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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南昭不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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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片漆黑,眼前是无尽深渊,我全身仿佛被紧紧束缚,一双又一双干枯的手从泥沼中探出,向我哀哀伸来。
“公主,快走吧!”
“我,南昭公主,誓死捍卫国家,愿,以身殉国。”
“南,知,意。”
不,我不是南知意,我不是!
“跟我回天界吧,南昭的公主。”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南知意,你叫南凤。”
“小凤,小凤……”
恍惚间,一道光刺进这片黑暗,耳边的声音由模糊到清晰,字字温柔,小心翼翼。
“小凤,小凤。”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陡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撞进旭凤漆黑的凤眸。
殿内的夜明珠发出明亮的光,整栋大殿金碧辉煌,一览无余,我愣了一瞬,旭凤望着我,仿佛是在等我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我愣愣的抬起手臂,朝他哽咽一声:“抱抱我。”
他不带任何思索,抬手将我揽进怀里,那股梧桐花的香气冲进鼻腔,他收紧双臂,一下又一下的顺着我的脊背:“我在,别怕。”
我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不经意间红了眼眶:“我不是南知意。旭凤,我不是南知意。”
他倒吸一口凉气,轻拍我颤抖的肩膀,沉下声音:“去他的南知意,你是我的小凤。”
这一句话带着些许怒气,自他口中出,却又带有心疼的意味。
我下意识的蜷缩进他的怀里,一声哭腔自喉间迸发,之后便演变为悲痛的哽咽:“南昭灭国与我无关,我已经殉国了,我能做的都做了,我与南昭两清了……对吗?”
我近乎乞求的望向他,那双凤眸闪过我看不懂的情绪,他抬手摸了摸我的下巴,不同于以往那般随意,顺着抚向我的脸颊:“你只是我的小凤,我会护着你的。”
他上前靠拢,将我揽进怀里,与我十指相扣:“南昭已经过去了,你不欠南昭什么,你不欠任何人。你只是我的小凤,别怕,一切苦难有我解决。”
“旭凤……”我紧攥住他的手,生怕陷入另一片漆黑。
“一切有我,有我……”
最后,耳边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
直到怀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确认南凤浅浅睡着,旭凤才走出偏殿,轻合上门,轻舒出一口气。
自青丘归来后,南凤便一直半夜惊醒,他多次询问无果,又不敢轻易惊醒她,便每隔半时辰来偏殿看一次。
这一次,倒正碰上她被惊醒,旭凤心下莫名慌乱,待他走到正殿,燎原君早已恭候良久,见旭凤步履踉跄,便连忙上前搀扶,只是越走近,鼻腔的血腥味越严重。
旭凤撑着身子,对燎原君摆了摆手,径直走向书案,支着桌角才缓缓坐下。
“殿下!”燎原君低呼一声:“您的手!……”
旭凤微微一怔,垂下眸才发现手心竟已血肉模糊,隐隐往外泛着血珠。
他缩了缩手掌,想来定是南凤被梦魇惊醒后,攥住他手心时,不经意抠了几下。
“无碍。”他不甚在意的拂了拂袖,将手掩进书案下:“前几日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燎原君稍一作楫:“回殿下,属下前往青丘,隐秘的问了梧桐崖的土地神,他说那日青丘祭司在梧桐崖设了结界,旁人望不见结界内发生的事,只知道您到梧桐崖时,那层结界便被一股莫名的神力冲开,无从考究。”
旭凤垂在书案旁的手逐渐变拳:“这北堂墨染知晓小凤是我唯一的底线,生怕他干戈之时我不助他,行这等南辕北辙之事,就不怕我翻脸?”
