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身地》清风半夜鸣蝉远

8、第 8 章

　　萧之桢当然不会把这事儿轻拿轻放直接掀过不提，他将二人一同带到了他所在的驿站 。

　　烛影摇摇，宽大书案上散置着文书手稿，在灯火映照下笼上一层暖黄。萧之桢的心突地一软，他何必要做那撕破脸皮的恶人？若是能成事，不必再给别人雪上加霜。他们总归是两条线上的行进，各走各的，也许会有交集，点头示意即可，没必要非要将另一方生生扯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将手里把玩的那枚光亮玉石放下，唤来近侍准备拜访燕王。

　　那身白衣自是被换下，玄色冠服上以金线攒成的五爪金蟒熠熠生辉，行走间暗纹如水波流动，气势恢宏。翩翩佳公子已无处可寻。久居上位，即使没有衣着映衬，沉下脸也自是慑人气度，况乎着上这刻意区分等级威逼人的冠服。

　　萧之桢盥洗更衣前，已着人将文华公主的事儿告知了燕王。燕王现已急召那二人入宫。

　　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心想，自己这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陈茗跪在他父王书房。燕王倒是想好好惩戒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但既然齐国太子主动放过没将这事捅出，他又怎会自找不痛快。外面是不能跪了，燕王直接出了书房，吩咐人停了地暖，撤掉炉子，甚至让人卷起了地毯。

　　空气中都是噬骨寒意，陈茗跪在石砖地上，她的腿和上身已不可抑制地抖动，两片乌青颤动着无法闭拢。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传出。她的脑子早已无法运转，只知道好冷好冷，她想她早知道的，但她还是选择了飞蛾扑火。可怜牵扯了钟远，他本该有大好前程的。

　　早已过了时辰，也无人进来点灯，想是得了吩咐，务必要让这屋子成为黑暗阴冷的囚笼。

　　那边厢，萧之桢和燕王正在西配殿把酒言欢。挥散众人后，燕王主动认错。

　　“小女无状，寡人已经罚下了。今日在这西配殿宴请太子，也是直接让那不肖女跪在书房请罪了”。

　　萧之桢面上没动，心下却是一惊，这燕王做给他看下手未免也太狠。

　　“两国意结姻亲之好，本是家事，但公主此举确实是不将我齐国放入眼中，还不知他人如何看待我国呢”。

　　“寡人有两女，文华为嫡长，想着以其为出嫁女，也不算辱没两国情谊。谁知她竟一时糊涂犯下如此错事！太子若还有意，不如看看寡人这二女儿“。

　　燕王话未必，萧之桢便扯起了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这燕王倒是个舍得的，以退为进玩得一手好把戏，卖女儿来换利益也不算手生。

　　”您既已说了文华公主为嫡长，也该知其身份承载的意义，现如今怎能换成个没名声的二公主？公主一时糊涂，好好教导便可回归正途，孤自是无抛之弃之的道理。只是公主糊涂，您却是圣明，出了这等岔子，齐国还是要讨个说法。两国边境开放互市，您看这……？“

　　”马匹买卖亦可，我北地其他没有，但草肥马硕，权当是赔礼了“。燕王已不想再争，这短短一个时辰的事让他猝不及防，精力殆尽。

　　”那就祝两国永结秦晋之好，百姓安宁“。萧之桢举起酒杯在下首向燕王示意。

　　燕王颇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下这杯酒。座下的年轻人果真担得起他在外的名声，丝毫不在意将来的枕边人会否对他一心一意，只是利用这场闹剧来获得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那个大女儿远嫁齐国，摊上这么个夫君，也不知日后会是何光景。虽说她做出私奔之举，有违礼数，但这事从始至终算是他这当父亲的坑了自己的好女儿。思及此，燕王再度开口，“也望殿下善待文华，她……她毕竟还是性子淳厚。”

　　“夫妇一体，这是自然。”萧之桢拱手道。颇有些郑重承诺之意。

　　“公主乃孤真心所求，受人蒙蔽才险些误入歧途，也请王上万勿苛责。婚期还是如约进行的好。”他又补充了这么一句，心想文华这事儿总归是他撞了大运，他何苦再为难她。

　　“殿下这般思虑，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