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3、序3

　　“无支祈你可知最近无缘无故死了几个下仙，犯人连千里眼和顺风耳都抓不到，闹得整个天宫城人心惶惶。下仙的死法大相径庭，却都被抽去了全身灵血，相传仙血可以炼成续命金丹，所以有不少神仙猜测这是某个将死堕神的垂死挣扎。众所周知，蟠桃可以助人挨过天劫，因此天帝认定若堕神炼丹不成，必然会盯上蟠桃园内熟透的仙桃，才在这里重兵把守。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躲过守神和护阵的法眼，但在这风口浪尖上你还敢私闯蟠桃园，小心被当作堕神逮捕处以极刑，你也知道魂界的规矩，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文姝看着地上的布娃娃压低声音对着无支祈严肃地说道。
　　成天泡在魂界市井的无支祈又怎么会没听过这骇人的传闻。他起初可不相信这些风言风语，直到天帝亲自下令，禁止桃仙子和神官之外的任何神仙接近蟠桃园，这才让他感叹无风不起浪。
　　堕神索命，加之蟠桃园将有一批蟠桃成熟，魂界对桃仙子看管更严，甚至能用无情来形容。本来桃仙子是可以着便服入桃园的，哪知一个不知死活的桃仙子监守自盗，同桃园守卫里应外合，将仙桃偷藏于紫纱袍服内带出了桃园，他们最后自然被神官捉拿归案。自此之后，仙界规定，桃仙子只能身穿半透明的纱羽衣入蟠桃园工作，以免此类偷鸡摸狗的勾当再度发生。这条规定已经足够羞辱人，哪知堕神的传闻出现后，桃仙子的人身自由也被魂界上仙限制，桃仙子被全部赶入乾坤宫居住，每天都在神官的监视下出工、生活。这么一来，本就同文姝聚少离多的无支祈更加见不到她了，文姝被关进乾坤宫没几天，无支祈便茶饭不思，想着要见她一面，戒备森严的乾坤宫无法硬闯，所以他只能选择找蟠桃园下手。可蟠桃园同样也是魂界重地，特别最近还由太乙真君设下了大法阵，无支祈那点障眼法虽能骗得过桃园守卫，但在大法阵面前就如同孙悟空见到了如来佛，永远逃不出法阵的手掌心。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规矩是死的，但办法有的是，无支祈得知太乙真君好喝酒，便从花街要了几坛百花酿跑去天宫找他共饮，太乙真君这个酒鬼看到琼浆玉液魂都没了，哪里还顾得上炼丹修身，酒过三巡，这个不胜酒力的糟老头子果然伶仃大醉，在无支祁的撺掇之下，炫耀起角兜铃来。太乙真君刚从兜率宫的药材墙里拿出被银芍药干里三层外三层包住的角兜铃，又被无支祁猛灌酒，没耗多久，太乙真君便倒在炼丹炉旁呼呼大睡起来，角兜铃自然被无支祁“借”走。别看角兜铃这么小一个金铃铛，这可是魂界内最强大的法宝之一，普通下仙根本使用不得，即便有着高强法力的无支祈也无法熟练运用，但以它破阵还是绰绰有余。就这样，无支祈用角兜铃破了大法阵，用隐身术瞒过守卫的无支祈成功躲过魂界的设防，跑进了蟠桃园。
　　“姑奶奶，我费了这么大力气，算准时间来蟠桃园见你一面，想陪你聊天解解闷。你倒好，见到我就是一通斥责，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对于文姝的责问无支祈没好气地回答，心里却乐开了花，毕竟他在多日不见后总算见到了文姝。
　　“妈，妈妈！”一个沙哑又虚弱的童声突然打断了无支祈和文姝的对话。
