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灭踪山初遇 ...
-
灭踪山有神仙，这是周边猎户农民都坚信不疑的事。
虽然这神仙长什么样，是什么来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出来。但如果有什么人敢对神仙这件事表示质疑，那一定是会被这周遭居民狠狠地啐上一口。
原因无他，这些年头老天爷脾气不好，旱灾涝灾一个跟着一个的来，兵匪瘟疫一样也没少的了，这天底下除灭踪山外哪个地方没吃过苦头，运气好的遇上一个灾，抗抗咬咬牙也能过去，运气不好的几场灾祸轮着上，绝户的人家比地里掉落的米粒还多。
看着不时逃难来的灾民，大家伙儿都是打心底里相信这山里一定是有神仙庇佑，不然怎么会光这一块地能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因此打听信王墓消息顺带想要卖弄一下学识的姜忠妖兽一词刚说了一半就被一群人举着锄头和铁锹打了出来的事也算的上活该了，在村民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姜忠阴着脸回到了姜家的车队，几个方才还在嘻笑打闹的小子看着他这幅神情，立马闭嘴乖乖站好，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小姐，忠老爷来了。”
姜未晞闻言将手中刚看了一半的《灭踪山异志》放到书案上，另一只手覆上腰间的白玉玉佩，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辟邪纹饰。一旁伺候的丫鬟阿琴把帐篷门帘卷了一半，臭着脸的姜忠钻了进来，阿琴将他引至在书案的一边坐下。
“忠叔这是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姜未晞斟满一杯清茶递给姜忠，她的言语带着几分柔和，让人听着很容易抚平心绪。
“这些个无知山民，得了好处却是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肯说。这就算了，他们竟然还将那妖兽视作神灵祭拜，我是个卑贱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伺候这么多年主子，平日里家主所说的妖兽之流人需远之的话我还是记得明明白白的。我这实在看不下去啊，就说了几句想让他们能辩清正邪。可谁曾想，谁曾想，话还没说上几句，他们竟然是要动起手来。”姜忠说到这里举起茶杯，将杯中之茶一口饮尽，面上堆出一副可怜样，“小姐，我打小就是在姜家伺候主子，本就是拿不上台面的人，我受辱自然是不打紧的，只是咱们今日若是咽下这口气，日后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了，咱们家的人竟被无知山民折辱，咱们恐怕是要被人嘲笑抬不起头的啊！”
“山民粗鄙，难免会有无礼之举。到底是底下的人不懂事，这点小事还要忠叔出马，下次有这样的事忠叔全打发给底下的人去做就行了，免得这群人一味寻着躲懒，反而累着忠叔了。”姜未晞提起茶壶为姜忠已经见空的茶杯重新续上茶水，“我这正好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忠叔，家里面今日总算把东西都送到了，万事具备，不知依忠叔你看这下地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最为合适。”
得了姜未晞后面这几句话，姜忠本来不好看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惊喜的笑意，他连忙放下茶杯，恭敬地站在姜未晞的面前，眼神巴巴地望着她。
“小姐这是抬举...抬举我了，按老规矩来就成了，一切您拿主意，咱们就听您一句话就成了。”
“既然这样那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吧，我这第一次出门，不比忠叔老江湖了，有不少的地方定是还要请忠叔多多帮衬了。”
姜未晞说着又问了些关于灭踪山的情况，姜忠本想要趁机好好表现一番，但奈何肚里没货支支吾吾了半天还全是废话。她见状心里不免暗叹了口气，随即以休息为由将姜忠打发了出去。
“这灭踪山竟然还有妖兽作乱，之前也没听人提起过。”姜未晞伸手拿起那本《灭踪山异志》，起身走到身后的榻上顺势躺下翻阅起来。
“我之前派人探查过了，都是些不入流的妖兽，一般入门之人即可降服，掀不起什么大波浪。”阿琴跪坐在书案之前收拾着姜忠方才所用的茶具，“小姐若是不放心的话，就派几个人过去，料想不需一日便可扫除殆尽了。”
“那正好把姜忠派过去，找几个小子跟着，好好看着他在上面呆着，免得他跟着下地添乱。”眼不见心不烦，姜未晞这几日快被姜忠烦死了，就他一天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琐事，哪里来的那么多架子要摆给别人看，要不是看着他是家里老人多少得顾及着点他的脸面，她早就把人打发回去了。
“是。”
“对了让跟着的人明面多顺着他点儿，免得他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姜未晞叮嘱完后想了一会儿，扔下手中的书从榻上坐了起来。
“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阿琴将茶具收拾好交由门外的侍女取走，她轻步走到榻前，恭敬地侍立其旁。
“更衣，叫上几个人莫要声张，咱们出去走走。”
姜未晞叫上阿琴，简单换了一身衣物，牵来马匹，又唤来几个小子换了一套寻常仆从服饰跟着，离开营地，绕了一大圈自村镇的另一个入口绕进去。
进入村镇，这列对普通山民来说算得上浩荡的队伍一下子赢得了不少窃窃私语和瞩目，姜未晞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如同寻常出来游玩的世家子弟一般，毫不顾忌地用着好奇的眼神四处打量。
“阿琴，我渴了。”
一直跟在马边的丫鬟阿琴闻言立马就要从行囊里取出茶叶冲泡，姜未晞却突然叫住了她，用马鞭指了指一棵桂花树旁的一个小茶棚。
“不必，我想去那里喝点茶，顺便你问问那个掌柜的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
阿琴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世家子弟出外游玩的这些年很是盛行，装作世家子弟出游多少能让这些谨慎的山民放下些戒心，套消息也容易些。
