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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叛 ...

  •   镇军府在靠近城北的地方。因是镇将办公之地事关重大,洛修平被勒令待在房中不得乱走。
      “我就在此处办公吗?”
      领路小兵有些嫌恶地道:“不知道!”
      自此十日无人理睬于他,待到第十一日终于有人露面,他被逐回了戍所。
      “洛修平所犯何罪?”
      “渎职!”
      来领他的是凌九榭。
      “镇将对我的疑心是来自你的揣测?”他仍笑,仿佛这接二连三的挫折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会找到证据的!”凌九榭一脚踹开洛修平戍所中房间的木门,“在那之前,你最好别耍花样!”
      洛修平走进房间,背对着凌九榭,低沉的笑声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那么,戍副大人,我打算今晚回归敌营,你来吗?”
      “当然,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洛修平低笑一声,似乎动了动,然后凌九榭看见不知谁搁在窗台上的瓷杯碎成了粉末。
      “是男人的,靠脑袋来抓我,背地里告状是毛头小子所为!”
      凌九榭气红了脸:“便看我今晚抓不抓得住你!”
      洛修平随手自箭筒内取来一支朝他一掷,低笑道:“我的轻身功夫可是登峰造极!”
      月色幽暗,星子微明,凌九榭背箭持弓,脚下不停,早把当值的三个巡卒不知甩在何方。夜静无声,只余他的脚步沉重回响。
      半晌追至一个拐角,屋脊上悄无声息行走的黑影突然斜向抄了近路,地上的凌九榭暗骂在心,也只得再加快脚步。
      然而屋脊上的人仍越去越远。
      万不得已,他停步,弯弓搭箭射了出去。
      那人一个踉跄自屋顶消失,凌九榭追至,见他倒在地上,松了口气便要去抓。地上人影却在此时弹身而起,将一个东西向他掷来。
      是他方才射出的箭。
      凌九榭咬牙切齿:“洛修平!”
      洛修平低低笑道:“白日里我已将箭掷进过你甲胄带钩,谁想你竟不受教,蠢材蠢材!”
      凌九榭弯弓搭箭瞄准他:“如此,我就不信你还能走!”
      洛修平只看他一眼,满面带笑:“我这轻身功夫若在平地上使,只怕人在哪里你都见不着!”
      凌九榭不语,与洛修平僵持了一会儿,便见他身形忽地一动,人已在丈外,再一动,果不见了。他急急追赶,至城门口时天已微亮,城门楼顶上迎风而立的洛修平似笑了笑,返身跃下,终是出城去了。
      桌后的戍主听完凌九榭的话,气得拍案而起:“如此严重之事为何不早说?”
      凌九榭也是气得不行:“因只是他一面之词,没有切实证据,属下恐怕他别有用心……”
      “恐怕恐怕,恐怕此刻敌方已得了我军虚实底细,筹划着点将出兵呢!”
      凌九榭将头又低了几分:“属下办事不力,愿领责罚!”
      “罚你何用?”戍主来回走了几趟,突然想起什么,回到桌后寥寥几笔写就一封书信,封好,“去,马上将信送到镇将大人府上!”
      与此同时。
      鲁伯元上下将洛修平打量了几遍:“你说洪志被擒,交代你代他前来送信?”
      “没错!”
      “凭什么让我相信?”
      洛修平低低笑道:“洪志所偷来的情报此刻都在我手上,将军信也好,不信也罢,横竖我已将东西送到,告辞!”
      “来人!”
      便有两个持刀大汉自帐外进来堵住了洛修平去路。
      “将军就如此对待功臣?”
      鲁伯元冷哼一声:“你是什么功臣?”继而吩咐两个大汉,“找个营帐好好看着!”
      洛修平仍是不慌不忙,只问:“将军若出兵,让我打前阵可好?”
      “做什么?”
      “南城戍副凌九榭,我要亲手取他性命!”
      郭错到茺州时情势已是一触即发,鲁伯元屯重兵于茺州北面,茺州大营镇将刘不疑亦集结军队于城北。但他说他要抚琴。
      “抚琴?”在这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时刻?刘不疑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找个清静辽阔之地,本官要抚琴半日!”
      最后抚琴之地选在城郊大军集结之地以北七里。
      “那是战场啊!”刘无疑苦劝无果,只得拉来镇副辜傲帮手,谁想效用亦不大,“郭大人是钦差,莫深入险地的好!”
      “空旷之处仅有草原,不离军营七里又不够清静,本官亦是无可奈何!”虽如此说,他自在品茗,脸上全无半点“无可奈何”的样子,“二位将军再劝无益,本官自有道理!”