　　牙牙学语的孩童随处可见，孩童的咿咿呀呀也算不上什么怪事，但就是这一声略微怪异的哼哼叽叽让无支祈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分明看到了文姝怀中的蟠桃嘴部的蠕动，桃园内没有孩童，那声“妈妈”定是蟠桃所发。根据无支祈所闻，蟠桃虽然形似外人，但也只是没有灵魂的果子，不管蟠桃的仪态、表情是多么接近凡人，终究只是供神仙续命的道具，绝无可能开口说话。然而，蟠桃的确开口说话了，那么文姝怀里的必定不是蟠桃，“难道是闹得满城风雨的堕神所化？难道这妖物会加害文姝吗？”仅仅一瞬，无数个疑问闪过无支祈的脑海，他有太多太多想问文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孩子的说话声。”千言万语只化作简单的一句话，无支祈眉头紧锁向文姝询问道。
　　“哪有啊？我看你太累，听错了吧。”文姝开心地哄着蟠桃说道。
　　无支祈刚想说什么，又马上咽了下去，毕竟他只听到一声怪响，说不定真有可能是自己幻听，现在还不宜早下定论。
　　被怪事烦心的无支祈再无心思逗留在蟠桃园，他倒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性格，不过这件事或许会波及到文姝的安危，这让他怎么能坐得住？所以他暗下决心靠自己的力量让怪事水落石出，至少也要在出事前把灾难扼杀在萌芽之中。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龙腾大书阁翻阅史料，以证蟠桃开口在过去是否确有其事。无支祈离开桃园之前留给文姝一撮猴毛，告诉她如果遇到危险就拿出猴毛大叫，自己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
　　无支祈离开蟠桃园，趁太乙真君鼾睡之际归还了角兜铃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龙腾大书阁。这座包罗万象的书阁巍然屹立于天宫西侧，一头彩色琉璃盘龙缠绕在这座天坛之上俯视着魂界，颇有明朝遗风。魂界内没有日夜的概念，只有光暗之分，但书阁内还是常年灯火通明，因为书阁实在太大，光靠射入气窗的光线根本无法照亮整个书阁，所以鲲油灯一直是在书阁读书的必备品，特别是对于那些内埋头苦读的神官。
　　无支祈在和书阁阁长“大言神”打了声招呼，好言谢绝阁长帮忙找书的邀请后，径直冲进了阁内。他首先找来查阅的书籍是《百草纲目》，结果令他大失所望，这本号称神草的百科全书里除了记载蟠桃“味甘，性温，可食用...”等等众人皆知的事实之外再无更多描述。无支祈不死心，又翻阅《神农本草经》、《魂界草木状》、《群芳谱》等书，皆一无所获，就在无支祈一筹莫展之际，两位路过神官的一番对话让他走出了死胡同。原来两位神官抱怨天界正史内被可恶的庸神篡改太多，还不如那些野史笔记里记载地详实。无支祈听完一拍大腿想到“对啊，既然正规书籍内没有记载，何不在前人笔记内找寻呢？”于是乎，无支祈通过阁内神器果然在“大笑神”所撰的《笑林奇闻志》内搜索到了线索。《笑林奇闻志》内有一篇叫作《桃娃》的文章，讲述了一对一心求子的上仙夫妇，在得到蟠桃后没有食用，而用自己的灵血喂食蟠桃，最终蟠桃成仙变作调皮捣乱的桃娃在魂界引发的一系列趣事。由于《笑林奇闻志》只是本笑话集，根本没有人把《桃娃》所述放在心上，但无支祈相信，任何故事都是来源于生活，这篇《桃娃》绝对不是“大笑神”的空穴来风，说不定摄入灵血的蟠桃真的可能获得寿命，那如果文姝负责的蟠桃真的有了灵性，喂食蟠桃的灵血又从何而来呢？想到这里，无支祈不禁不寒而栗，他匆匆离开了龙腾大书阁，准备找到蟠桃说话的证据，再向文姝问个明白。
