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主美队）你的波长》雀予枝

2、第二个琴键

　　埃莉诺捧着手上的一叠画纸和底下两个已经装好画的画框，低着头走在街上。
　　或许时间还不那么紧，她走得并不急。墙上贴的是山姆大叔的征兵广告，红色的“I want you”引人注目。
　　前面的广场上搭起了临时的舞台架，上面挂着“国家需要你，正义需要你”的横幅。一个军官站在舞台上，拿着扬声器做慷慨激昂的演讲；两个军官坐在桌子前，分别登记着两路前来征兵的青年信息。排队的人很长，沿着路几乎排到了路口。
　　埃莉诺一眼瞥过去征兵的队伍，刚好看见前几天遇见的史蒂夫。他正跟着队伍缓慢移动，他的朋友站在队伍外面和他说些什么，像是偶然遇到。埃莉诺走近征兵队伍，听见史蒂夫的朋友在劝阻他：“史蒂夫，这是你第四次征兵了，为国效力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换一种思路？”
　　“你知道我的，巴基，我没法儿就在后面，这样站着看着你们冲锋陷阵。”
　　“可你在前面也不见得……”詹姆斯巴恩斯顿住了，史蒂夫的眼光似乎也有些黯淡。他话锋重启，“我常常想感谢拒绝你的人，这少了我很多担忧。”
　　“原谅我的自私巴基，但你知道，你在前线的每一天，我也为你担心。”
　　巴恩斯叹了一口气，手轻拍了史蒂夫的肩膀，莫不作声了。
　　“时代如此。”史蒂夫回拍了巴恩斯的肩膀。
　　“我被选入了107部队，下周就奔赴前线。”巴恩斯重新打破沉默，语速缓慢地说。
　　“祝贺你，你也一定会凯旋的。”史蒂夫心里有一点羡慕，同时也为朋友自豪。
　　巴恩斯转移话题：“我想你一定不介意周末和我出去……”
　　埃莉诺收回视线，重新往前走去。她心里略沉，一瞬间仿佛有一点感动，但是又困惑。国家利益下每一个人都像是背着巨大饼干的蚂蚁，背负重担、一往无前。但是值得吗？
　　她讨厌这种灰蒙蒙的舞台背景，舞台上的他们每一个人，明明都那么生动、可爱。她目光扫过一张张热情、略带紧张但又踌躇满志的年轻脸庞，有了动笔的冲动。
　　她加快了步伐，走过路口右转，就看到目的地——一个门可罗雀画廊。老板看了林一眼，“你大可以再晚一天，这样我就可以扣掉你一半的稿费。”说完没理埃莉诺，推了一下眼睛，继续看他的报纸了，“海报放在柜子右手边，给布莱恩先生的画斜靠在柜子旁，我一会儿自己来收。”
　　埃莉诺将最上面一叠画稿放在柜子右手边，已经装订好的两幅画斜放在柜子旁，可以看见画上署名写着理查德·布莱恩。
　　然后将剩下的几张画轻放在了画廊老板报纸旁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要卖你自己的画？”老板说话很不客气，“上次你放在这里的画我都还没卖出去，你怎么又来了？”
　　埃莉诺的眼睛正对上老板的视线，什么情绪也没有，但却是一种隐隐的坚持。老板拿出一小叠纸币放在桌边，随即朝埃莉诺挥了挥手，“你走吧，画放在我这，画当然只能一幅一幅卖，哪里有那么多位置来展示你的画？”
　　埃莉诺数了数手上的钱，除去应有的酬劳，自己的画只卖出的一副画的定价多一点的价格。
　　老板嘟囔着，“可不要说我欺负你这个小哑巴，这年头谁买的你的画啊，不知名的三流画手，能卖出去都得多亏我，而我才收你40%的中介费。”
　　埃莉诺对老板的铁公鸡性格已经习惯了，撇了撇嘴，只是确实再没有大一点的画廊能在战时卖的出去画廊了。
　　埃莉诺算了算，有点愁，这样生活费就只能够维持，一个月不到。她对参加大奖赛有点心动了，听说，一等奖奖金不菲。但是……恐怕不能如愿，学校里的学生并不能给她造成多大困扰，只是，理查德布莱恩先生也决不允许她在什么大奖赛上出风头。恐怕她得额外找一个生计了，她有点懊恼自己的艺术生身份，不然至少可以做个家教，辅导孩子作业什么的。而她就只会一些现实中没有意义的艺术理论……啊，她还会钢琴。
　　埃莉诺抿了抿唇，她总不能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把自己饿死在现在。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她往布鲁克林中心区域走去，沿路上视线透过玻璃看向每一家餐厅。在一家高档酒店的一楼，她看见了摆在餐厅中间的三角钢琴。埃莉诺停住了脚步，在门口停犹豫了一下，服务员看见了她，走了过来，“女士你需要帮助吗？”
