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夜樵

18、第 18 章

　　“怎么了？”薛唯问道。

　　青黛看见了薛唯，高兴得不得了：“哎哟总算找到你啦！跑哪里去啦！”

　　薛唯如实回答了：“刚才逛到走廊尽头，碰到了祁叔。”

　　乔易从鼻子中哼出一口气：“你碰到那个怪老头了？“

　　“怪老头？”薛唯有点纳闷。

　　青黛笑成一朵玫瑰的样子，轻轻往薛唯的身上一拍：“哎呀，你别听他的，他是一个小傲娇鬼。来来，听我说，我找你有正事儿呢。”

　　薛唯这才把注意力集中过来，问青黛：“什么正事儿？”

　　青黛把薛唯带到门口，往外一指：“罗福医生来了，叫你出去一下，说有话同你说。”

　　罗福医生！薛唯顿时起了兴趣，有点惊慌失措，也有点兴奋。罗福医生来，是带着胡以木的消息来的吗？她激动地望向外面，前方是一排年久失修，有些破旧的居民楼，随着风吹过，有些窗子好像拨浪鼓一样，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墙壁，传出一阵阵诡异的声波。而在从近到远的第五栋和第六栋居民楼之间，有一个穿着全身黑衣服的男人，隐藏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正在那里徘徊，想必那就是罗福医生了吧。

　　薛唯走出去，特意表现得很低调，尽量不同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什么眼神的对视，默默地挪动到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后。

　　“罗福医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是有我发小的消息了吗？”薛唯小声喊了一声，迫不及待地问道。

　　男人听到了薛唯的声音，有些惊愕，愣在那里几秒钟，才缓缓地转过头来。

　　“罗福医生？”薛唯很奇怪，怎么罗福医生今天搞得这么神秘，话也不说，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男人还带着帽子，头低低地望着地面，微微偏头看了周围没人，伸出手猛地把薛唯拉过去，两人隐藏进了居民楼背后。

　　在一片阴暗的墙壁上，薛唯正莫名其妙地背靠在墙壁上，望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等到他摘下帽子，薛唯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胡以木！

　　“胡……”，薛唯好想叫一声他的名字，但是喉咙好像被一块湿了水的棉花堵住了，令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瞬间就被眼泪浸润。面前的胡以木也是同样的表情，眼眶红了，深深地望着薛唯，两片嘴唇轻轻颤动着，欲言又止，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同薛唯说，却如鲠在喉，不发一语。

　　沉默了好一会儿，薛唯才终于平静了心情，伸出手捏成拳头，在胡以木的肩膀上狠锤了一下。

　　胡以木受力微微向后靠了靠，站定，问薛唯：“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薛唯从墙壁上直起身子来，拍了拍后背：“我逃出来之后，先是去了你让我去的丰原饭店，但是后来，因为发生了许多事情，我现在又到边境医院来了。”薛唯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同胡以木讲了。

　　“我记得你的身上有向日葵纹身……这些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是不是都同你有关？当时，你说什么也不能告诉我，今天，你难道还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吗？”薛唯有些生气，情绪激动起来。

　　胡以木摇摇头：“不，今天，我会把你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但是，我想问……丰原饭店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有让你去过那种地方啊。”胡以木奇怪地看着薛唯。

　　“什么？可是你给我的纸条上，就写着FY两个英文字母，而且我问了丰原饭店的老板陈安时，他好像也是知道你的。”薛唯被问懵了。

　　胡以木哭笑不得：“不是丰原，我是让来找傅远。”

　　薛唯这才恍然大悟，FY，原来是傅远名字的缩写，原来一开始，薛唯应该找的就是傅远。薛唯私底下问过陈安时，陈安时也说了有一回胡以木来丰原饭店吃饭的事情，原来是那个时候两个人讲了一些客气话，搞得陈安时也以为薛唯真的是胡以木介绍来的，就把薛唯收下了，这才让薛唯以为丰原饭店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现在看来，原来那一切都是错误。

　　对啊，薛唯在心里骂自己蠢。就说胡以木怎么可能让自己去一个饭店做事！当时还怪胡以木，不知道胡以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现在看起来，原来当时胡以木就已经给薛唯找好了另一家医院。

　　想到这里，薛唯又有了另一个疑问：“但是，为什么是傅远？为什么你要让我来找傅远呢？”

　　胡以木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我要跟你从头说起。”

　　胡以木说的从头说起，其实是从他转来十二区伊雯捷琳医学中心的时候开始说起。

　　他成绩很好，很优秀，在学术方面也颇有造诣，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已经有十项专利，因为很多地方都抢着要他。二零三五年，世界被划分为十八个区，忠于奥西里斯系统的优秀人士和研究人员们，开始在各个区内吸纳优秀人才。胡以木所在的研究院，是他们去到的第一站。

