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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番外之袖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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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星满十六岁的生辰宴的时候,凤帝一个高兴,把她提溜到了户部里当账房先生去了。
凤帝尚在,太女就接触朝政,不是件合适的事情。
容易把太女的心养大了,若是凤帝身体太好干的久,难免太女会心有不甘干出些篡位谋逆一类的大事,尤其是皇女不止一个的情况下。
就算太女的性情是十足的温文柔雅,要是偶尔母女俩意见相左,政见不和的时候,争起来也是够要人命的。
这和私下里帮着偷懒的母皇打理琐屑的折子可不一样,那些请安问候的折子都讲了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凤帝带着她看就是有教导女儿的意思,是一家四口的亲子时光,可不比这等直接丢进去办差事来的正式。
不过,有个不走寻常路的父母,因此沾光成了太女的袖星也是位不走寻常路的太女,她乖乖巧巧的接下了母皇的任命,第二天拎着包裹去了户部当差。
户部早年被凤帝下狠手折腾过一次,新任的户部尚书谭熵出身商户,拨算盘是一把好手,朝廷内外,都让他打理的服服帖帖,各地税务都清晰明了,而且年年盈余。
可见这位尚书是真.金子成了精。
谭熵也是女帝的心腹重臣了,因此在看到太女拎着包裹站在户部值房的时候,她是真的头疼了。
这个情况,她是教,还是不教?
这一位可是未来的储君,得罪了她,将来免不得要被穿小鞋,要是不得罪她,惹毛了女帝,她能不能坚持到将来都是个问题…….
反而是袖星,温温柔柔的,一双神似宫长渡的眼睛弯成了个小月牙,说:“小女初来乍到,毫无经验,便跟着尚书打打杂怎么样?您有什么端茶倒水,裁纸磨墨的活计,都交给我来。”
她的自称换成了“我”,可见是真的放低了身份。
她这么说,谭熵可不敢真的让她干,明面上是顺了她的意,把她搁在了自己身边,实际上只当自己多了个尊贵的“小厮”,天天供着。
女帝把闺女儿丢到户部去,就真的不问事儿了,一脸半个月,袖星就跟着户部尚书在户部里到处跑。
她什么都没干,就看着谭熵天天抱着一把算盘到处算。
正巧也赶上了收税的时候,户部里人人忙的脚打后脑勺,今天江南送来了税银,得盘查入库,明天凤京里各家的税银得挨个上门讨要,后天又是北面的军饷要发过去,中间还插着几个部门讨要笔墨钱。
这天谭熵桌子上摞了十几本的账册,从早到晚,加班到三更,没有回府就收拾着要上早朝,她实在忙不过来,逮着个闲人就说:“唉,那个你,去藏剑山庄走一趟,找庄主来,把这几本商税过一下。”
大秦征收商税,藏剑山庄的店铺在大秦遍地开花,因为早年的渊源还帮着女帝干过些事,因此承包了户部征收商税,运送税粮的任务,一些需要缴税的小商家,把税银送到藏剑山庄名下的店铺中,兑换一个税单之后,如果衙门后面再来查账,把税单缴上去就可以了。
而朝廷,则需要付出一点运费,直接拿着缴上来的税单去收账就可以了,还要留一些税银送到各地钱庄,将银钱流通起来。
这个流程虽然有些繁琐,但是比各地衙门包办所有事物来的安稳些,可以减少官员贪腐的几率,藏剑山庄和算是和朝廷户部合作,双方互惠共赢。
虽然有种种的好处,但是流程也是非常的繁琐麻烦,处理起来是要花些大功夫的。
所以,当谭熵终于抽出空闲,从她的一堆账本中抬起头来,想到自己刚刚随手把太女拎过去山庄查账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
户部尚书崩溃的捂住脑袋,她该怎么跟女帝交代啊?!!!