　　埃莉诺摇了摇头，从宽大背带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本便签本，拿下卡在胸前的笔，写下一句，你们这里还招钢琴演奏者吗？
　　服务员愣了一下，自从前一个演奏者辞职之后，酒店就没有再招人，除了重大宴会会请一些小有名气的钢琴家来演奏。他回答道：“我不清楚，女士。恐怕你得问问我们经理。”
　　服务员领着埃莉诺走进酒店，穿过餐厅，来到了大堂。他向经理汇报，“这位女士想要征聘餐厅的钢琴演奏者，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招不招人了。”随即在经理耳边附上一句，“她不能说话。”
　　经理看向埃莉诺，“你会弹奏什么曲子？古典音乐，爵士？”
　　埃莉诺低头在纸上写道，主要是古典音乐。
　　“你可以现在去弹奏一曲吗？顺便问一句，你介意摘下口罩和帽子吗，我是说，这好像有些不太礼貌。”
　　埃莉诺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摘下口罩放入口袋，露出高挺的鼻梁。将手上的纸笔整理放好之后，摘下帽子，被随意盘起亚麻棕色的卷发散开，垂落至后背。
　　“你秀发很美。”经理赞叹道，随即引着埃莉诺走向餐厅，示意她坐在琴凳上。埃莉诺将帽子也一同放在琴凳上，掀开了琴盖，按下两三个音，是准的。
　　经理轻拍了两下手，向客人们介绍，“亲爱的宾客们，今天有一位美丽的小姐，将给我们演奏一曲，让我们一同来欣赏。”
　　在座的宾客都礼貌地鼓起来掌。经理向埃莉诺点了点头。
　　埃莉诺手微颤，微呼一口气，按下第一个音。她将男人的指责声从脑海中尽力驱除，用白噪音画面充满自己的大脑，无意识地按下第二三个音，第一小节。她的手指逐渐变得柔软，音符如水的流出。她心里浮现窗台上盛开的花朵，空气里雨水的湿润，长椅上情人的呢喃。
　　一曲毕，埃莉诺平静地想，你也不是音乐国度里的王，你对我也没有办法留下深刻而永久的诅咒。
　　周围掌声响起，靠近钢琴的一位男士还朝着埃莉诺提高音量，说了一句“bravo”。经理重新走上舞台，“感谢这位小姐演绎的梦幻曲，让我们片刻都沉浸在了如梦似幻的画面里，那么从此这位美丽的女士将担任我们酒店的钢琴演奏者。”经理朝埃莉诺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埃莉诺跟着他走。
　　埃莉诺拿起帽子，重新戴在了头上，但是并没有把头发卷起，亚麻棕色的头发温柔地紧贴脖子，有几绺落在胸前。
　　埃莉诺走下舞台，跟上经理的步子，经理对侧过脸来：“你的琴声很动人，一定从很小就开始练习了。”
　　埃莉诺微点一下头，经理停顿了一下，“或许留你在这里当钢琴演奏者屈才了。”埃莉诺摇摇头，掏出纸笔，谢谢你，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经理点点头，没有多问些什么：“我叫汤姆布朗，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顺便说一句，你可能需要一套礼服。”布朗先生扫了一眼埃莉诺的米黄色毛衣外套背带牛仔裤的装扮，“我承认这样穿可能确实很舒适，但不太……”
　　埃莉诺理解地点了点头。经理补充道，“你有正式一点的礼服吗，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提供。”
　　埃莉诺摇了摇头，在纸上写，我有。
　　“那真是太棒了，你最好再披个坎肩，虽然餐厅开了空调，但是毕竟是冬天，你懂的。”
　　埃莉诺微微一笑，谢谢你，你人真善良。
　　经理帮埃莉诺登记后，送她出门，“不用客气，任何人看到这么美丽的小姐都会忍不住帮她忙的。”
　　埃莉诺微微弯腰向经理表示感谢。她回头看了一眼酒店名称，谢尔酒店，对她来说真是个意外的幸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