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黎丽

2、第二章

　　阿禾去采药时，见着了一位白衣仙人。白衣仙人凭空出现在阿禾面前，刚开始阿禾被吓着了，但那白衣仙人甚是奇怪，瞅着她像要把她盯出一个缝来似的。

　　她壮了壮胆子，问：“你是谁？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白衣仙人面色淡泊：“盯着你看又如何？”

　　阿禾性子一向温婉，也不与人相对。却不知为何就是看不惯这白衣仙人，特别是他说这话的时候。

　　“亏你还是个神仙！怎么这般无礼！难不成你们神仙都这样？！”

　　白衣仙人也不知在琢磨什么，半晌才道：“凡人经常求神拜佛，且修仙的人也不少。”

　　“谁没事喜欢做神仙？！喜欢做神仙的人肯定都是些伤心人，自己求不得，便想通过做神仙来宽慰自己。正常人没人想当神仙！”

　　白衣仙人听了这话倒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凭空消失在了阿禾面前。

　　阿禾翻了个白眼，继续采药。

　　晚间阿禾吃饭时与顾若说起了这事，顾若沉思半晌，问道：“白衣仙人？”

　　“嗯。”

　　“他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

　　阿禾想了想，那白衣仙人确实好看，甚至与棠樾的父亲有几分相似。

　　难不成，棠樾是个小神仙？

　　“嗯，挺好看的。”阿禾道：“阿若，你说棠樾会不会也是神仙啊？”

　　顾若吃了一口饭：“你见过那个神仙像棠樾那样咋咋呼呼的？居然还不记得家住何处？”

　　阿禾顿了顿，想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她今日遇上的白衣仙人她看着着实奇怪。她看了顾若一眼：“阿若，你想当神仙不？”

　　顾若差点一口饭喷了出来：“谁没事想当神仙啊？我日子过得那么滋润，况且还有你呢！当神仙这事嘛，等什么时候你不在了再说吧！”

　　顾若说得好像当神仙就是去受罪一样，却莫名的让阿禾欢喜。等听顾若说完，阿禾才觉得哪里不对。

　　“死顾若！我不在！？我不在！？等我不在你也别想在！”

　　顾若看着阿禾气急的模样甚是开心。

　　阿禾顺了顺气，想起一件事。

　　“上次棠樾说她娘亲不喜欢鸟，她娘亲为何不喜欢鸟他可同你说了？”

　　“未曾，”顾若道：“不过你说，是不是他娘亲幼时进山被啄木鸟啄过？”

　　“人家穿成那样你都看不出来是人家是大户人家吗？大户人家谁没事要进山来？”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幼时贫穷后来嫁与她家官人，然后她家官人科举一举成名，从此两人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也有可能！”

　　“你是话本看多了吧？还科举一举成名？科举一举成名的概率在一千个人之中也就一个人好不好？天方夜谭的事。”

　　顾若反驳：“万一呢！？”

　　阿禾默默扒饭，实在是想不通这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阿禾那天晚上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一片黑暗，她看不到东西，也听不见声音。

　　醒来的时候却见顾若在床边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轻轻起身给顾若盖了件披风，缓步走向屋外。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阿禾突然想起棠樾已经离开半个月了。也不知为何，阿禾对棠樾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亲切感。但棠樾叫她姐姐时的时候，她却总觉得别扭。

　　阿禾没与顾若讲过，那日她见到棠樾的父亲旭凤时，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她离开，不见到他最好。

　　那时起，她隐约觉得自己从前是认识旭凤的，只是她忘记了而已。

　　只不过若是过去认识，为何旭凤却是一副与她初见的模样？

　　她想不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上元节。

　　顾若是个欢脱性子，同往年一般拉着阿禾去了镇上。她们进到镇上才走了没几步路，感叹了镇上的热闹没几句，就看到了棠樾一家。棠樾见着她们便放了他娘亲的手，朝她们跑来。阿禾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抱起扑进她怀里的棠樾。

　　“吃胖了？重了许多呢。”

　　棠樾将阿禾抱得紧紧的：“哪有！阿禾姐姐骗人！”

　　顾若点了点棠樾的额头，笑道：“你个小鬼头！吃胖了还不承认？！你放心，我跟阿禾不嫌弃你的！”

　　“我才没有！”

　　棠樾向顾若伸出双手，显然是想要顾若抱他。

　　顾若嘿嘿地笑着：“求我啊！求我我就抱你。”却还是接过了棠樾，空出一只手捏着他的圆脸，边捏边感慨道：“嗯，确实吃胖了不少。”