拎着账本去了藏剑山庄的袖星,则平静悠闲,看起来很是自在。
这趟差事,她不管是办的好还是差,恐怕都让谭熵难做。
女帝如果是戒备着太女的话,谭熵在女帝面前夸了太女,会让女帝觉得太女非常优秀会对她有威胁,如果谭熵说太女做得不好,那女帝得觉得太女无能,恐怕难当大任——
所以,谭熵是说好不行,不好也不行。
她不能对女帝说谎,不然的话女帝得更生气:好嘛,太女在户部还没半个月呢,就把我的心腹给拉拢了,那怎么成?!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这事办的不功不过——
藏剑山庄的庄主谭延,听到太女奉户部尚书的差遣来查账的时候,也是眼前一黑——
我的亲妹妹呦,您这是查账查糊涂了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也不能反悔请太女回去了,耍着太女玩只会同时得罪女帝和太女,她们谭家还是要命的。
谭延愁的头发又白了几根,还是跟在她身边的一位年轻男子轻声说:“阿娘,太女殿下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不必太过忧心。”
谭延眉头皱了皱。
经商人家,难免也有为利益贪腐几分的,谭家偌大的家产维持运转中间难免有算不清的账目,再加上与各行大商家往来,利益交叉,彼此的关系如果弄不清楚,贸然行动,恐怕又是一通麻烦。
太女代表君权,天生与他们对立,藏剑山庄也不可能敞开了大门任太女一观,眼下麻烦的不是太女来查账了,而是把他们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都藏起来。
看出来了谭延的烦恼,男子便说:“阿娘不如先去处理琐事,让儿子去接待太子,拖延几分——”
自己这个儿子,自幼就是聪慧的,谭延的夫郎早逝,只留下这么个宝贝儿子,聪慧伶俐,她常年在外行商,担心孩子没人照看,便是带在身边亲自照看,没想到跟着她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了,倒是越发的有主见了起来。
可是,他如今年纪已经大了,再见外客,未免不好,弄不好会名声有损……
谭以双看出母亲几分犹豫,谭以双笑了笑,又说:“阿娘,不过小小阻拦一下,不会出大事的,嗯?”
“好吧,”谭延极为忧心的说:“你要小心。”
谭延匆匆忙忙的去了后面,而谭以双,则是拎着一支面纱系在脸上,整理好衣裳,转身往前厅去了。
这厢袖星刚刚被谭家下人迎向正堂的时候,堂内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边快步走了出来,一边回头说:“快些——”
没有注意,两人撞在了一起!
袖星下意识退了一步,手上礼貌的托住了身形不稳的男子一把,克制的仅仅是碰了碰对方的胳膊,并且双方拉开了约莫一步的距离:“这位……公子,没事儿吧?”
谭以双撞似惊慌的后退了两步,垂下头去,恰巧掩住了眼底的几分狡黠:“小子拜见太女殿下,惊扰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袖星打量了这个纤细高挑的男子一眼,若有所思的说:“无碍,公子请起。”
谭以双有些懊恼似的:“殿下恕小子无礼,便先告退了。”
袖星再次挑了挑眉,想要说话,外面又传来了一个小侍子的咋呼声:“公子!没事啦……”
小侍子看到正堂的情况,要说的话也噎住了,连忙惶恐跪在了地上,不敢说话了。
谭以双则瞪了那小侍子一眼,侧开身子:“殿下里面请,小子告退——”
袖星摇摇头,说:“不忙不忙,你……是谭家的小公子吧,不知谭庄主可在?贸然拜访,有失礼数,袖星实在惭愧——”
谭以双则摇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敢不敢,阿娘——”他卡了壳,又看向引着袖星进来的下人,那下人连忙躬身:“已经通报了庄主,应该这会儿就过来了。”
谭以双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看向袖星:“麻烦殿下稍等片刻吧,我阿娘应该很快就来了。”
宫袖星笑笑点头,一双漂亮的杏眼儿眨了眨,说:“若是谭公子有急事,不敢叨扰,公子不妨先去忙。”
谭以双很不好意思似的,请袖星进了正堂坐下,这才面向那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小侍子,怒声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会有事,一会儿有没事!我的阿巧到底怎么了?!!”
小侍子慌慌忙忙的,声音都在抖:“阿…阿巧没事!公子恕罪,它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自己又好了……”
谭以双:“算了算了,我自己去看吧,你们也别一会儿有事,一会儿没事的啦!”
她说着又想起来还坐在堂中的太女,当即有些不好意思:“殿下,那小子便先行告退了。”
袖星点了点头,说:“公子请便。”
她眼睛掠过了谭以双,心下暗自算了算时间,这么一番折腾,已经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
谭以双匆匆的拎着衣袍走了,下人给袖星奉了新茶,紧接着谭延匆匆而来:“草民,见过殿下。”
袖星笑眯眯的请她起来,寒暄了两句,顺理成章的跟着谭延去了库房,两个人一边拎着账本对账,一边寒暄着说说话。
袖星不经意间的问:“我看谭公子匆匆忙忙,是要出门吗?”
