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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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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昼时的太阳依旧炽热夺目,余热难散,夜晚的风也被熏得闷热。
课间的走廊总是闹哄哄的,空调和电风扇终究比不上自由。
我艰难地穿过人群,从洗手间走回教室。我们的教室在走廊尽头,厕所在中楼道,中间隔了七个班,每上一次厕所都是一场长途跋涉。
且厕所的距离改变了何阮的志向,他说:“老子以后一定要当建筑设计师,给每个教室都设计一个厕所,坚决不做这样一个‘大脑神经细胞从来没经历过凋亡’的设计师。”
何阮从前的梦想是当一个化学家,但他是“实验室杀手”,打翻过酒精灯,烧炸过试管,一般只出现在试题上的错误操作他都亲身经历过。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小试管真他妈贵,十块钱一根。”
我回到教室,喻程和何阮两个人正靠在后门的墙上看余瀚“夜观天象”。看热闹的人不少,却都是我们自己班的。我们班的左手边是墙,右手边是空教室,孤零零地被学校圈在一个角落里,格外凸显我们班是“神经病院”的本质。大概只有体、艺班的人理解我们的孤独感。
我向外望去,天空一片黑沉,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
余瀚负手而立,仰头凝视着天空,伸手抚了抚他压根不存在的“长胡子”说:“本‘天师’夜观天象,我们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因为明天下雨。”
大家胡乱地笑作一团,有人吐槽他:“余瀚,你这算什么?今天广播站都通知过了。”
余瀚争辩着:“我还有自己的评价呢!”
“行行行,你快说。”何阮催促他。
余瀚扬起手,似在痛惜着:“明天新高一军训,竟然没有太阳,罪过啊,罪过啊!”
四周又胡乱笑作一团,有人配合他:“在理,在理。”
“余瀚,你念错台词了。”喻程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何阮的肩膀上,忍着笑说。走廊的光线昏暗,教室里却是一片明亮。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是我陌生的样子,可依旧是那样的让人移不开眼。
“老师来了!”哄闹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走廊上的人顿时散如鸟兽。
我回头,班主任已经穿过了天桥,向我们班走来。喻程和何阮不知什么时候拖着余瀚进了教室,王明嘉也敛了笑意,视线重新移回英语书上,开始记背单词,。只有萧沐晗至始至终靠着最角落的栏杆,神色疏离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我们班是理科竞赛班,一班。我们班有四十三个男生,十个女生。女生在我们班属于“稀有动物”,但绝对不是“保护动物”,随时可见,男生和女生因为一道题目“吵”得面红耳赤,因为排名“明争暗斗”,不过整体气氛绝对融洽。毕竟,“勾心斗角”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们班主任姓邓,叫邓高。矮矮胖胖,带着副大圆眼镜,像极了吉祥物。有时候人如其名和名如其人,倒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化学课上老师说:“纯碱不是碱。”有人接嘴说:“就像邓高,不高。”
邓高教我们物理,与其他物理老师不同的是他的头发乌黑浓密离散发出“智慧”的光芒还有几万光年的距离。喻程他们几个个高的男生总是借问问题的机会,去揉他的头发。邓高很“愤怒”地控诉他们:“哪天我要是秃顶了,你们几个臭小子给我等着!”
邓高先从前门探出一个头,往班里扫了一周,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现在怎么消停了?下课了也多出去转转,别老在教室里呆着污染空气。”
他又回头把萧沐晗和王明嘉叫进了教室才拿着会议记录本慢吞吞地走上讲台。
“那个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讲几件事。”他又开始了他万年不变的开场,“刚才我们几个老师开了个会,学校领导呢主要是重申了咱学校的‘三条高压线’:一是手机问题,这个我相信咱们班同学是值得被信任的;二是早恋的问题……”
邓高刻意顿了顿,双手撑着讲台,表情严肃地注视着我们。我们却是一片欢腾,互相“检举”着。
“老师,江楠昊早恋!”
“老师,余瀚说他喜欢你!”
