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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面花灯相映红 ...

  •   紧接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砰得一声化为血片,玄逸一下子睁开双眼,只见泖柳正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手里还举着除邪。

      “问到什么了?”见他睁眼,泖柳缓缓放下除邪,低声问道。

      玄逸摇摇头:“并未,不过最后那东西化成血片,是否就……”

      “没事了”三字还未说出口,便听着唐老爷床榻上吱呀一声响,唐老爷竟然闭目坐了起来。

      泖柳给了玄逸一个眼色,接着缓步上前,试探着唤道“老唐?”唐老爷倏地睁开眼,目露寒光。玄逸心道不好——他这才想起,大凶之魂不论碎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消散,果真,这东西还在唐老爷身上。

      只见泖柳飞快地朝唐老爷甩出几道黄符,不想,唐老爷不但并未有惧意,反而诡异地大笑起来。

      这时候,门外候着的唐家人听着泖柳唤了“老唐”,只道是唐老爷醒了,便推门要进来。门才开了一道缝隙,泖柳便怒吼一声“出去!”可还是迟了,就在唐家次子露头的一瞬,唐老爷一张嘴中竟伸出几丈长的舌头,带着诡异的怪笑将门口之人的脖颈牢牢缠住。

      泖柳见状猛地一转身,精瘦的身子往高处一蹦,手起剑落,将那舌头从中斩成两截,剑也应声落了地。唐家次子满脸苍白,捂着脖子深呼着气,旁人上前给他张皇失措地捶起被来,同时砰得关上了房门。

      舌头顿时缩回成正常的形状,唐老爷此时满嘴是血,却笑得癫狂。玄逸捡起地上的除邪,轻抚了右腕上的纹身,试探着捏诀开了个通灵,问道:“你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泖柳见状,闭了眼,双手合十念起地藏经来。

      玄逸只道师傅是对自己通灵的默许,接着问道:“唐老爷平日里善事做尽,开仓济贫,你有何理由缠着他?”

      闻言,唐老爷才收起狰狞的笑,嘴边躺着绛红的鲜血,满眼仇恨道:“呵~他大善人?不过是做给你们这群傻子看的!他给你们小恩小惠,背地里却纵容着大儿子杀人劫财,还心虚得给儿子求了符咒,你倒是说说,有这样的大善人么?真他娘的歹毒!”

      玄逸一怔,看向身旁的师傅,只见泖柳也止了念经,面色凝重。

      玄逸还想再问,只见唐老爷眼睛直直地起了身,飞快走到案前,拿起一把剪子就要往自己脖子上穿。

      以往每每危急之时动如火掠的泖柳这次竟纹丝不动,情急之下,玄逸出手去拦,却见自己扬手的一瞬,手还未碰着谁,唐老爷便应声而倒。

      这时,泖柳才早有预料般地微眯起双眼打量玄逸右腕:“方才你想什么了?”

      玄逸如实道:“我想,且先把这东西定住,你我先去调查此事,回来再与这东西交代,若是冤情查明了,它或许就不驱自散了。”

      泖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声自语着:“终有时~终有时~”

      “师傅说什么?”玄逸问道。

      泖柳摇摇头,苦笑一声,复又恢复了往日神色道:“徒儿果真有长进。”

      二人出了房门时,唐家次子正被家人围着坐在躺椅上,脸色还是白着,吓得脸眼泪都没了。

      见二人出来,唐夫人擦了眼泪上前道:“道长,我家老爷到底是给什么东西缠上了啊?可如何是好啊?”

      泖柳斜眼看了看躺椅正后头立着的唐家长子,沉声道:“是个厉害的邪物,我得再回去制些更厉害的法器来降它。你们把唐老爷房门锁上,先别进去看他。”

      玄逸师徒在唐家上下期许的目光下出了门,径直朝衙门走去。

      二人击鼓见了县官,要了近几年的卷宗。近几年邪物横行,听二人说是为了驱邪,那县官不敢怠慢,把卷宗一一呈上。

      很快,玄逸便在三年前一本卷宗中找到蛛丝马迹,卷宗记载着,三年前,唐家长子唐文章走的一趟镖被土匪所劫,其中一起走镖的张家两兄弟纷纷被土匪所害,尸骨无存。

      玄逸合上卷宗,正要对身旁的泖柳说出心中的怀疑,只见泖柳早有预料地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

      玄逸将事情来龙去脉对县官一一道来,县官生怕因着自己曾审错了案,如今又坐视不管,那冤魂从唐府赶来找他索命,于是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拿唐文章。

      到了堂上,唐文章怒视着立在一旁的玄逸师徒,咬牙切齿道:“我父亲平日里待你二人不薄,如今他老人家有难,你们帮不了忙却来诬告我,你们是何居心?”说罢,他对着县官央求道:“请大人明查!”

