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夜樵

38、第 38 章

　　副局长脸上堆起了笑。那种笑是非常自信的笑容，他突然感觉到一种非常舒爽的感觉，原来手上捏着别人的把柄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他看见青黛还攥着拳头不说话，就又慢吞吞喝了一口水。他想起今天下午也是在办公室喝水的时候，儿子突然带着几个人冲进办公室，好像十二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天塌下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让别人看见像什么话？”因为儿子突然把自己办公室的门撞开，他含在嘴里的水还喷了一部分到裤子上，一边扒拉着裤子一边朝儿子身上推搡了一把。

　　“那个，那个，被人发现了！”儿子把自己身后那两个人先支了出去，关上门，转身一脸愁苦地说道。

　　副局长当时只觉得两肩重重地一垮：“被谁？”

　　儿子悄悄在副局长耳边道：“一队的那个队长，林弘楷。”

　　副局长心里窝火，他早就看这个林弘楷不顺眼了。但是其实林弘楷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唯一的缺点就是优点太多了，锋芒毕露，搞得他的儿子在警局里没有一点儿地位。作为副局长，看谁不顺眼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在警局里能够呼风唤雨的，他都看不顺眼。关键是林弘楷这个人也并不是徒有其表的，他不是一具空壳，是有真实力的，一时半会儿撼不动他。所以副局长每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都非常恼火，虽然他真的很想给自己的儿子走后门，但是自己的儿子又确实短人家一截。比如现在，就连偷个东西都偷不好，这种水平，还怎么在警局混下去？想到这里，副局长更窝火了，一巴掌就招呼到儿子脸上去了。

　　儿子一脸委屈：“哎呀……你老打我干嘛，等下出去人家看到我脸上的红印子，多丢人啊……”

　　“你也知道丢人！”副局长破口大骂：“被发现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丢人？我早就跟你说了，技术要熟练，手法要精妙，偷个东西都偷不好，你还能做好什么？怎么偷，我没教过你吗？啊？我没告诉过你吗？”

　　儿子眼角嘴角都耷拉了下来，差点哭出来，又被副局长一巴掌打回去：“哭什么哭，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你哭了，等下出去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儿子一副想哭又非得憋住的表情，让副局长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最重要的，是解决林弘楷这个难题。

　　这件事情，其实早不该轮到他们做的。在十二区，有一群人，是他们作为警员的人也惹不起的。他们表面上是衣着光鲜靓丽的人，其实在背后干的是一些恶心肮脏的勾当，为了长生，为了所谓的高等智慧人群能够永存为世界做贡献的初心，他们花重心给自己打造一个完美的躯体。副局长就认识一个人，现在是十二区区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他的五脏六腑全部都是别人的，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因为他的家族有遗传病史，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盘算这件事情了，那个时候，这个大律师觉得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科学家，给每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一次延续自己生命的机会，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做科学家的料，但是不影响，他是赚钱的料，是赚大钱的料，众所周知，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他依然也能延续自己的生命。他就在伊雯捷琳做了器官替换手术。

　　人总是在得到满足之后，才开始不满足的。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久而久之，大律师开始在意起来自己每个器官的存活年限以及新鲜程度，甚至每五年会重新做一次手术。但是渐渐地，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无法控制的情况，他又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在他的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他的大脑和现在身体里的器官，他知道现在这些所谓的高等人美其名曰是为了世界为了地球，但是他这种大律师，一辈子接的都是诚心的案子，在死的那一刻，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做过什么，不会有人去计算他做过多少对世界好的事情，在他灵魂世界的一瞬间，其他高等人对他的身体的瓜分就开始了：大脑要给谁，做什么研究，身体器官要移交到哪处去……生前身体不是自己的，死后身体仍然不是自己的。

　　只是副局长听说过的其中一个而已，和这大律师同样情况的还有许多，仅仅是在十二区就数也数不清了。由于警员和医生是活动范围最广的人群，他们往往就会被像大律师这样的精英人士盯上，作为偷药物、探信息的中间人。什么时候有新的器官了，医院和警员会通知他们，什么时候他们的身体出现了什么不适，也是通过这两处地方私下买药的。