　　这边旭凤已经牵着锦觅已经走到了她们旁边。

　　“阿禾姑娘。”

　　阿禾莞尔一笑：“公子、夫人真是好巧，没想到竟还能碰到你们。”

　　“确实很巧。”旭凤笑道。

　　“阿禾可是一天到晚都在念叨小棠樾呢，她对这孩子可是喜欢得紧。”顾若放下棠樾，目光在旭凤与锦觅之间流转。

　　棠樾听了这话，开心的摇着阿禾的胳膊，小脸仰视着阿禾：“真的吗？阿禾姐姐。”

　　“你相信你顾若姐姐？”阿禾蹲下，与棠樾平视着，刮了刮棠樾的小鼻子，温柔道：“我虽没有一天到晚念叨你，但也是思念你的。”

　　棠樾满意的点点头：“我也很思念阿禾姐姐，”他眼珠子一转，看到了顾若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当然，我也很思念顾若姐姐。”

　　顾若笑着摸了摸棠樾的头，道：“嗯，真乖。”

　　旭凤和锦觅对视一眼又分开，锦觅神色有些不自然，旭凤悄悄握紧了牵着锦觅的手。

　　“棠樾。”旭凤沉声道。

　　棠樾仰视着旭凤一脸疑问。

　　“顾若姐姐与阿禾姐姐也要逛这夜市，我们便不打扰她们了，可好？”

　　阿禾心中一个疙瘩，不知旭凤何意。

　　顾若笑着同棠樾说：“你爹爹说得不错，快去你爹爹那。”

　　棠樾一脸受伤，却也是乖乖去牵了旭凤的手。但也不忘回顾若话。

　　“顾若姐姐是大骗子，方才还说思念棠樾的，现下却觉得棠樾打扰了你！”

　　顾若笑着并不说话，拉着阿禾就要走。不料阿禾却又蹲下身来为棠樾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棠樾不伤心，你顾若姐姐是骗你的，我们自然思念你，没有觉得你打扰了我们。”

　　阿禾才说完没等棠樾回答却被顾若拉走了，只剩棠樾的身后喊着“阿禾姐姐”。

　　锦觅便是这时蹲下身来，两手包着棠樾的小圆脸。

　　“小樾为什么这么喜欢阿禾姐姐？”

　　棠樾吸了吸鼻子：“阿禾姐姐对我好，还有顾若姐姐。”

　　锦觅瞧了一眼旭凤，将棠樾揽入怀中。

　　“没事，下次还会见到她们的。”

　　棠樾认真的点了点头。

　　阿禾和顾若站在河边的一颗柳树下，条条红绫挂于上。

　　“你刚才干什么？才见面就要惹棠樾伤心？”阿禾有点气恼，侧身看身边的人，但对方却一直看着河灯在傻笑。

　　“喂，顾若！”

　　顾若不高兴的瘪瘪嘴：“看见那旭凤我就来气！”

　　“人家哪里惹你了？”

　　“没惹我，我就是看他不爽！”

　　阿禾掩着唇边笑意，眼角瞟到了河对岸的一个白衣身影。她定睛看了看，那赫然是她在山中见到的白衣仙人，只是此刻他身边还跟着一位青衣女子。

　　她推了推顾若：“阿若，你看那。”

　　顾若看去，正巧看到那白衣仙人为那青衣女子插上了一只发簪。

　　“嗯，挺好看一人。”

　　“那便是我那日遇到的白衣仙人，”阿禾道：“你说，他是不是动凡心了？”

　　那白衣仙人是不是看上那青衣女子了？

　　他们能不能修成正果？

　　顾若心头一疼，却还是笑着：“谁知道呢！不过这样的人是神仙是一点不奇怪的。”

　　“为何？”

　　“那样不食烟火之人只有天上才会有，在人间能有找得到几个呢？”

　　二人说话间那白衣仙人与青衣女子已然不见。

　　阿禾仔细又瞅了瞅对岸，道：“还真是神仙！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神仙就神仙呗！走，我们去别处玩！”顾若拉着阿禾又要走。

　　阿禾拍下顾若的手：“我不去，我在这等你，你好好玩。”

　　顾若应了声“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禾没想过会在这时见到旭凤，就犹如她没想过上元节会碰上棠樾一家人一样。

　　旭凤站在她面前，笑得格外有礼。

　　“阿禾姑娘。”