      事关自己的安危,县官不敢马虎,也不回答,只看向玄逸师徒。

      玄逸朝唐文章近了半步,敛眉问道:“你身上带了什么符?可否拿出来看看?”唐文章闻言脸色一白,遮掩道:“是什么符又有何干?现如今鬼怪肆虐,有个什么符都不新鲜!”

      县官也看出唐文章脸上的不自然,忙下令道:“搜!”两旁衙役闻言,飞一般将唐文章按倒在地,很困就快他身上搜出一道金镶玉的奢华符咒。

      玄逸见状问道:“金镶玉符咒是为防含冤而死的大凶之魂报仇用的,一般防身根本不必,且价格高的离谱,即便达官显贵也很少有买,你买这符又是为了防着谁?”

      衙役放开唐文章,唐文章便从地上狼狈地爬起,一改平日里谦和的形象,大骂道:“你他娘的一个臭道士胡乱猜忌个什么?老子有银钱,我愿意买,不行吗?”

      玄逸还想再逼问,却被泖柳轻轻按住手臂。只见泖柳神色如常地走到唐文章跟前,与之耳语道:“你知道若是你不肯招,那东西会做出什么吗?不光你,你父母儿女,一家老小,都会死在它手里。信不信由你。”说到末句 ,泖柳眯了眯细小的眼睛,这话让唐文章面色一寒——他不傻,看得出这话是真是假。

      呆呆地愣了片刻后,唐文章默默说了句“我招,”接着又忽而涕泗横流,崩溃大哭着将原委道来。

      原来,三年前唐文章曾背着唐老爷赌博,欠下巨额赌债,又不好找父亲要。正好父亲把那次走镖任务给了他。一路上,他见同行好动员,便商量着演一出被劫的戏码,把运的巨额银钱独吞了。末了他不忘塞了些银子遣散同行,同时堵了他们的嘴。

      不料只有张家兄弟不肯同流合污,执意不要封口费,还嚷嚷着回去报官。情急之下,唐文章雇人杀了赶去衙门报官的张家兄弟。为了让张家找不到尸体,唐文章还丧心病狂地吩咐刺客将张家兄弟分了尸丢进水里。

      听到这儿,玄逸脊背一凉——难怪他在漩涡中看到的是无头无四肢的血肉团,也难怪这邪物对唐家恨得如此之深,以至于成了大凶——见唐文章带着金镶玉符咒无法近身,子不教父之过,邪物自然而然就想到是唐老爷纵容,这也是情理之中。

      最后,县衙给三年前这一桩翻了案,判了唐文章秋后问斩。

      出了县衙,玄逸对泖柳道:“师傅,如今唐文章画了押,咱们这就去唐家告诉那邪物,让他离开唐家吧。”

      泖柳望了望天,闭了眼道:“方才我已经偷偷开了通灵,把这边的情况给那邪物听了。他说他便是张家兄弟中的兄长。他对结果挺满意,说他愿意离开唐家。”接着,他睁开双眼,接着道:“我已经把他超度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去候着投胎了。”

      玄逸一边惊愕于师傅动作之快,手段之隐蔽,一边暗自欣慰,唐老爷终于该是好了。可当他回到茅屋,看着泖柳又拿出小酒壶喝个酩酊大醉时,他才想起:尽管他二人如今这般是为唐家,可他们毕竟是抓了唐家儿子,唐家又怎会真的高兴起来?难怪师傅不肯再回唐家。

      以往师傅只偶尔与唐老爷对饮,如今怕是又要一人独醉了。

      翌日一早,玄逸便听说,唐老爷好了,可唐夫人因儿子的事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

      玄逸摇摇头~明明自己做了正义之事,可想着唐老爷平日里慈祥的模样,如今心里却说不出是何滋味来。

      正想着,只见泖柳已经戴上他那顶破旧的道冠,背了个布包,拍了玄逸肩膀,笑嘻嘻地说道:“这里为师住腻了,走,收拾收拾,咱们一块儿去别处发财去!”