      刘无疑有苦难言,只得退一步道:“那么末将派一队士兵追随大人!”
      “不必!”
      刘无疑大惊:“大人万不可任意妄为!”
      “任意妄为?”郭错放下茶杯,微眯着眼看过去,“既如此,将军也不必爱惜本官性命!”说着,抱起琴,缓步出了大帐,渐行渐远。
      刘无疑长叹一声,只得追出:“大人,这……”
      郭错脚下不停,但有声音随风淡淡飘来:“若要派,便只派凌九榭一人前来,否则本官全数遣回,绝不留半点情面!”
      天近黄昏,鲁伯元已等得有些焦躁,前去察勘情形的小兵终于回来。
      “报!”
      “进来!”
      “人在茺州城以北十里,年约三十,白面书生,身旁仅一人守护!”
      书生?“再探!”
      小兵飞奔而出,鲁伯元思虑半晌,才坐下,猛听琴声戛然而止。
      “去探探怎么了!”随手扯来帐外小兵,他命令道。
      天色黑透,郭错才抱着琴从从容容地回来了。
      “可有什么状况?”刘无疑喝问凌九榭。
      凌九榭不知为何脸色有些难看:“禀将军,一切正常!”
      “下去休息吧!”
      “是!”
      郭错要了水洗净手脸,开始仔细地擦起琴来。
      “大人辛苦了,早些休息,末将告辞!”说着,刘无疑便往外走。但郭错叫住了他。
      “你营中有一参将名叫林仲元的,现在可关押着?”
      “押在城西,大人要见他?”
      “不必,只是关押便好,莫讯问上刑!”
      “是!”
      见刘无疑有些敷衍,郭错只得再加一句:“待事了,我亲自去见!”
      洛修平在鲁伯元点兵之时闯进帅帐,看守他的两人则慢了半刻,慌慌张张不知如何解释。
      “将军不必怪罪于他二人,我若要逃,只怕将军亦阻拦不住!”
      鲁伯元一言不发,三两步来到跟前,抽出佩刀便当头劈下。洛修平一个侧身,见鲁伯元突然换招横扫而来,稍稍后仰,出手如电捏住了刀背。
      这一捏,鲁伯元使尽了全力竟也没能收回刀来。
      洛修平松了手:“将军既不信我,我此刻便走!”
      “慢着!”
      洛修平停下脚步,背着手,却不回头。
      “你要打前锋,我便让你打前锋,后日出战,好好准备吧!”
      当晚申福亦叛逃至鲁伯元帐下,第二日便领着二百兵马被派在洛修平处。
      茺州方面的前锋是凌九榭。
      本来刘不疑要派参将辜谦,但郭错坚持让凌九榭上阵,反将辜谦派为他副手,丝毫不顾辜家兄弟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凌九榭虽立过功,恐还难担此大任!”刘不疑对郭错的胡作非为也忍耐到了极限,“望钦差大人三思!”
      “若本官不改主意呢?”郭错悠悠闲闲煮着茶,“刘将军打算兵谏?”
      刘无疑面色丕变:“非万不得已,末将亦不想如此!”
      郭错煮好了茶,斟毕,却不喝,站起来踱到琴几前,轻轻拨了下弦:“洛修平潜伏我军数月,熟悉地利阵形,他又身手了得,此役,鲁伯元大抵会派他打前阵!”
      “关于这一点末将亦考虑过,认为既如此,更该派经验丰富的人去!”
      “洛修平此役可谓身负重任,若我们能谋他一谋,这前阵便好打!我思想许久,辜谦作战老道且熟悉军情,凌九榭则对洛修平其人较为了解,何不以此二人配合,来个天衣无缝之策?”
      刘无疑沉默,似在考量是否可行。
      郭错又拨了下弦,待尾音颤颤地抖进在场众人心里,才再次开口:“将军不妨请大家一起商量!”