“诶?”谭延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小儿莽撞,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她是个慈和的母亲,虽然数落着儿子的不是,但言语中的回护之意非常鲜明。
袖星笑眯眯的说:“我看小公子活泼聪慧,落落大方,是个极好的孩子。”
谭延脸上不自觉的扭曲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转移了话题:“那个……殿下这里,好像记错了些许。”
“咦?是吗?!”袖星又顺着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账本身上了。
——
户部账目极为繁琐,而且流程复杂,还需要专人按下手印,防止有人贪墨,因此袖星在藏剑山庄里忙碌了三天,才将谭熵交给她的任务完成,回去复命了。
谭熵一看太女办完的差事,心里略微的松了一口气,拎着账本进宫给凤帝复命的时候,女帝随口关心了几句太女,她也早有准备,实话实说。
当天晚上,袖星跟在女帝在傅凉舟的书房里看折子,代安也趴在女帝的膝头打起了小呼噜。
宫长渡想起来白天和谭熵的谈话,问:“户部的差事感觉怎么样?”
袖星想了想,说:“还好,谭庄主倒是有所隐瞒,不过应该不涉及根本问题,可以放任。”
藏剑山庄上的一些牵扯,百年内不会形成大隐患,可以放心用。
宫长渡对她的回答倒是并不意外,想了想,继续说:“谭熵在我面前,可没敢说你的好话。”
谭熵定然会实话实说,她对太女这次差事的回答,是:太女殿下聪慧有余然经验稍次,盘账大面没有错处,偶有粗心疏漏,还需历练。
意思是,太女办差,不功不过,守成绰绰有余,但太稚嫩,还要女帝看着涨涨经验。
袖星毫不在意,笑眯眯的说:“谭庄主的公子,女儿看着倒是一位极有趣的妙人儿。”
宫长渡哭笑不得,睨着她问:“你这上门一趟,羊毛撸了一通,怎么还看上人家的孩子了?”
袖星耸了耸肩:“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清纯不做作的男儿呢,有点儿兴趣也是正常的。”
谭以双这位小公子,演了一场戏拖住她,又没有故意讨好献媚,连一张完整的脸都没让她看到,若说他是个聪明人,到真的是极聪明又极傻的了。
宫长渡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笑着骂:“你这个丫头,当真是太狡猾了。咱家小丫头,要是能有你一半的聪明,我也不愁了。”
她家宫代安这个小姑娘,样子像极了傅凉舟,一双凤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惜了性情,当真是十足十的跟了宫长渡,又莽又傻,十足一个铁憨憨,比起袖星这个聪慧早熟,沉稳多智的长姐,实在......
宫长渡想着,又忍不住说:“说起来,咱家也没有谁长了这么个拎不清的脑子啊,难不成还是隔代传的?”
可即使宫家和明桢女帝在男色上都拎不太清,起码脑子都是好的呀?
袖星同情的看着口水流了女帝一膝盖的妹妹,安慰着说:“阿娘别太忧心,妹妹其实很聪明。”
这姑娘从小调皮捣蛋,上房揭瓦,逃课爬树,那是一个溜,气的夫子们拍桌子瞪眼,不知白了多少的头发。
关键是,她还长得讨巧,那小模样,简直就是父后的缩小版,一个姑娘,衣袍一换和男孩儿没什么区别,母皇看着她那小脸儿,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全家上下,就父后能制住这野丫头。
袖星学着母皇的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怒其不争。
听的端着茶水进来的傅凉舟忍不住笑,他问:“你们娘俩又密谋着要坑谁呢,这长吁短叹的。”
宫长渡把怀里的丫头塞到了袖星怀里:“带你妹妹睡觉去!”
接着一把揽住傅凉舟,把人抱到怀里,义正言辞:“我们这是在研讨正事呢......怎么还没睡?困了吗?”
一边问着,一边手已经溜到人家纤润优美的背脊去了。
袖星:“………”
行吧,母皇跟前,谁都没有父后管用。
她抱着妹妹慢悠悠的走过未央宫明丽悠扬的走廊,去了长睡的厢房,进门之后,把妹妹搁床上,忽然就想起来差点儿撞进自己怀里的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狡黠的笑了起来。
嘛,反正还挺可爱的,哪天再找机会逗一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