　　按道理来讲，伊雯捷琳才是拿药的集中地，但是人家也不是傻子，人家也是会和你做生意的，私下里，这些缓解身体不适症状的药被炒得非常贵。精英人士觉得这笔生意不值，干脆出钱让警员去帮忙，比直接从伊雯捷琳买便宜多了。这事情才落到了十二区区警局的头上。刚好副局长的儿子，人傻，志气还不高，看到钱就高兴得跟什么似得，等副局长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人家说要是敢现在甩手不干，以后一天安心日子也别想过。

　　副局长这才没有办法，只能暗地里保护儿子做这种事情。

　　但是现在，先不论林弘楷是不是真的发现儿子偷了药，总之被他看到了，放任不管，迟早会是个炸弹。这是一个机会，要是能趁着这次机会把林弘楷除掉，那就更好了。

　　青黛在他正对面坐着，看着他一脸飘飘然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样子看起来非常油腻，令她想做呕。草丛那边还在传来击打的声音，林弘楷也始终没有出声。青黛三番两次下定决心，又悬崖勒马一般把自己撤了回来。既要保护医院，又要保护林弘楷，有没有这种方法？有的话，她现在愿意拿一切去换。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其中一个警员从草丛里出来，站近车门说道：“副局长……吐了几次血了，怕打死。”

　　副局长抬头看了看他，像看自己的不争气的儿子一样，那眼神好像在说：怎么交给你这么一点事情你都办不好。但是也没开口骂人，转向青黛问道：“怎么样，许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还不做决定，林弘楷还得继续受罪。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把他打死的，我们还有很多其它的办法。”

　　他挥了挥手，几个人就把林弘楷又架了出来，他被打的几乎快失去了意识，但是两条腿还在往地上揣着，似乎在挣脱。两人是刚准备睡觉的时候被带走的，衣服没有全部穿上，此刻制服还留在医院，林弘楷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领口已经染上了泥，胡乱地耷拉在林弘楷胸口处，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隐瞒了鞋印子和拳头印。

　　青黛时不时骂出几句“F/U/C/K”,手不受控制地摸着额头，头发都扯掉了好几根。她看着林弘楷现在这副样子，心里像是有一根棒子在狠狠搅着。她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先是以为自己有了点成就，就可以救活人了，但是没想到那个产妇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后来，她又以为林弘楷在身边就没有人可以欺负他们了，但是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当你自信满满的时候，生活总会狠狠抽你一个巴掌。其实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气愤，为什么这群人渣闯出来的祸，最后还要他们这些好人来收场？

　　青黛犹豫不决，她不想牺牲林弘楷。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林弘楷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扯住了青黛的右脚。青黛忍不住了，一下子扑了上去，身旁的警员想要拦住她，被副局长制止了。青黛就那样俯低了身子，用自己的额头轻轻靠着林弘楷的额头，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别哭……”林弘楷的声音非常微弱：“哭……什么，你……不是要做……大姐大……的吗？”

　　听到大姐大三个字，青黛笑了。笑完又狠狠地捧住林弘楷的脸，想要把他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你签字吧。”林弘楷道：“不能……让……医院……瘫痪了……，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可就……捡了大便宜了。就把事情……拦到我这里，为止。”

　　青黛哭得更伤心了：“可是你队长就做不成了，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你……”

　　“没关系。”林弘楷说：“什么……垃圾……玩意儿……谁爱做……谁做。”

　　副局长听到这里，从鼻孔中喷出一声非常不满意的“哼”，林弘楷的那句谁爱做谁做，让他觉得这个队长的位置好像是林弘楷大发慈悲让出来的一样。他听得不耐烦了，叫人拉开他们两个人：“嗨，年轻人就是有激情，我老婆和我要是像你们一样，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了。不过，许小姐，我还是比较在意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的时间都挺宝贵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