      交战当日凌九榭除佩刀长矛,还额外备有一副弓箭,洛修平则只背了一张弓一筒箭。阵前相见,洛修平低笑一声,先抽出支箭朝凌九榭方向一掷,而后迅速搭弓连发三箭。凌九榭面色严峻,手脚再快也仅来得及出一箭,而后欲以弓挡开齐来的攻击。不想三箭到了跟前却撞做一团,有两支重重跌落,余下的一支则因此改变方向,避过他手中弯弓直射腰腹。
      弯下腰,他看洛修平一眼,慢慢伏在了马上。
      洛修平身后兵将欢呼起来,鲁伯元见士气高昂,挥了旗下令进攻。
      辜谦见此情形急急策马上前,看也不看凌九榭,只举旗下令前阵后撤,由后阵迎敌。
      此时城楼上观阵的有郭错、刘无疑、辜傲及一干将士。
      “计败,此役怕是不成了!”刘无疑本就不赞同凌九榭为先锋,但此刻也不便直接指责郭错,只能对着城墙发火。
      郭错却不以为意,仅看他一眼,起身在几后落座,抚起琴来。
      琴声舒缓悠扬,却引来鲁伯元惊疑。洛修平便趁机策马上前。
      “将军莫惊,不过惑敌之计!”说着不知从哪里取来支似竹似玉的长箫,待要凑向唇边,却又突然袭向鲁伯元。
      “得罪!”洛修平手法极快封他几处大穴,将人拉到自己马上,扬鞭疾驰。鲁伯元动弹不得亦出不得声,竟像木偶般任他操纵,及至有人发现,接应已来到眼前——分明已死的凌九榭接过人狂奔而去。殿后的洛修平发了一阵乱箭,随后也去,一边吹起了箫。
      城门“吱呀”一响开出条仅容一马通过的缝隙,凌九榭与鲁伯元共乘之马过门之时,落后丈余的洛修平起身在马鞍一跺,翩然而去,倏忽已在二人头顶。
      城门关闭。
      待城楼上刘无疑再次探头观战,辜谦所领的整齐大军已将对方打得阵脚大乱丢盔弃甲,不多时,大胜而还。
      郭错便抱了琴站起,文人宽大的袍袖在猎猎风中飞舞得“啪啪”作响。
      “七日后请各位将军仍在帅帐小聚,本官这便拟奏皇上论功行赏!”
      城门边看守的小茅屋里,凌九榭拔去在带钩中卡了许久的箭,有些别扭地看着几个小兵为洛修平包扎肩上伤口——那是掳了鲁伯元回撤时被茺州守军的大刀所伤。
      “你怎么知道申福也是奸细?因为他与申禄是兄弟?”
      “当然不是!”洛修平笑,“常理说来,人人会那样怀疑,申禄既已被擒,你认为以他的性子,跑是不跑?”
      “申福一向懦弱怕事,不跑才怪……”凌九榭突然明白了过来。
      “咿呀”一声刘无疑开了门进来,让人带走鲁伯元,而后嘱咐:“你二人好生修养,不日即论功行赏!”
      两人拜了一拜,出茅屋后往南城去,一路见许多人家开门出来在街上庆祝,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时天色欲昏,又有许多人点了灯笼挂在门口,街道行人渐渐都生出黄旧古朴的味道,令观者亦不觉慵懒松懈起来。
      “我一向为难于你,你怎还肯将性命交在我手中?”凌九榭突然问,神情语气仍是有些别扭。
      洛修平左右观望着各式各样的行人与灯,只反问一句:“你何尝不是将性命交在了我的手中?”
      凌九榭一愣,又问:“那么你又是如何说服钦差助你?”
      这回是洛修平一愣,反问:“不是你说服了钦差吗?我还未见过他呢!”
      凌九榭再一愣,突然急了:“不,他来那日借口抚琴指名要我护卫,带着我在战场上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
      “都说什么?”
      “大约是分析敌我形势,不过提了多次擒贼擒王,又给我讲管仲一箭射在公子小白带钩的故事……我起初也莫名其妙得很,想了半日方勉强理出头绪来!却不是你让他来的吗?”
      洛修平微眯着眼想了想,对凌九榭道:“你先回去吧,我四处逛逛!”
      “战事才止……不安全吧!”
      “无妨!”他笑,“你也见过我身手!”
      “好吧,万事小心!”
      待凌九榭去远了,洛修平独自拐过街角,径入一条小巷。
      “出来吧!到今日才让我发现,你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大了!”
      一便服中年男人自墙头跃下:“大人请您今夜一见!”
      “不必了,你回去转告,他在刘无疑面前未免把话说大了,这一回去可是擅离职守之罪,哪里来论功行赏?我知他是为我才来这地方,但这罪我可不能替他顶,让他快回去吧,也许皇上真宠着他,见他早回,免他些罚也不一定!”
      “大人吩咐了,您若劝他,便让我答:他本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皇帝要治他罪治了便罢,他也懒得再当这官,倒不如恢复布衣之身,入您麾下一起造反!”
      洛修平突地笑出声来:“我怎么就成造反的了?”
      中年男人一言不发,只是仍不肯走。
      “好吧,你就说我求他办件事……”
      中年男人听完他的话,抱拳一弓身,去了。
      “快下雪了啊……”一抬头见彤云密布,他长叹一声,转了身,缓缓行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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