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私密纪事》清风无尘

21、年少

　　天蒙蒙亮的时候凌夫人已经依靠在窗边几个时辰了。她睫毛上好像落了一只清醒的蝴蝶，驱散了睡意。她睡不着，不想打扰初月便自己披了外袍坐着。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走马灯似的回忆往事。窗外很寂静，还没到仆人们起床的时间。

　　她如今嫁做人妇未满两年却感到分外疲倦。年少做姑娘时觉得成亲是最浪漫的事，和心爱的人在高朋满座中诉说情意。让天下人见证他们的幸福。少女情怀幼稚可爱，她的想象只能到达拜堂的礼桌。

　　成亲后才知道日子哪有这么简单：琐碎事务她要一一打理，亲戚关系要谨慎维持，府里的下人也要领导安排，宽严相济。这些都没关系的，只是她身后的夫君却不能陪她一起。
　　凌兰是她的未出阁前的名字。她像兰花，娴雅柔顺。芬香温柔。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当初是不是应该在考虑一下，而不是一意孤行的要和凌玉宇成亲。两个人虽然都姓凌但是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活泼好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心思单纯。她爱读书，早熟并且敏感聪慧。成亲时父亲母亲劝她，她以后免不得辛苦，她听不进去，毅然决然穿上大红嫁衣。

　　她觉得找到一生所爱，不能放手。可真过了日子自己反倒后悔了。万幸凌玉宇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的心成亲之前就死掉了，虽然他不说她也知道。她以为自己能改变，但是失败了。两个人就像兄妹一样搭伙过了两年。

　　没红过脸，没吵过架，但是也没有心动的激情。生活像一池静水，有波纹没波澜。凌玉宇觉得亏欠了她，立了遗嘱自己死后家产都给她。她接受了，因为这样会让他好受一点。

　　在空闲的时间里她常常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心动的？想来想去还是学堂那一幕最为清晰。

　　她父亲赶考失败，遇见了她母亲便在此地扎根。她母亲家里拥有本地最大的书肆，刚开始她父亲在学堂教书，许多人的小孩都送来上学。她那时候八九岁，怕人认生。

　　凌玉宇是第一个主动找她说话的男孩子。他脸小小的，长得比许多女孩子还精致可爱。鼻头钝钝圆圆，拱起鼻子像小猪。虽然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作业给我抄抄。

　　作为学堂先生的女儿，她总要以身作则。可是凌玉宇居然撒起了娇，“好不好嘛，漂亮姐姐。”她差点就动摇了，把父亲教的诚实守信搁到一边。

　　可是凌玉宇突然被提溜起来，一个十几岁的黑衣男孩领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拽回自己的位置上，对自己说了一声抱歉。

　　她心思细腻又善于观察，知道这个年龄大一点的孩子是凌玉宇的陪读，卫凌。是凌镖局捡回来的，父母都被马贼杀了，他为了报恩就留在凌家。现在是凌玉宇的玩伴。和凌玉宇不同，卫凌已经长开，少年眉骨锋利，眼神淡淡的。棕色眸子没有笑意，总是沉默着。

　　凌玉宇最怕他也最听他的话，他父亲和大哥都舍不得揍他，但是卫凌可不一样。一般卫凌一个眼神刀凌玉宇就老实了，但是奇怪的是凌玉宇还老是爱捉弄卫凌。卫凌被捉弄了也不恼，面无表情的看着凌玉宇，过不了一会他就投降。

　　“你干什么，今天要交作业，我还没写完。老师点名到我咋办？”凌玉宇懊恼的瞪着卫凌，他早就看出来凌兰要软化了，自己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卫凌眼皮微垂，“你昨天招猫逗狗的时候我提醒你还有作业，你毫不在意。怎么今天着急了？你还笨，抄都不会抄，连累人家怎么办？”

　　凌玉宇本来听前半句话有些心虚，等到后半句就急了。“你为啥说我笨？”小孩子生气起来奶凶奶凶的，卫凌反倒是嘴角微扬。

　　“你不笨那你肯定能自己做出来作业，离上课还有一会。我相信你可以的！你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你，你用激将法。哼，我一定做出来，你等着被打脸吧。”凌玉宇看着少年怀疑嘲笑的目光就有点不爽，豪放宣言就脱口而出。

　　“我等着呢。”卫凌这时才真正的笑起来，温柔宠溺。学堂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冲淡了他的气场。凌玉宇看得有些呆了，要不是他长得最好看，才不要让他贴身陪着自己呢。又凶又总是惹人生气，还不会哄人，吵架了不肯说一句和软话。自己总是先低头道歉，虽然好像总是自己单方面吵架。

