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九宗

46、第46章

　　莫薇握着她颤抖的手，一点一点的靠近，温热的呼吸在夜晚清凉的空气中交汇，莫薇坐在她的大腿上抱住颜卿低垂的头。

　　“Not tonight，dear，not tonight.”

　　颜卿忍俊不禁，

　　“你是在把我说过的话还给我吗？”

　　莫薇的鼻尖在颜卿的耳侧若即若离。

　　“在你做完你想做的事之前，我不会阻碍你。”

　　莫薇的这句承诺几乎用尽了她的所有力气，最坏能怎样呢？她的档案上再添一笔罪行，她甚至开始计算如果用自己的职位来为她担保，可以在法庭上为她换回多少自由。

　　颜卿控制住自己眼角流转的泪水，来这里时她被摧毁了，满身满手拥着的只有无力感，她放弃了，放弃了挣扎，放弃了目标，但现在她在这里，满怀抱着的，却是她的救赎和希望。

　　沿着秀气的锁骨一路吻上小巧的下巴柔软的唇瓣，莫薇注视着她再次注入灵魂的双眼，知道她的颜卿又回来了。

　　“莫组长。”

　　“嗯？”

　　“借我点钱好不好。”

　　莫薇的膝盖离颜卿受伤的小腹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果然她还是不要振作起来比较好。

　　颜卿重新包扎了伤口，换了衣服，把从莫薇那搜刮来的钞票叠整齐塞在口袋里。

　　“莫组长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一个抓我的好时机。”

　　莫薇靠在吧台上看着她整理，

　　“所以你还不趁我后悔前快滚？”

　　颜卿嬉皮笑脸的凑到她面前飞快的吻了吻，

　　“我们家小薇薇这么善良怎么会舍得抓我呢？”

　　说完站直了身子，

　　“那么，我走了。”

　　“滚。”

　　“你都不问我去哪吗？”

　　“我不知道比较好。”

　　“那我真走了？”

　　“你磨叽完了没？”

　　颜卿站在原地注视着莫薇，片刻后回身向门外走去，没有再回头。

　　莫薇看着她的背影，门被拉开了，她的身影淹没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中，一点一点的被吞噬，全都淹没了，啪嗒，门合上了。

　　莫薇全身的力气瞬间抽空，顺着冰冷的吧台下坠，缓缓的坐在了地板上抱住了自己的膝头，她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这一瞬间她非常后悔，她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抓住她把她锁在自己的身边，让一切都回到所谓的正轨，颜卿可以去服刑，她可以用芯片做证据为她减刑，她可以等，等到她白发苍苍，抑或者等到时间带走回忆。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的冲了出去，走廊里空无一人 ，

　　“颜卿！”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颜卿！”

　　喊声染上了嘶哑，她把她弄丢了。

　　我用尽了平生的运气才遇到你，我不想再把你归还于人海啊。

　　颜卿去了Dragon在的疗养院，每当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时，骨子里的依赖和信任都会把她拉回Dragon的身边，她的daddy总是无所不能，总是为她找到正确答案。

　　颜卿扣了扣前台的桌面，坐在后面的护士抬头，

　　“我来见Phil White。”

　　护士带着她去了Dragon的房间，颜卿站在门口看着窗边轮椅上那个熟悉的背影。

　　护士离开了，颜卿大步走了过去，

　　“Dad，我买了你爱吃的柚子。”

　　颜卿把一把椅子和垃圾桶一起拖到Dragon身边，掏出一把小刀开始剥柚子，

　　“喏，尝一尝甜不甜。”

　　轮椅上盖着毛毯的银发老人微微侧头，看着笑容满面的颜卿和放在自己嘴边的柚子，

　　“你是谁？”

　　颜卿把柚子搁在他的手里，

　　“我是你女儿啊，怎么又忘了，每一次都要跟你说一遍。”

　　颜卿抬手把Dragon遮住眼睛的几截碎发撩到一旁，

　　“头发又长了，等下帮你剪一剪吧。”

　　Dragon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又扭头看向窗外，颜卿看着他曾经如大海般湛蓝剔透的眼睛如今已经蒙上了一层□□。

　　“在看什么？”

　　Dragon看着窗外空旷的院子突然温柔的笑了，

　　“我在等我的Mon，我答应她带她一起离开。”

　　颜卿皱了皱眉，

　　“你在说什么啊？我在这里，我就是Mon啊。”

　　Dragon仍望着窗外，

　　“Mon她爱穿鹅黄色的裙子，她喜欢我带她去钓鱼，但她的哥哥不喜欢我，他想让Mon嫁到Miller家，但谁又在意那个，我们今天就要离开了，今天晚上。”

　　颜卿的额头贴在老人的手背上，她明白了他说的Mon并不是她，阿兹海默症把Dragon带回了很远很远的从前。

　　带回了他想要回去的从前，那么现在呢，她的现在，又该怎么办？

　　午饭后颜卿把Dragon推到镜子前，帮他修剪长了的头发，男人像个孩子一样乐呵呵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小姐您真好心。”

　　颜卿挤出一个笑容，他的时间如今就像一个随机转动的圆盘，不知道下一刻又会出现在哪里。

　　颜卿搀着他的手臂陪他在阳光下散步，Dragon给她描述路过的每一棵植物，有时也依稀记得她是他的女儿，笑着跟路过的人们介绍。

　　颜卿搀着他缓缓的走着，好像走过了他的一辈子。

　　Dragon又一次坐在了窗边望着曾经的窗外，颜卿站在门外看着他，早上接待她的护士路过，看到她穿戴整齐，

　　“您要走了吗？”

　　颜卿对她笑了笑，

　　“嗯，我要走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边的男人，Dragon已经死了，现在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名叫Phil的老头，在用余生等待曾经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