怒不喜的看着，突然翻一个白眼“将军有龙阳之好？”

　　将军面色惊恐的跑了。

　　眼纱下方栩栩公子的红唇上扬，看是笑了。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但是这位蒙着眼睛，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刚刚作画算是大干了一场，栩栩公子袖子撸到手肘，两节小臂如白藕，又泛着微红，上面有一层轻轻的薄汗，有辛夷花之香袭来。

　　但是此时并不热，栩栩公子不怕冷，最不怕冷的就是西疆人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

　　王爷道“你说是就是了。”他眼皮垂下，看着栩栩公子被搓红的手，嗔怨的道“你这幅画给了将军，那我的呢？”

　　栩栩公子摊开桌子上的纸，胸有成竹的笑道“王爷请看……”

　　是方才他画的美人，压在《仙童嬉戏图》下，此时揭了上面那张，这一张的风采就再也压不住。画中公主美人红衣加身，眉目勾勒的细致入微，双目温情忧郁，凌厉刺人。妃色辛夷花绽放身侧，晕染于公主裙角，倒也不喧宾夺主。

　　废柴王爷一看眼神骤亮，兴奋的拿起画纸来瞧。他出身皇家，金银财宝自然不缺，缺的就是这份情趣罢了。

　　林墨生惊呼一声，“栩栩，你这哪还要我教你留白，你自己都能出师了。”

　　“你这可是给我的？”王爷欣喜的看着栩栩公子如玉的脸庞。

　　栩栩道“王爷说是，就是了。”

　　王爷毫不客气，宝贝至极的将那幅画卷了，范剑笑嘻嘻的就要拿手去接那画。王爷用收起来的扇子把他的手打掉，自己放在了袖中。

　　范剑道“王爷，果然高人有好报，方才王爷给了这些人卖身契，这会子就有人给您送画来了。”

　　王爷得意的点点头，心情大为舒畅。

　　“请王爷赐诗！”栩栩公子道。

　　王爷双目惊愕了一瞬，随即笑了，“栩栩公子莫不是要看我笑话……”

　　林墨生猛的捂住嘴巴，然后转了身到墙角去笑。在座的，都笑出了声，碍于王爷面子，终不敢太过分。

　　栩栩公子认真的道“王爷既是周郎，又怎么会看您的笑话？我只是盼望王爷金口，点石成金。”

　　王爷听到这个，竟流露出几分感动来，“好好好！本王赐你一首。”

　　范剑蒙住了耳朵，表情痛苦。

　　王爷推开众人，打开扇子，醉里歌又在大家眼前。他一只手前，一只手后，学着曹植作七步诗的的模样，步步生莲，真的有几分文豪之感。

　　大家都知道王爷要发力了，凝神屏气，细听得王爷道来“辛夷朵朵开，朵朵比苹果。

　　公主游园来，美人乐开怀！”

　　众多画师一口老血梗在胸口，还没等吐出来，栩栩公子拍掌道“好诗好诗！”

　　大家倒是笑也笑不出了，看傻子一样看着栩栩。

　　旁边的陈峰也笑呵呵的，跟着拍掌嘎嘎嘎几声。活像只鸭子。

　　“哈哈哈哈哈哈！”王爷头抬高了几寸，目视苍穹，深呼一口气。

　　栩栩只能看见两个不太雅观的鼻孔。

　　“是首好诗！是首好诗！”栩栩独自念叨两声，意味深长的道“既然是好诗，不如我题于画上？”

　　王爷连忙将袖子扬起，是那幅画掉又下去两寸，“不要不要！我的诗可惊世骇俗，怎么能配这种品相一般的画？”

　　他摇摇手。

　　栩栩“我明白了。”

　　林墨生问“王爷，我的卖身契为何不给我？”

　　王爷不慌不忙，“林墨生，你现在要叫主人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如意轩的人。”

　　林墨生双目睁的好圆，许久没回过神来。

　　“既然王爷有意收林前辈，不如把我也收了去，王爷府的门槛，想必没这么高吧？”然后奉上了自己的卖身契。

　　王爷摇头，牵上惊愕的林墨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