他冷笑一声,眼神逐渐幽深,胸腔的气血翻涌的愈加严重,他连连施法,脸色逐渐苍白,下一秒,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出书案。
燎原君惊了一瞬,连忙走到旭凤身后,向他的心口处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
旭凤无力的拂开燎原君的双手:“燎原君,你修行不易,不必再为我输送灵力了。”
“殿下。”燎原君皱眉道:“凤凰涅槃乃是律法纲常,自青丘回来您就应该入九阳真火炉,您为何迟迟不肯涅槃?再这样硬撑下去,只怕您的修为……”
“小凤这般,我放心不下。” 旭凤打断燎原君的话,轻咳两声后,喉间已尽是血腥味:“再过两日,待寰谛凤翎炼好了,有那凤翎护着她,我才能安心涅槃。”
燎原君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旭凤挥了挥手止住:“若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便先退下吧。”
燎原君咬了咬牙,终究是没说什么,径自退出栖梧宫。
旭凤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便见邝露掌着璇玑宫的灯,一时错乱竟撞开了燎原君,她近乎拼命般跑进栖梧宫正殿,跪倒在他面前。
邝露向来知情知礼,如此鲁莽不顾礼仪倒是头一次见。
旭凤目光微凌:“怎么了?”
邝露匆促叩首,神色慌张道:“二殿下,求您救救夜神殿下!”
天界已经许久没下过雨了,清晨一睁眼便望见窗外有雨,着实愣了几分。
天界与人界不同,四季如春,唯有大事发生时才会天气变化,是为阴阳失调,天与地的混沌之气不稳。
而据我所知,能关联到天界天气的,除了天帝天后,便只有天界两位皇子——润玉、旭凤。
正要细想,太阳穴发出一阵疼痛,我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胸口发热,倒不是因为内里,衣襟夹层某个物件隐隐发着青光,我咬紧下唇,抬手拉过被子,将那该死的凤凰花玉佩掩住。
自青丘凤凰花玉佩和旭凤接触后,便一直若有若无的散着光,尤其在清晨,青光灼眸,不消说这点光,最为奇怪的是每每清晨,我都感觉那玉佩将我四肢百骸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吸走。
我稍一凝眉,试图运转体内的灵力,却发觉体内灵力不得掌控,而旭凤融进我灵魄中的那枚凤尾,更是不知所踪。
心口莫名发慌,旭凤当初将凤尾融入我灵魄中时,便下了一道封印,灵尾不可剥离,死生相随。那凤尾乃源自旭凤本体,消失留存尽在他的掌控,这几日凤凰花玉佩若真是在吸取我的灵力,那么旭凤的凤尾……
栖梧宫内悄无声息,想来旭凤是去早朝了,我无暇顾及窗外雨势,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弄清楚凤凰花玉佩为何会与旭凤接触时发光,又为何源源不断的吸取我的灵力。
记得那日,北堂墨染说过,这凤凰花玉佩乃上古混沌时期事物,内含精纯的凤凰古族灵力,这四海八荒,九幽重天,若说有谁与凤凰花玉佩真正契合,便只有鸟族真正掌权人荼姚了。
说起荼姚,我是非爱即恨。想当初我被旭凤带到天界时,那天后最为看不上我,成日挖苦挤兑我,也因此我一开始并不住旭凤的栖梧宫,反而自己寻了个无人住的草亭,直到旭凤积累战功为我换了个小厨房,又软磨硬泡缠了荼姚一月有余,我才能从我那破烂的小草亭搬进栖梧宫。
且说着天后更为厚脸皮的是,拿我作旭凤烂桃花的挡箭牌,宴会安排我坐到旭凤身旁,任我胡说八道也只是慈祥的看着我,完全一副准婆婆看儿媳的眼神,私底下却总趁着旭凤不在告诫我麻雀是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命我不得勾引旭凤。
天地良心,是您儿子成天吃我豆腐吃的不亦乐乎,还拿小厨房来威胁我,我内心真的是拒绝的!
