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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爷是废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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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有一废柴王爷,先帝胞弟平疆王独子,权琛字肃南是也。
这废柴二字并不是百姓随意谓之,实实在在,乃真废柴也。此子除了长得玉树临风之外,一无是处,成日只知道寻花问柳,拈花惹草。
高明启大人任太子少保之时,曾对前平疆王评价其子“朽木不可雕。”
敢到老子面前骂儿子,由此可见,这位废柴王爷该真的不是一般的废柴了。
他十五岁参加科举,对着那试题画了一幅侍女游春图,搞得众座啼笑皆非,老王爷的脸都丢尽了。然后自己坦白——上面的字,我真的不认识几个。
十九岁时才让他跟着上朝,第一天不好好学习朝廷之事,抓着付将军的衣角不放,将军,你这朝服真丑。
真丑。
付将军青筋暴起,大骂“狗崽子!”险些拿着战刀来砍他,他纵身一跃跳到了龙椅后面“皇兄!你救救我!将军要打我!”
乾嘉帝笑的前俯后仰,安抚那付将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朕改日赐你一套新的朝服。”
一年后老平疆王逝去,权琛世袭而上。葬礼那日满天素缟,他身着大红丧服,不顾亲朋劝告,还振振有词“红的是喜事!白的怎么就不是?我偏要高高兴兴的!”
就这样,京都百姓评价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脸无皮无耻之辈,真废柴也,当然,你叫烂泥也可,反正只要你开心就行。
但就是这位废柴王爷,深得圣宠,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亲兄弟,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偏偏留下这位废柴王爷。
废柴王爷也并非全是废柴,他的丹青实在还看得。只是因为地位尊贵,身边谄媚的小人多了,怎么都能夸上天去。反正只要你有钱有势,废柴也不是那么废柴了。
废柴王爷第一喜欢妓院,第二喜欢画馆,一是宫廷御画馆如意轩,二是京都民间画馆丹青妙手阁。
由于深得圣眷,尤甚亲兄,陛下把宫中的如意轩赏给了他,以助他打发光阴,助长他的无所事事。还赐他官职——礼部司画郎。
这跟弼马温一样闹笑话的官职,这位王爷受用的很,果然是废柴啊。
从丹青妙手阁回来后,王爷就一直笑不起来,范剑把羊儿赶的去吃纸,绞尽脑汁怎么让王爷开心。
王爷进去仆人伺候脱了靴,然后就坐到了梨花木椅子上,闻着清甜的松香。
然后范剑的父亲,范远山进来了。范远山曾与高明启共任太子少保,高明启大人可谓是炙手可热,教太子之后就任了户部金都司,官升了三品。只有范远山带着儿子当了平疆王府的幕僚,当然不是看上了废柴王爷的才能,而是与旧人相约,履行诺言罢了。
范远山面色阴沉的听着羊叫,看着这位俊俏王爷。
这位王爷长得是真好看!自己年过半百,还从没有见过王爷这么好看的人。圣上也好看,只不过圣上的好看许多是靠着龙颜的阴鸷撑着的,离他近就让人觉得压抑,无法接近,是一种极致可怕的俊美。不想王爷,真的是玉树临风,明明端着茶无病呻吟,却总能想到才子吟诗的画面,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个个王公贵族都骑马,你偏偏不正经,骑羊做什么!”
范远山毕竟榜眼出身,屈居于此,当个师者绰绰有余。但是烂泥扶不上墙能有什么办法。皇家的孩子有条件弃不得,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硬生生的耗着。
“骑马干嘛呀,马脸那么长,多丑啊,我看着就吃不下饭……”
王爷大言不惭的说完,似乎连自尊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还算有自知之明,人穷气又大,才是最大的笑话。
“你!”范远山气的直跺脚。
王爷无奈的把拿起来的茶杯又放下,“老师,比如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茶都喝不下。”
还好范远山习惯了,不然这会子都该嗝屁了搁那躺着呢。
范剑仓惶的出现,手里拿着刚刚从丹青妙手阁拿来的战利品。
范剑范剑,犯贱犯贱,很多时候权琛都在想,这位榜眼老师是如何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才能给儿子想到这样的名字。
范远山一瞧见自己儿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从哪里来?”
范剑吓得直哆嗦,“丹……丹青妙手阁。”
“什么!”范远山的老脸青筋暴起,“你们两个,给我写一份《大学》的释义,今天晚上交给我,不然不要出门了!”
“啊啊啊啊!”
平疆王府穿出杀猪般的哭喊声。
在范剑的“帮助”下,王爷的释义总算写完了。
给老师看了,老师品鉴了一番,总算没有太过不如意,遂今天他出门的时候,范远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皇宫无宴席,皇兄不召见,画馆又清闲。
权琛走在街上,翻开了折扇,“醉里歌”三个大字赫然立于中央。
还能去哪儿,去丹青妙手阁找乐子呗。
王爷故作关怀的问“近日有事做吗?”
范剑摇摇头“近日清闲的很。”
这便是摸清了这位王爷的性子,无就说无,有也说无。
王爷满意的点点头。
范剑笑笑,试探的问“王爷,您昨天不是说……”
昨天不是说再也不来了吗?