姜未晞进屋前打量了桂花树一眼，大抵是近日风雨的缘故，本是丹桂飘香的时节，树上却是光秃秃的一片绿色，只有零星几点黄色依附在上面，看来桂花之香是闻不到了，姜未晞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本来略显空荡的茶铺一下子被人填了个满满当当，几个赶路在此歇脚的普通山民见这情形立马匆匆结账离开，有钱人家的小姐金贵的很，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十条命也是赔不起的。
“多有叨扰，还请掌柜的多担待。”
阿琴从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掌柜的手中。本来还有些怨言的掌柜的眼中立马放出了光，他接过银子忍不住细细摩挲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袖子藏好。
他脸上堆满了笑容，谄媚地望向阿琴，这一锭可抵得上他辛辛苦苦干一个月了。
“贵人看的起咱这家小店，是小的福分，姑娘言重了。”
“我们家小姐第一次到这灭踪山来，不知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去处？还请掌柜的说道说道。”
“好玩的去处，这可多着了，咱们这地界你别看现在这幅模样，在前朝可是王公贵族们游玩的好去处。您瞧这南山，当年这里可建了不少别院，您现在过去还能瞧着不少当年的遗迹了。”掌柜的伸出手指指向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那边的北山是达官贵族们下葬的地方，不少人喜欢这里的风景，死了都乐意呆这儿，听说连皇帝都差点把陵墓迁过来。可惜了今朝开国的时候往这放了了一场大火，什么都给烧了个干干净净，那些个陵墓更是被挖了个底朝天，骨头被扔的到处都是，当真缺德，这一片没被挖的可能也就只有信王的那片了。”
“信王墓这么一说倒是风水挺好，现如今都还能好好留着。”阿琴装作无意搭了一句腔。
“可不是吗？听说信王墓那里是神仙看中的地方，以前不少有动那里心思的人刚碰下那里的土，头天还活蹦乱跳的，第二天连影子都瞧不见了。前朝大乱的时候这里来了好多当兵的，挖了不少东西出来，最后要连信王墓都要动，您猜这么着第二天好几千号当兵的都没了影。后来也来了些不信邪的人，这否管什么来头，来了多少，只要碰了这信王墓第二天准没影。”
“这么邪乎的吗？”阿琴故意露出怀疑的眼神望向掌柜的。
“您以为了姑娘，那是神仙发脾气了，话说每年的这几月都是神仙发脾气的时节，你们可得绕着南山那片特别是信王墓那块儿，那里可是不太平的很，神仙这几个月见不得人，多少人进去了就没影了。”
姜未晞手上端着茶杯，耳朵里听着掌柜的话，心里盘算着此地的妖兽暴动似乎是有一定的规律且集中在信王墓范围，妖兽天性愚钝暴虐，此地的情形倒当真是有些奇怪。
她一边听着一边喝了一口茶水，茶汤刚一入口，她就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掌柜说是拿的压箱底的好茶，这怕不是压太久发霉了，什么味儿啊。
“抱歉，这里我们包场了，这位姑娘若要饮茶的话还马上发请另寻个去处。”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说到兴头的掌柜也打住了话头，姜未晞循声望去，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女人站在茶棚门前，白玉玉质细腻，绝非凡物。有意思，这样的小山村里还能看见这样好的东西。
“我有东西寄放在此处，取回而已，还请让开。”
女人的声线清冷，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是司辰姑娘来了，她每五日都会到我这里取生活所用的，绝无恶意，还请贵人莫要动怒。”掌柜的转头看向姜未晞，生怕影响到她游玩的心情，惹怒眼前这位一看就是高门贵族出身的小姐。
“何必为难这位姑娘，退下吧。”
姜未晞还不至于在这里耍什么架子，她挥了挥手，守在门口的仆从应声退下，为女人让出了一条路。
站在一旁的掌柜松了一口气，瞅准机会从身后的柜台拿出一个包袱，双手递给那个女人。
“司辰姑娘，来您的东西，有空赏脸来喝杯茶。”
女人接过包袱，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转首之间她不经意间扫到坐于一旁的姜未晞，忽地整个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未被面具覆盖的薄唇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被女人盯着的姜未晞感觉有些不自在，不免出口询问。
女人听了姜未晞的话，整个人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方才的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阿琴看见姜未晞的神情，立即会意。待确认女人走远无误后，召来一旁的掌柜。
“那是司辰姑娘，听说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可惜亲娘去的早，后母不待见，哄的她爹在山里盖了一个小屋，把这姑娘打发到这里来，每月她爹都派人送吃食用具到我这里来，造孽喔。”
那个女人的眼神，她是认识自己吗？姜未晞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回想着那个女人的身形与自己记忆中的各个世家贵女比较，却半天没想出相符合的人来。
她在心里思量着这个女人她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曾见过，为何她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于她莫名想要亲近这个女人的，当真奇怪，姜未晞从未对哪个陌生人有这样的感觉。
她回想着那个女人的身影，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欢喜。
“小姐脸色不太好，可是这里的茶水吃食不好？”
阿琴看见姜未晞有些泛红的脸颊，顿时心生忧虑，不免出口询问。
“茶水上佳，应是方才走的有些热了，无需多虑。”姜未晞感到两颊微微发热，她微侧过身，故作镇定地端起茶杯饮起茶来，方才难以入口的茶汤此刻竟是入口清甜，回味无穷。
姜未晞望向茶棚外。一阵微风拂过，门外那棵桂花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叶片闪动，依附在叶间的桂花花瓣乘着清风跃入空中飞舞，在半空划出一道道漂亮的轨迹。门帘被风轻轻掀起一角，数片花瓣趁机飞入屋中四散落下。
姜未晞拈起飞落至桌上的那片花瓣放于鼻间，闭眼细嗅，桂花清香扑鼻而来，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灭踪山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