　　无支祈离开书阁时刚过子时，魂界转白为黑，“极暗”毫无征兆地到来，经过少则十日多则几月的黑暗后，众神们才能迎来“极光”，在此期间魂界的最高权力也将由光神转交给暗神。无支祈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魂界，叹气连连，这是他来到魂界后第一次碰上“极暗”，本来在凡间时比起白天他就更喜欢黑夜，看到魂界也会被黑暗笼罩后，反而让他对这个仙气氤氲的地方有了一股微妙的归属感。
　　为了庆祝“极暗”的到来，无支祈决定先放下烦恼，找老匠头去喝花酒，一醉方休。他一个翻身飞至花街，把刚刚准备歇息的老匠头从木瓦屋里拉了出来，被拉出屋子的老匠头是又恼又羞，说不什么也不肯跟无支祈一起发疯，但最终还是抵不住无支祈的软磨硬泡，答应同他一起喝酒庆祝，虽然他也不知道要庆祝些什么。
　　他们来到花街上的“白雀楼”，子时之后“白雀楼”依然高堂满座，这座三层的小木楼住满了来皇城游玩的下仙，一楼大堂内，十来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要不是无支祈和掌柜关系不错，否则他们非吃闭门羹不可。无支祈和老匠头入座后，要了三壶百花酿，一盘酥炸龙髓和炙烤麒麟肉。百花酿自然不用多说，是连太乙真君都为之迷醉的仙酒，萃取百花之香的百花酿只要开坛，便能招蜂引蝶，使无数的仙兽闻香自醉，围着酒坛翩翩起舞。带骨而炸的龙髓是魂界的特色下酒菜，“白雀楼”油炸时用得是火牛油，火牛油温度极高并带有火牛身上的肉香，龙骨只需稍稍放入，便会立刻炸透，又酥又脆的金色龙骨包裹在软嫩的龙髓之外，咬骨吸髓时一硬一软的独特口感连天帝都为之迷倒。炙烤麒麟肉更加不用说，油光锃亮的麒麟肉入口即化，这是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名菜，本来是宫廷菜，最近开始在下仙间风靡，试问又有谁不想尝尝当年仙帝享受过的美味呢。
　　老匠头和无支祈吃得十分开心，突然一股异样的血腥味冲入无支祈的鼻腔。
　　无支祈嗅觉奇好，如果他集中精力，可以在几里外分辨出熟悉的味道，一里之内的血腥味就算是被精心掩盖，也逃不出他的鼻子。他估计定是堕神害人，立刻一个跟头翻到了血腥味的源头——朱雀馆。待他冲至“朱雀馆”时已经为时已晚，药馆内四位花仙全部失血而亡，而那个落荒而逃、欲冲上瓦房顶的黑影不可能躲过他的法眼。无支祈又翻身至黑影面前，并同时抽出双刀——四海·日轮，抽刀时的刀风刮起了黑影的斗篷，击飞了黑影的面具，黑色兜帽被吹开的黑影露出了真容。看到黑影真容的无支祈突然瞳孔微缩、瞪圆了双眼，因为他看到的竟然是那掌再熟悉不过的美丽脸庞，因震惊而失语的他怔怔地愣在原地，内心却在大声咆哮“为什么是你！文姝！”
　　这时，抓住机会无支祈破绽的黑衣人趁机脱身、掩面而逃，留下那个说不出话的傻猴子跪地长叹。
　　让无支祈难以理解的是，黑衣人虽然面似文姝，但她自身几乎无味，连一点点胭脂水粉味都没有。
　　更让让无支祈难以理解的事情还在后面。几个时辰后，凌霄宝殿上众神官上朝时，朱雀馆四口人全部被屠，自己擅自使用法器的事情，在千里眼和顺风耳的上朝的报告中只字未提，只报告了几个下仙酒后寻衅滋事，而正坐在九龙重天椅上的影帝哈欠连连，这个和天帝共用一个身躯的暗神之王未过问下神界之事便宣布早早退朝。无支祈当然知道千里眼和顺风耳这两位大神需要休息，法力会用尽，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监视着魂界的每个角落，但出了这等大事，他们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说不过去了，似乎像是故意在回避这件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