王爷突然打断,不悦的问“我说了什么?!”
范剑自掌了两下嘴,“王爷什么也没说。”
王爷又满意的点点头,附上一个明媚的笑容。
丹青妙手阁。
栩栩公子端坐如松,尽心勾勒着纸上的美人,画馆里一片墨香。
能够当画师的,多是有德有才的佳人。栩栩公子自带着陈峰前来,已经一月有余。京都虽然华盛热闹,但所谓大隐隐于市,就这份淡然,就不知道让多少画师望而却步了。
“你确定他会来吗?”
栩栩公子点点头,仿佛自言自语。
画馆里有的是交头接耳的人,这样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你方才是对我说了什么吗?”林墨生转过头来。他是个画痴,手笔老练,又潜心钻研的多,成日只知道低头作画。就因为经常这样与人交际,没少得罪人。但唯有对这位栩栩公子例外,栩栩公子话也不多,但是只要是他嘴里说出来,哪怕是呼一口气他都要关注。
栩栩公子莞尔一笑,“兴许前辈听错了。”
林墨生将信将疑,报之一笑转了头过去。
“付临渊将军求见您!”小伙计凑上前来对林墨生道,说人已经在前堂等着了,就是要拿那幅《仙童嬉戏图》的。林墨生的笔突然停了,那幅画已经给王爷抢走了,他停驻在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了,谁知道他就是今天要呢。
将军是个急性子,大喝一声就闯进了画师聚集之地。虎背熊腰,官兵开道。
林墨生把桌子上的画纸又往画箱里一塞,脚底生了风的就跑。
扑通一声,又在同一个地方摔了一个狗吃屎。
林墨生大概要去算算命,这两天黄历不宜出门。
画师们看见将军进来大气都不敢出,低头大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林墨生是被将军揪着领子提起来的。他像一条在空中瞎蹦跶的鱼,脸憋的通红,领子都要把脖子扯断了。
付将军两个硕大的牛鼻子呼着气,双目圆瞪,质问道“叫你画的画呢?”
林墨生直哆嗦,指着自己的喉咙:将军,你把我放下来再说。
将军手一松,林墨生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喘了好久的气,结巴的道“被……被王爷拿走了。”
“王爷?权琛那兔儿爷?!”
普天之下,敢这样叫皇室的,也只有这位将军了。话说权琛除了长得玉树临风之外一无是处,若不是生在皇家或许真的是位兔儿爷了。
“将军切莫生气,王权浩荡非我等能左右,小人不敢恳求将军理解,只是想问一句将军的画何时要,若可以晚两个时辰,小人定可以将画作奉上。”
一众的画师中,连□□青都屏住了气息。近些时日宫中越来越时兴宫墙之外的画作。宫内画作虽然精美出众,式样正统,但是看多了难免新生厌倦,太过庄严。
栩栩公子出尘不似众人,在这位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面前也极为沉着,未曾有半分卑意。
将军听罢轻轻一脚将林墨生踢开了,脸色好了不是一点半点,“那好,两个时辰后,你把画给我奉上来。”
“小人遵命。”
王爷进来的时候,今天这里难得的没有一片狼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付将军见了他,差点蹦上来把他撕了吃了。还好旁边的小厮提醒莫扰了栩栩公子作画,付将军碍于将军夫人的要求,这才把人拎出去。
即使被拎着,王爷的底盘也出奇的稳,他翻扇醉里歌,十分不悦的抚平自己身上被抓出来的褶子“我记得将军好像没有这样对皇族的权力。”
“你欺人太甚!皇族怎么了?皇族个个栋梁之才,只有你是栋梁里的蛀虫……”
王爷收了扇,在手里轻轻拍了几下,自言自语道“你说的也是那么回事。将军,我们就事论事。”
他继续道“那幅画,本就是我的,我拿我的东西,碍着将军什么了?”
“你的!忒不要脸!我上个月初七叫人来订的,你敢说是你的?”
王爷从容且不要脸的道“将军有所不知,我这里有林墨生的卖身契。”说罢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纸,打开,上面还真有“丹青妙手”的印,卖身契无疑了。
□□青扑上来就要去抢,惊慌的道“王爷,怎么去你那儿啦?”
范剑仗着体型轻巧灵活,抢在他前面拿了纸,道“上次王爷的羊来吃纸,叫他拿没字的,他偏偏拿有字的,结果王爷的羊不吃,一大堆在那里,都是卖身契……”
王爷道“我那时拿着了卖身契,然后才拿的画,林墨生人都是我的,所以,这画怎么不是我的?”
阁主气的晕过去,将军也说不着理,骂了一句兔儿爷,就这么败给了王爷的歪打正着。
王爷将卖身契一张张发给画师,画师们第一次觉得王爷也不是那么没用。
“王爷,您为何要把这些东西还给众人?”范剑问。
“找乐子。”王爷笑的身心舒畅,他觉得,画师追求无边意境,怎么能为一纸契书所牵绊。
眼睛里千万朵辛夷在绽放。
“走吧,见美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