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身地》清风半夜鸣蝉远

9、第 9 章

　　书房内一片暗黑，从外往里看，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又似蛰伏的猛兽，正张大着嘴要将一切咬进。

　　燕王后身子从紧俯着窗子撤下，黑咚咚的，哪里能瞧见什么。她不知道文华这辈子算不算完了。其实她早有忧虑。钟远这趟出使回来，任务完成得极出色，但就是有一股威压在其上让本该有的喜气显出丝丝怪异。是的，不只是钟远，陈茗有感觉，燕王后也察觉到了这两人似乎越离越远。所以才有了那番对燕王的试探。果不多久，她便被告知她这女儿要被送往齐国做太子妃。她心有不安，一直拖着没有告诉陈茗，反倒是加倍补偿着她，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这次私奔的闹剧，她也有份儿的吧。

　　身后侍女小心地将披肩笼在燕王后身上，天暗下后便凉了许多，北地一直如此。

　　“娘娘，公主向来聪慧，您不要忧心过度。”大侍女青书说道，却也见她蹙起了眉。

　　“忧心也没法子呀……”一声叹息逸出。板上钉钉的事儿谁说兜无益。

　　陈茗在书房跪了一个时辰之久，早已唇色发青，惯常红润的双唇上覆上乌青惨白，身子不住地抖动，腰也根本无法挺立，哪怕她自己心里拧着一口气不愿服输。被扶起时，双腿直往下坠，她整个人直接跌进了侍女怀中，幸好来的是个颇为壮实的。

　　回到燕宁殿，魏嬷嬷见自家公主如此鼻头一阵酸涩，却也到底忍住了，利落地吩咐底下人准备热水，热巾帕子和化淤的药膏，又赶忙塞了一个画珐琅三阳开泰图海棠铜手炉至陈茗手中，给她披了件厚厚地大氅，看着领口一圈圈茸毛簇拥下的脸蛋终于有了红润才算是舒了口气，“公主是女儿家，本就畏寒，日后要好好护养才是。嬷嬷今日怠懒，让公主遭了这样的罪。”

　　陈茗摆摆手，道“不妨事，左右是我不懂事，和嬷嬷无甚干系。”说话间，她竟是咳了起来，止都止不住，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才罢休，整个人脱力地窝在圈椅中，身子直往下勾，像是失力的蝴蝶要坠落地上。旁边的魏嬷嬷和南月吓得慌忙扶起她，不停地抚着背给她顺气，青台赶忙倒了一杯茶喂到陈茗唇边，才算是暂时缓了过来。

　　魏嬷嬷神色凝重，吩咐着燕宁殿的大公公郭直亲自跑一趟赶紧去请太医。

　　随后又是阖宫惊动，连萧之桢也得了消息，彼时他刚与燕王结束宴饮准备告辞。

　　听见宫人来报，立马跳入脑子的却是“燕王这个老狐狸做戏也算足，有始有终”。因着一层未婚夫妻的身份，他到底没有先离开，而是和燕王一同前往了文华公主的住处。

　　燕宁殿，看着大门上高挂的殿名，萧之桢心里重新掂量了下这位公主的分量，当是一国的公主。

　　太医诊断开方后来向燕王复命，“公主本体弱，又多日忧虑，逢寒气入体夺了神气，臣已开方调养。”

　　燕王听罢叹了口气，掩上了双眸，也将所有的愧疚疼爱一并掩下，“陈太医近日就负责调养公主身体吧。”

　　陈茗在南月的搀扶下出来谢恩，她苍白的脸色和身体的无力进入燕王视线的一刹，这个纵横一生的男人到底滚出了泪，他知道委屈了陈茗，委屈了这个一直乖巧懂事的女儿，她做错了什么呢，她无辜被拉入一场博弈却承了所有人的罚，明明犯下罪孽的是他们，该受苦的是他们。

　　“儿臣多谢父王挂念。”嘶哑的嗓音艰难地从喉咙挤出，一道道刺痛划拉的感觉让陈茗半句也无法多言。

　　燕王心疼了，可他也没法了，盼只盼齐国太子能善待文华。

　　“我儿辛苦”，他上去亲自扶住陈茗，想在萧之桢面前给女儿足够的脸面，更是吩咐身边得力内侍开库房将珍贵药材补品往燕宁殿送。

　　萧之桢这一刻终于有点看不清，他不知道这文华公主究竟是否在作态。他颇为不自在地别过了眼，心中也有了那么丝懊悔。

　　北地夜寒，又是初春，燕宁殿的人终于都散开了，扶着各自的主子离开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