一想到要和那位蛮不讲理、我儿最棒的天后问凤凰花玉佩的事,我这头便更疼了。
虽说荼姚宛如人间泼妇,法力却不容小窥,我捏了个诀将凤凰花玉佩藏进乾坤袋,又将乾坤袋化于无形,收进袖间,才安下心来。
不过半柱香,人已经走到了荼姚宫中,门口的侍女进去通报,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返回来带我进去。
我叹出一口气,跟着那位侍女绕了几个长廊,眼见到了主殿,脚还没踏进去,就听见尊贵的天后荼姚冷哼一声:“来便来吧,也不知道带些东西,不知礼数。”
我稍一皱眉,感到太阳穴突突直疼,恨不得转身就走,却只能忍了下来,扬起笑脸:“拜见天后娘娘了,南凤来之前问过旭凤,他说您这宫中不缺什么,只让我陪您聊聊天。”
“你倒是会拿旭凤说事。”荼姚凤眼轻扫我一眼,道:“纵使平日旭凤有意撮合你我二人的关系,也不见你来找我说会话。我今日心情好,你直言何事,早些退下,省的坏了我的好心情。”
那双与旭凤如出一辙的凤眸却透着一股风情,我微微抬眸:“南凤有一事不惑,特来请教天后娘娘。”
她不耐道:“你有事便去问文君文神,莫来烦我。”
我这才正视高座上的女人:“若我说,此事与凤凰花玉佩有关呢?”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下一秒,荼姚自高座站起,一抬袖便合上了主殿的门,我再抬眸,她已经站在了我身前,眼尾都透着凌厉,狠狠地钉在我身上:“此乃我古族密物,你怎会知?”
见她这反应,便知道她定是知晓凤凰花玉佩的真正秘密,我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才道:“前几日去往青丘,有一故人相告。”
荼姚眯了眯眼:“何故人,可有此物?”
“北堂墨染,无此物。”
“呵,九尾狐族,那群下九流的东西。”
听她语气不善,我沉下呼吸,便听见她又道:“你前来究竟是想知道什么?”
头疼的厉害,我叹道:“只望天后娘娘能告诉我什么。此玉佩,可会伤及旭凤性命?”
“不会。”
“可曾伤害他人性命。”
“.…..”荼姚顿了顿,仿佛想到什么,转身停顿半晌,道:“伤过。”
我微微抬眸,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还请天后娘娘细细道来。”
荼姚不再答话,只沉默站在原地,良久,一步步走向凤座,仪态优雅,缓缓落座:“你可知,南昭。”
“小仙知道。”
她叹了口气:“当年,盘古开天辟地,生混沌,余洪荒。凤凰一族源于洪荒之力,女娲见凤凰一族奇异非常,奉为神兽,赐混沌唯一一枚玉石,生成凤凰灵力,庇佑我族上下。不过三代,第四代凤凰之主思恋凡尘,与一人间女子结为姻缘,人间情爱,再也寻常不过,可错就错在,那凤凰之主太过情深,竟认不出那女子的魔身。”
我怔住,茫然的看向那一脸落寞的女人。
分明是别人的故事,却为何在她那一张向来尖酸刻薄的脸上看到了悲戚。
“那魔女与神族相恋,遭到反噬,凤凰之主偷盗圣物,一心想要救活爱人,被族人发现,压至女娲面前,女娲亲自施法行刑。凤凰之主亲眼看着爱人化为灰烬,而自己,心脉尽碎。那之后,女娲不再相信凤凰一族,但玉佩已经形成,唯有开辟另一国度保护玉佩,于是,便有了孕育半人半神血脉的南昭国。”
恍若惊雷,我已是哑然,满目震惊,半人半神……南昭国人,竟都是半人半神吗?
荼姚望向我,仿若是不知道我为何如此震惊,顿了顿,才又道:“后来,凤凰一族内部动荡,急需玉佩力挽狂澜,可将玉佩拿回来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毁灭它的守护者。”
“.…..”我深吸一口气,却发现根本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波涛,哑着嗓子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