　　胡以木深深地被奥西里斯系统吸引了，他觉得，这群人是真的在考虑世界的未来，是真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一群人。他从小就生活在医生家庭，看见自己的爸爸深陷在医患关系之中，每天从早忙到晚，他很心疼，早熟的他，一直在寻求解决办法，希望对现存的医疗系统进行优化和改善。但是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头绪，奥西里斯系统的出现，让他好像看到了希望。

　　如果地球真的按照这种方式来划分，一方面，医疗资源就会得到有效的分配，优秀的医生就可以分配去治疗优质的人类，这群患者，文化程度更高，也会更有教养，更识时务，同他们相处，医患关机一定会得到很大的改善。另一方面，无法治疗、太废资源的病人，医生就可以选择性放弃，这样节约更多的时间，来救更有价值的人，把更多的资源，用在应该用的人身上。

　　胡以木乃至整个团队，都对奥西里斯系统颇有好感，于是，在那一年，他们就加入奥西里斯系统，被分配去了十二区，来到伊雯捷琳医学中心工作。

　　薛唯听得很难过，她甚至很嫌弃胡以木：“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她有些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从小到大，她都是不敢忤逆胡以木的，因为胡以木比她优秀很多很多，他认为正确的，她也认为正确。但是刚刚胡以木说的这番话，令她很反感，因为照他这么说，自己也不是一个高级的人，也是很低级很没有价值的人——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那，自己也该死吗？自己得了病，也不该治吗？自己生来就低贱吗？还有很多同自己一样的或者类似的人，他们难道连活的权利也没有吗？

　　胡以木知道，薛唯生气了。但是他稳住了薛唯的情绪：“你先别急，听我继续往下说。”

　　胡以木来到了伊雯捷琳医学中心，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事情发生在一个晚上。那天，十二区某个地方发生了打架斗殴。原是一个小酒馆里面，两桌人，一桌是十二区本地的，在菜市场经营一个小摊位，晚上收了摊，一家子五口人——老夫妻两个、年轻小夫妻两个，还有一个小孩子——过来吃饭。另一桌人，是外地人，一共三个男人，来自十一区，是专门来十二区的伊雯捷琳医学中心考察的。

　　当时，那一家子人叫了一盘子茶叶蛋，扯着嗓子问了一句：“老板，这蛋壳扔地上可以么？”

　　老板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再加上地板铺了砖，客人把垃圾残余扔地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扫一扫拖一拖也就行了，就应了一句：“可以可以，你扔吧。”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扔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砸在了另一桌男人的鞋上，那男人有些郁闷地“啧”了一声，转头没有理他们。

　　扔蛋壳的是这一家子人里的年轻男人，也是那个小孩子的爸爸，扭头给人家赔不是：“不好意思，弄脏你的鞋了。”

　　男人点点头，示意没什么，转头又开始吃自己饭。本来风波已经过去了，甚至是没有什么风波，但是与男人同行的另外两个人，却开始冷嘲热讽起来：“我原先还不信，来了十二区，我算是亲眼见到了。”

　　“要不怎么说高等就是高等，低等就是低等。这区和区之间还是不同的，我们那里，就从来不会有人把垃圾丢在地上。”

　　年轻爸爸听了这句话，也有些不愉快了。这不是摆明了在说自己低人一等？就随口说了句：“再不同，也都坐在一个桌子吃饭了，能有多不同。”

　　没想到那桌的两个男人还接了上来：“吃饭是一个桌子吃饭，出了这门，谁是人谁是狗，那就清清楚楚了。也是，这人啊，生在哪里就是哪里，你不可能因为生出来不是个东西，就塞回你老妈的肚子吧？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嘴里说着脏话，还笑作一团，一下子就惹怒了那桌的年轻爸爸。站起身转过来就吼了一句：“你说谁呢？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个鞋被弄脏的男人看到这情景，抬手说道：“你们两个少说两句，别吵了。”

　　两个男人丝毫不领情：“你看清楚了，吵的是谁。我们不是这种粗人，是学不会狗叫的。”

　　年轻爸爸忍不住了，越过自己家老婆和孩子，跑到邻桌上就把菜全给掀了。这一举动引来了两个男人极大的不满，站起来就开始围攻年轻爸爸，先是一拳从下巴勾上去，打得他火冒金星。年轻爸爸可能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斯文的男人竟然会真的动手，也没有任何防备，直直受了那一拳，一个趔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