　　凌玉宇奋笔疾书，为了避免提问出丑，也为了自己放下的狠话。提问自己时卫凌从不会给自己援助，感觉身边坐了一个空气人，郁闷。卫凌静静地看着认真的小孩子，他就像是自己的阳光，温暖热烈，只是现在还没长大。自己要守护好，为他的成长护航。

　　凌兰听到了这场对话，抿嘴笑了。她想和凌玉宇做朋友，那种可以一起聊天，一起打闹的朋友。她知道凌玉宇其实特别温柔，也很尊重女孩子，前几天教训了欺负女学生的男孩，虽然主要是卫凌出手，他除了有点贪玩没什么其他缺点。

　　卫凌虽然表面看起来有点冷但是其实他是善良的，只是父母双亡的打击太大，少年过早的面对残酷的世界便把自己柔软的那一面收了起来。她的直觉一向很准。三个人最终走在一起成了朋友。

　　凌玉宇性子跳脱，长大了也待不住，不爱和她坐着一起读书写字画画。反倒是卫凌有耐心和她做这些。虽然卫凌长大后就成了镖局的镖师，常常外出押镖，他还是有空就读书，不时找自己借书。因为常年练武，卫凌的身材极好；热爱读书，又成了一位谦谦君子。

　　城里的很多姑娘都对他暗送秋波，有大胆表白的但是他都一一拒绝。走镖不是件轻松活，镖师上路前一般都会打点好一切，因为他们知道有可能一去再也回不来。年轻的镖师更是如此。他不想拖累他人。

　　一想到走镖凌兰就忍不住想埋怨凌家的大儿子，凌玉宇的哥哥凌琼楼。

　　兄弟两个的名字来自苏轼的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凌镖局最爱苏轼的豪爽大气，便给两个儿子从这首词里取名。他也最重义气情意，不然不会做成第一大镖局。他在绿林中有许多朋友，一般人都要给个薄面。跟官府的关系也好，生意也就越做越大。

　　但是两个儿子令他犯愁。大儿子心胸狭隘，对卫凌薄有微词。虽说武功还可以但是为人之道属实差劲。二儿子是个吃货，最爱吃喝玩乐，武功不行，吃饭很能。但是心地善良，孝顺。自己生病衣不解带的照顾好几天，对周围的人很好，还会撒娇你也不好对他生气。眼下倒是卫凌这孩子最符合镖局掌舵人选，算了，再看看吧。

　　凌琼楼对卫凌很不满，认为他抢走了父亲对他的宠爱。私下里凌琼楼总是打卫凌，给他使绊子。卫凌从不向凌老爷告状。他知道寄人篱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现在长大了好些了，小时候不会武功时卫凌被打得很惨。

　　凌玉宇劝也没有用，凌琼楼威胁一旦卫凌告状他就把卫凌撵出凌家。现在卫凌成了镖局里年青一代最优秀的镖师，有什么危险的镖单凌琼楼总是把他的名字加上去。卫凌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的武功也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沉默。

　　凌玉宇总是在卫凌出镖的时候找自己，也不说话，就拿着一本书或者字帖。坐在那里看一天或者临摹一天。肉眼可见的低落，可是等到卫凌风尘仆仆的回来，他一句思念也不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还要没缘故的发火。

　　卫凌其实都知道，他已经步入江湖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不在是稚气的少年。他不会说什么矫情的话，只会张开手给予一个拥抱。一拥抱凌玉宇眼睛就红了，要是说出来还会炸毛。两个人的感情太好了，自己常常被感动。

　　是什么时候感情开始变质，友情的天秤开始倾斜，爱情的幻想开始萌芽。开始计较谁和谁在一起的时间多，开始计较谁的礼物要用心，开始怨恨自己作为女子无法畅快淋漓出去玩耍，骑马射箭，喝酒吃肉。

　　当时自己怎么想的啊？就不该看那些风花雪月的画本子，西厢记读了好多遍。深夜躲在被子里为爱情流泪，盼望自己也能觅得良人。自己那时候交朋友的范围很窄，左看右看凌玉宇最为合适。当年奶凶的小孩长大了，变成大一号的可爱。学纨绔子弟装出风流的样子，不熟悉他的人往往被他骗了去。

　　但是他真的很好，自己可以和他分享烦恼，欢乐和忧愁。她有些自信的，小姑娘已经变成美人，有许多人上门提亲她都拒绝了，她没办法把自己下半生的幸福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

　　她破釜沉舟，直接在三人聚会时开始了话题，当时的情景真是别扭极了，她现在也很难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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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追选秀心梗了，更新晚了，说的就是明日之子，当初就不应该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