　　她也笑着：“旭凤公子。”

　　不知是不是她感觉错了，她觉得旭凤在有意无意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阿禾姑娘缘何一人在此？顾若姑娘呢？”

　　阿禾退了一步：“她去玩了。”

　　“阿禾姑娘为何不去？”

　　阿禾压下想要离开的念头：“我喜静。”

　　“如此。”

　　阿禾瞧了瞧四周，却不见半分锦觅和棠樾的身影，问道：“尊夫人和棠樾呢？”

　　“他们去玩了。”旭凤道：“我同阿禾姑娘一样，我也喜静。”

　　“这样啊，那还挺巧的。”

　　旭凤又走近了一步：“我从前爱热闹。”

　　“那真不巧，我从前也喜静。”

　　“阿禾姑娘，”旭凤一下一下地，慢慢念着她的名字，“从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阿禾怔了怔。想起自己的过去的念头。

　　“我忘了。”

　　“你，记不得从前半分？”

　　阿禾摇头：“记不得。”

　　旭凤背在身后的手忽的一紧。

　　“旭凤公子从前认得阿禾？”

　　阿禾其实挺胆小的，但不知为何见着旭凤便不知从哪里生出许多胆子。她盯着旭凤的眼睛，完全无视他眸中掩饰的慌乱。

　　阿禾想，旭凤的眼睛生的真的好看。她过去看着棠樾的眼睛时候也觉得棠樾的眼睛好看。仿佛你稍不注意，哪里就会有漫天烟火升起，璀璨夺目。

　　旭凤往后退了一步：“不认识。”

　　阿禾却越发大胆，她走近旭凤两步，故意凑近他。

　　“当真？”

　　“自然，”旭凤却不再后退，反而走近了一步，“阿禾姑娘莫非是希望旭凤从前认识你？”

　　阿禾笑：“自然。”

　　旭凤眼中有讶色一闪而过。

　　“棠樾曾与我和顾若说他爹爹娘亲都长得好看，我见过后很认同。”阿禾轻笑两声：“他还说，有许多人惦记他娘亲。顾若曾开过一个玩笑，说他爹爹也有许多人惦记。如今我想，当日顾若的玩笑话或许不是玩笑话，毕竟旭凤公子长得确实甚是好看，着实很引人惦记。”

　　旭凤张了张嘴，阿禾却没等他说话便道了别，走进人群。

　　“旭凤公子，他日再会。”

　　旭凤的眼睛望着阿禾去的方向开开合合，直到再看不见阿禾的身影，才将目光投放到那乘着许多心愿的河上。

　　忽的一下，旭凤的心绪就飘远了。

　　河岸对面，白衣仙人和青衣女子的身影依旧在。

　　阿禾找到顾若的时候，顾若正和一个小摊贩讲价，为的是一只刻有玫瑰骨架的的银簪子。

　　阿禾走过去问：“老板，这簪子多少钱？”

　　摊贩老板一见又有人看上自己的簪子赶忙比划着道：“五十钱五十钱。”

　　“五十啊，”阿禾一挑眉，看了顾若一眼：“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值啊……”

　　她拉长了尾音，顾若听着觉得十分开心。

　　“是啊，老板。我同这位姑娘的想法一样，五十钱？这只簪子也太贵了吧？”顾若笑着看着摊贩老板，不经意的又撇了阿禾一眼。

　　阿禾笑笑继续道：“老板，你莫不是要坑我吧？”

　　“不止是坑你，方才他还想坑我呢！他方才与我说六十钱呢！”顾若故作亲热的去挽了阿禾的胳膊，一副才与她相识的模样。

　　阿禾惊道：“竟是这般？”

　　“嗯嗯！”

　　阿禾警惕道：“那可不要让旁人被他诓了去。”

　　“好，我这就告诉大家！”顾若高声道：“各位……”

　　老板见状赶紧打断道：“行行行，那你们说多少钱？”

　　顾若压下嗓子：“二十钱成不？”

　　老板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顾若见了又要高声大喊。却见老板几番思虑，狠心道：“行，成交。”

　　顾若难为情的看着阿禾：“我极喜欢这只簪子，姑娘可否让给我？”

　　只见阿禾思索片刻，轻声道：“我见姑娘与我甚是投缘，姑娘若喜欢那我便让给姑娘了。”

　　“行！”

　　顾若付了钱，道了声谢便走了。

　　阿禾对老板笑得纯良无害：“老板，我便也走了。”

　　老板点点头，看着阿禾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