“陈子明喜欢三班‘班花’。”
……
没有人提及喻程,我有些失望却又松了一口气。我多希望他们不能在一起,可也担心他会到责罚。我偷偷看向喻程,他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转着魔方,那双眼睛满是笑。
邓高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始维持纪律:“行了,行了,初恋是美好的,别非逼得我替你们弄死在摇篮里。”
“三是考试的诚信问题,下个月13号要月考,别问我考什么,就那么几门课,自己看着复习。我又不是出卷老师。考试的时候不准作弊。这次学校特别重视,会严抓,抓一个奖100块钱呢!多大的动力!对了,跟你们讲一下,不要觉得跟你们没关系,给别人抄也算。”邓高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表情迷之骄傲,然后他开始结尾:“就这么几件事大家注意一下,没了。”
总之,听邓高讲话就跟看优秀作文一样,都是套路。
他刚“一步三回头”地准备走出教室,又后退了几步,用本子指着余瀚说:“对了,就是你,刚才在走廊上‘作法’的那个,你出来一下,咱俩聊聊。”
余瀚站在饮水机旁,拿着保温杯,本能地摇头拒绝。班里笑乱成了一锅粥。
“去吧,去吧,我跟你一起去。老师,我刚好有道题目不会。”何阮抓起了桌上的物理试卷和笔,推着余瀚,从后门出了教室。
上课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进教室。班里只剩下一片寂静,电风扇在头顶旋转着,不知名的小虫子,不知从何处落到了课桌上。一本厚厚的试卷从何阮的书堆上滑落,“嘭”的,声音很微弱。我捡起那本试卷,替他重新放回到书堆上,小虫子也不见了踪影。
我远远地望了一眼喻程,他坐得笔直,魔方已经被他放回到抽屉里了。他拿着笔,桌上似只放了一张草稿纸,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低头,将试卷的最后一题的题号画了一个圈,丢在一旁。
网上曾经有个很火的问题:“你们班有没有一个人你们几乎没有说过话?”
有啊,那个人是我很喜欢的人。
总是偷偷地看着他,千方百计地想要引起他注意,竭尽全力地靠近他,可他在身边,却又迟迟不敢说一句话,怕他生厌,怕他不耐烦。心怀忐忑,不敢喜形于色。至始至终,一个人在心里唱着一出独角戏。
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喻程和何阮已经被招进了虚怀高中,开始学习高一的内容。
我做坐在位置上看着中考倒计时发呆,四周空荡荡的,只有试卷,和触目惊心的成绩单。
那时,我每天背八十个英语单词,做两张半数学试卷,没日没夜的背知识点。第一次如此有强烈的念头想上考虚怀高中。或许是害怕和他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考前动员大会的时候,很多人说着自己想考虚怀高中的理由,:考一所好的大学,或为父母争光。我才发现我的理由是这样的荒唐和肤浅——为了离他近一点。
所幸,最后如愿,可我们之间终究还是那样远。
“同志们,交作业啦!交作业啦!”下课铃声刚刚响起,各科课代表收作业的声音便覆盖了全班。我们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课目的作业不管有多少都必须在晚一下课前完成。剩下的时间用来复习和预习或参加竞赛培训。
何阮和余瀚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还一人手上拿着一根冰棍。余瀚一进门就朝陈子明嚷:“明哥,我替你背锅了!冤枉死我了,你得替邓高赔我精神损失费。”
英语老师还坐在讲台上,闻声看了他们一眼说:“何阮,星期六的英语试卷你是不是又没交?我怎么找都没有看到你的。”
“老师,我请假了。”何阮解释。
“你又不是艺术生,怎么老是请假?”英语老师显然不信。
“我要学数学。”何阮补充。
“英语不用学了?你高考就考数学啊!”英语老师反问他。
何阮见好就收,认错道:“老师,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交!”
何阮的话,半真半假。事实上,他拿到英语答题卷的那一秒,他就果断的把答题卷对折,往数学试卷下一垫,成了数学草稿纸。
何阮的理科总成绩是全校第一,奈何她他一塌糊涂的文科成绩,全校排名只有200多。
语文老师曾经“威胁”他:“何阮,语文没考80分以上,以后语文课你就别给我进教室。”
那次考试,他终于咬咬牙把作文凑到了800字。他拿着语文试题卷,坐在椅子上叹气:“唉,写了一次语文试卷,手都会抖了。感觉像刷了20张化学竞赛卷,还是都不会做的那种!”
我有些好奇的问他:“邓高找余瀚干什么?”
他把物理试卷传给了前面的同学,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老高先给我讲题目,让我弄懂了赶滚。但我是那种人吗?真是的!我就趴在办公室外面的墙上,一边写题一边听,结果你猜怎么着,老高问余瀚‘听班里同学说,你喜欢三班的一个女同学’笑死我了,老高这听力绝了!”
我说:“你说话就不能挑重点讲吗?”
何阮有些无奈的看着我:“陆婉婉同学,您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我作文凑个一百八百字容易吗?我得在日常生活中开始练习和积累,再说了,我这叫什么来着?哦,‘层层铺叠,层层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