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夜樵

8、第 8 章

　　李杨是英籍华人，妈妈姓李，爸爸姓杨。很聪明的一个孩子，从小就对动物很感兴趣。他加入了当地的动物保护协会，并且在大学里主修生物专业。

　　大学生活丰富多彩，但是他对其他诸如滑板、象棋、体育竞技都没有任何兴趣，最令他全身的细胞都无比快乐的事情，就是跟着自己的导师，在实验室里做实验。

　　他天资聪颖，也极其敏感，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得，老师曾经这样说过：“未来世界，环境破坏日益严重，人口数量到巅峰之后，会迅速减少。地球也会变得越来越不适合生存。这个世界，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李杨觉得很痛心，问老师：“那我们的生活会变得怎么样？”

　　老师握着锥形瓶微微晃动的手停了下来，他摘下防护镜，笑着对李杨说：“李杨，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意义。”

　　“现在，我们的地球已经满目疮痍，已经每天都有物种从世界上消失，已经沙漠化越来越严重，已经人口压力越来越大……可是，人们的生活，怎么样了？”

　　“走路，听歌，吃饭，睡觉。使用一次性碗筷、乱扔垃圾、乱砍滥伐、动物买卖。人们的生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或是未来，都不会怎样。”

　　“你就算讲给人听，把残忍的事实拿给人看，人类也不相信，自己的生活有一天会变得怎样。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人只是麻木地活着，从未考虑过这个星球的未来。”

　　老师重新戴上眼镜，晃动起锥形瓶：“所以，李杨，我知道你悲天悯人，可是别怕，你的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李杨一辈子都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会悲观主义。

　　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听了老师那番话。他渐渐觉得，无论自己做不做点什么，这个世界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人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难道为了拯救世界，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不生儿育女，不找工作，不赚钱，不吃饭，饿死街头了吗？

　　所以他选择了什么也不做，大学毕业之后进了英国一所大学教生物课。

　　直到有一天，他在睡眼惺忪中，突然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当地警方连夜搬来了一架机器，在稀薄空气中还洗涤着雾气的时候，就叫醒了每家每户的人，前来参与测试。

　　“What verdict？（什么测试？）我们不是已经放假了吗？”女儿揉着眼睛，问爸爸。

　　李杨轻轻拍着女儿：“是的，我们已经放假了，别害怕，这就是一个游戏。”他虽然如此安慰，可是自己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测试经历了整整两天，排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很不幸的是，李杨一家都被测试为低等。

　　他把女儿交给妻子，自己一个人上前问：“你好，请问这是什么程序？意义是什么？结果是什么意思？”

　　警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记录本：“李杨……嗯，生物博士，大学老师。怎么，你是不识字，还是‘不懂’低等是什么意思？”

　　李杨不屑于与其争论：“我要先通知我的律师，你们不能就这么随便征收我的房子，把我们全家赶去别的地方。”

　　警察笑了：“不好意思，你的律师没空，他也在接受测试，而且，就算有空，很遗憾，对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李杨用尽量礼貌的语气与他们争论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能改变任何事，随后举家被送往低等区。

　　他十分后悔，没有在新的纪元到来之前，做点什么。现在，灾难真的到来了，他的生活支离破碎了，他纵使无法相信事实，也只能相信事实。

　　公元贰零三五年，地球刚刚分区。他被判定为低等。在二零三五年的一个清晨，他坐在一个破旧小楼房改造的会议室开会的时候，也不过刚刚三十岁，有妻有女，却生活窘迫。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听闻这里有一场关于拯救地球的讲座，因此来此处参加会议。

　　坑坑洼洼的墙壁上挂了一个显示屏，幻灯片投影在上面，电脑正在放映一个录像短片，那是一场决策大会。

　　“你们看这张图，未来的世界，资源、森林、动物都在减少。宜居地、人类数量，也都在减少。人类的智慧，也在下降。”

　　“试问如果人类的智慧逐渐减少，而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一些只懂得伸手的废人，我们的地球，还要怎么发展？”

　　“这个测试系统，将会改变整个世界。基因序列，与智商潜力都可以通过这个系统测试出来。我们要做的，是为地球保留最优质的基因，让最高等最智慧的人活下去。其余地球的累赘，必须采取措施，进行遗弃和抹杀。”