      玄逸自是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走,有些事就是很微妙,人情事故,从来说不清道不明。那些不敢或者不能插手帮忙此事之人,或许和唐家关系仍会永远交好。可师傅全心为朋友做了这么多,今后却再无颜面对唐家~包括自己也是亦然。但即便是再重来,他知道、师傅和自己一样,也都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玄逸想安慰师傅几句,便开口道:“师傅,唐老爷应该能明白你的用心……”话未说完,就见泖柳一边转身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一边不屑地说道:“小兔崽子,为师玄门中人,怎么会在乎这点儿私情?快收拾吧……”

      师徒二人一路无话,走了一整天的路后,远远地看见前头一座桥下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泖柳这才恢复了往日的不着调,喜上眉梢道:“徒儿,咱们这是到了寒城了,且还赶上了寒城有名的花灯节。节上少不了吃吃喝喝,走,咱们快去~”

      虽然师傅只惦记着吃喝,但这至少说明他情绪恢复了些,玄逸暗喜,点点头随泖柳一起加快了脚步。

      灯节上人群熙熙攘攘,花灯也是琳琅满目,各式各样。泖柳笑呵呵地找到一处人群稍微稀疏的空地,支起包里带着的“金牌算命”招牌,对玄逸挤眼道:“这么多人,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玄逸头一遭对这样的师傅如此赞同~以前他总觉得师傅这样蹦蹦跳跳地太失身份,可如今看来,管他靠谱不靠谱,师傅他老人家高兴就是了。

      看着眼前的花灯,玄逸不由想起年幼时的情景来。那时候父母还在,他骑在父亲肩上,与母亲相视而笑,接过母亲踮脚递过来的墨梅花灯,看着那暗红色的灯光把母亲的笑脸映得更为灿烂。

      想着这些,他眼眶一酸,对泖柳喊了声“师傅我去逛逛~”

      泖柳此时正对一个求姻缘的姑娘眉飞色舞地忽悠着“你那未来夫君是个相貌俊俏,出手阔绰之人……”也无心理他。玄逸嘴角微微一扬,在街上信步走了起来,边走边寻找幼时灯节的影子。

      热闹是不减当年,可惜走了半天也没见墨梅花灯,玄逸百无聊赖的走着,忽然眼前一亮,发现几步之外树上挂着的一盏墨梅花灯,便赶紧走了过去。

      “老板,付钱,不用找了。”未及走近,那墨梅花灯便随着这道好听的少年声音,被老板从树上取下了。见老板把花灯给了一位一身黑袍,身形颀长的少年,玄逸心头一凉,折身要走,只听老板问道:“这位公子想要哪盏?”

      玄逸沉声道:“墨梅的可还有?”

      老板蹙眉道:“不好意思,墨梅的只这一盏,被这位公子先买了,有红梅的您要吗?”

      玄逸摇摇头,正要离去,却听着那道好听的男声再次响起:“哥哥若是喜欢,我送你便是。”

      玄逸一怔,恰与已回过身来的少年目光相遇。少年正弯着双眼对自己笑着。他身形挺拔修长,个子比自己还高一些,但看面貌,顶多十六七岁。在灯光的映衬下,少年的样貌夺目逼人,皮肤白的发亮,一张轮廓过于精致的脸,一对勾人摄魄的眉眼,配合他明明青春洋溢却又难掩气度的微笑,让人别不开眼,再加上他身旁花灯映来的红晕灯光,显得他更是俊美不似凡人,饶是玄逸一个男儿身,也难免看得呆了片刻。

      待回过神来,玄逸才发现少年已将手中的墨梅灯递了过来,赶忙拱手道:“多谢这位小公子,不过不必了。”

      少年朝玄逸上下大打量一番,啧了一声道:“真是幸会!我才被师傅逐出仙门,就遇上个修道的前辈~”

      玄逸垂首瞥了一眼自己的白袍,心思自己穿着这么朴素的白袍也被少年看出来是道士,倒也着实不易。

      见玄逸脸上忽明忽暗,少年挑了挑眉,牵过玄逸的手,将花灯往他手上一放:“哥哥就收下吧,我正想早日再拜个师门,正好就遇着你了,可否引荐一下师傅?”

      玄逸第一次被人这么握着手——低头见少年那颀长的手还没放开,只觉有些尴尬,再加之少年比他高一些,他这么近与少年讲话,还要微微仰头,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便退后了半步。

      玄逸料想他只是个纨绔子弟,便有些严肃地说道:“不知公子为何被逐出师门?修道可不是轻松之事。”

      少年听罢,低眉别眼,给了玄逸一个无可挑剔的完美侧脸,低声道:“因为恋上一个对我无意的人,又执念太深。”

      玄逸闻言一滞~想来少年并非纨绔,也算个重情重义之人。如此说来,自己引荐一下他倒也无妨。想着,玄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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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面花灯相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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