　　“健康的身体和智慧的头脑，可以仅仅通过这一系统进行鉴别。通过特殊算法综合得分75以上，判定为高等人，75分以下，判定为低等人。毫无疑问，人的存在必须要以‘有用性’为前提，我们必须把更智慧的人群保护起来，利用起来，让他们成为世界的主体，这部分人，理应享有更多的财富、福利和资源。只有这样才能延续地球的生命，和我们整个人类的生命。”

　　“我们将这个系统称为——奥西里斯系统。”

　　李杨知道，这就是地球分区的基础。奥西里斯系统，就是所谓高等人创造出来的一套理论，以此为依据，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来满足他们的欲望和追求。他恨奥西里斯系统，正是这个系统，让他流浪异处，寝食难安。

　　小屋内的人都同李杨一样躁动起来了，有人还对着屏幕吐了口口水。

　　——“一派胡言！”

　　——“狗屎！”

　　骂声喋喋不休，李杨的心里也涤荡起了一阵怒气。

　　小屋里的这群人，既有低等人，也有不赞同奥西里斯系统而被驱逐的高等人。他们此时聚集在此，对这个计划嗤之以鼻。其中为首的几个，更是召集在场的人对其进行反抗。

　　李杨在此时此刻，依然很悲观。他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做什么，在挽救这个世界。

　　当晚回到家，李杨躺在和妻女租住的5平米小屋内，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就在他刚刚有点睡意的时候，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听，自己家的房门就被强行掰开。

　　“什么人？你们干什么？”李杨惊起身。

　　来人二话不说，冲进屋内把李杨的女儿抱走。

　　“f/u/c/k！你们在干什么？放下我的女儿！”

　　李杨奋力挣扎，但是没有什么用，只是换来一阵拳打脚踢。他最后倒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却意识清醒，眼看着女儿大声哭闹着被那群人带走。

　　那天晚上，目睹了这件事的人、同李杨住在同一层楼里的“低等人”都说，李杨真的是个顽固不化的疯子。

　　——女儿是高等人啊，当然应该交给高等人去抚养，这不是沾了光的好事？

　　李杨那天夜里一直站在窗边，看整个城市，他一句话也不说，眼眶乌黑，也始终睁着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妻子在多次在一旁劝，他也不为所动。他在那个晚上觉得绝望，不是因为有人抢走了他女儿，而是原来还有一大批“低等人”，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低等人，崇尚高等人，坚信“母凭子贵”的道理，安于现状，甚至觉得现在这套系统完全没问题，还反过来说他癫狂。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出现了。

　　熬到第二天清早，他一直没有休息，再次赶往昨日集会的场地。

　　这次，他一直留到了最后。

　　集会前半部分依然是播放幻灯片，在收起幻灯片，一个比李杨年轻一点儿的男人搬出了一块白板，拿起黑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成为了李杨的救命稻草，成为了他的希望，让他看见了地球希望的曙光，也成为了他之后一直为之努力的东西。他将所有的生命与精力都耗在了这几个字上面。

　　白板上写着，“save”。

　　上面这些话，是李杨对着罗福医生说的。说这话的时候，罗福刚好支开了所有的护士，正准备将毒药注射进薛唯的体内。来之前他就已经放出过话了，如果不及时救的话，她就会有生命危险，那么今晚，她死了，也不为过吧。

　　罗福今晚值班，留在了医院里。上级突然发来消息，一位本来应该入职的伊雯捷琳医学中心的女生不见了。伊雯捷琳中心服务于高等人，是奥西里斯系统中很重要的一环，因此，所有的消息都只在内部流通，做些什么勾当，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显然，伊雯捷琳中心，也代表着奥西里斯系统，现在正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肯定是不会关心哪个女生走没走丢的问题的。在这条消息的最后，是一条指示：将其灭口。

　　看样子，这个女生一定是被带到基地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东西，才逃走的。伊雯捷琳中心有人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才发布消息给医学中心一些有行动能力的人，让他们帮忙把这个女生灭口。

　　刚巧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到伊雯捷琳，说有人发烧不止，希望出动救护车。

　　罗福没有犹豫，赶紧带上几个护士赶过去。到了才发现，这个躺在十二区某家饭店二楼的女生，就是消息中，要求灭口的女生。

　　如此简单，就被罗福找到了。

　　他没有犹豫，冷静地假装诊治。虽然他一眼就能看出不过就是普通地发烧，但还是编造说这是急性肺炎，借此机会将薛唯带走。

　　回到医院，罗福支开了所有人，颤抖的手开始提取毒药，将针管狠狠抵在薛唯的大动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