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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二(5) ...

  •   夫子庙,各个举子终于被放了出来。
      程眠这两天躺在小屋子里思考人生。他可听梧叶的话了,梧叶让他想想以后,他就找了这么个好时机想。
      这次科举过后,他们家就得回处州了,他家在处州有几处商铺,可供他们过活,实在不够还可以卖他的字画并不会出现吃不饱饭的状况,这些生意由他爹和两位先生管理,他嘛,上处西山,当个小庙祝,美哉美哉。
      程眠站在夫子庙前,等程家人来接他,后面忽然有人喊他,程眠转头一看,竟是周横。
      周横笑着对他行礼,道:“半月前收到家姊来信说那个人渣已经被处理了,怕坏了丞相大人的局,一直没好好谢过大人,会考前忽然接到大人来信说要我不要和程家扯上关系,我琢磨着口头上还是要提一下的……”
      “慢!”程眠实在听不下去了。
      和着他爹找了周横来打入岳党套消息?!这么一个傻子,真的不会出卖他们吗?!让他别找他们了,竟然还在夫子庙门口来勾搭他,摆明了告诉别人他俩有点什么啊!
      程眠一扯嘴角,关键时候还得靠他救场。
      正巧他瞅见陆先生向他走来,思忖了片刻,讲表情换成一脸不屑,斜睨了周横一眼,一声冷笑,道:“别以为抱了梁谨那个废物的大腿就能踩到我头上来。”
      周横方才压低了声音说话,周围人都急着回家,没谁仔细注意他们,但是程眠可是有意想让有些人听去,声音大了不少。
      陆先生走进,问他“怎么了”,程眠道了声“没事”,转身不再理周横。
      陆先生带着他走远了以后,压低了声音说道:“相爷被召进宫了,马匹已经备好在东城门外了,你李叔在那儿接应你,东城门的守卫是当初相爷带出来了,不必担心,尽管走。”
      陆先生说完转身就走,程眠猜他应该是去帮他爹了,便照着他说的往东城门走去。
      他还在处州的那些日子,常常看见有人在往老宅内搬丞相府中的东西,所以对自己不用当官的事有恃无恐。
      东城门外,守门士兵像对待一般老百姓那样搜了个身就放他出去了。
      程眠出城后走了百来步终于见到了李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李先生带他赶到一处小村庄歇脚,次日一早,继续赶路。
      急赶了一个早上后,追兵也赶上了。
      李先生带了几个护卫,只管催着程眠快走,由他们断后。
      程眠低伏在马背上,催促着马快跑,他功夫不行,多作停留也是累赘,跑得远远的才是正确的选择。
      风刮在脸上生疼,连带着衣摆抽在腿上也是疼的,差点让程眠以为自己把马鞭抽到腿上了。
      程眠眯起眼来盯着前方的路,李先生策马在他面前带路,背后是兵刃相触的刺耳声,忽然间插入了破空的呼啸,那声音飞快地朝他而来,程眠回首一看,一支箭笔直地射向他,程眠慌忙驱马躲开。
      一连躲过了三四支箭后,程眠刚躲过第五支箭,第六支箭立马跟在其后朝他躲的方向射去。
      程眠又慌慌张张地一扯缰绳,系在他腰间的梧叶送他的玉佩被扯着甩了起来,正待砸下的时候,那支箭射穿了它。
      “咔嚓”一声脆响,不知为何传到程眠耳中巨响无比。
      箭最后还是射到了地上,射箭的那个人目瞪口呆,那支箭分明是对着程眠的方向射的,最后却插在了反方向的地上,然而不等他细想这是怎么回事,护卫之一趁他愣神之际一剑划破他的喉咙。
      程眠略微转身,他心中蓦地发凉,凉意传遍周身,程眠现下觉得连手指都是僵硬的,手徒劳伸向了玉佩掉落的方向一抓,当然是什么都没抓到。
      玉佩破了的细碎在阳光的照耀下奕奕闪光,一切的一切传到程眠眼中都放慢了速度,连玉佩转了几圈才掉到地上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后方的一个护卫被一个追兵打下了马,那名追兵赶紧越过他,朝程眠追来。
      李先生从听见有人放箭开始就退到了程眠身侧,万一程眠或者他的马中箭了,他还能拉他一把。方才他也注意到连续两只箭射向了程眠,程眠分明都躲过去了,他的上半身却向后方倒去,李先生立马拉了他一把,朝他吼道:“你做什么!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李先生看了眼程眠的表情,一脸的木讷,仿佛心神具失。
      李先生的话在程眠耳边炸开,他稍稍回过了神,却见追过来的一匹马,蹄子直直地踩在了玉佩的碎片上,脆薄的玉裂了个彻底,蹄子再移开的时候程眠看见那里已经没了玉佩的身影,只有枯黄的梧桐叶没入了泥土中。
      李先生催促了程眠快点,程眠正要收回视线,回身继续赶路,那追兵骑着的马却忽然屈着前蹄直直地摔在了地上,那个追兵也摔向了一块石头,竟直接摔歪了头。
      程眠对此没有多留心神,看了一眼就马上转身驾马,手脚的僵硬尚未缓过来,连风刮到了脸上也无知觉。
      几个护卫身手不凡,成功拖住了那些个追兵,李先生和程眠纵马跑出几里路后,找了处隐秘的地方躲着,约莫一炷香后,几个护卫才赶过来。
      每个人身上都挂彩了,程眠数了一下,少了两个护卫。
      他们驱马寻了处溪边,处理了一下伤口,就继续赶路了。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李先生几个月前布置下的驿点,里面有两个人守着,当晚几人在此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带上补给,继续赶路,原本守着的两个人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程眠四肢的僵硬还是没恢复,耳目也聪明了不少,程眠料想和梧叶给他的玉佩有关。
      李先生安置的驿点距离真好是一天的行程。
      离开东都十天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处州。
      建朝之初,程徐虽然将手上的兵上交了,但还是暗地里在处州养着一支精兵,这支精兵事发前就潜去了东都,只余了一支小队在处州老宅。程眠到后,这支小队便日夜巡视老宅,严防刺客。
      程眠回到老宅后便万分嗜睡,其实玉佩碎了以后他便常常感到困倦,但是时机不容许他闭眼睡觉。
      程眠在老宅过了四十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日之后,四肢的僵硬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走到院子里晒太阳伸懒腰,忽然听见左边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那个方向却空无一人,没过多久院门口倒是来了个人,是李先生。
      程眠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耳力居然这么好了。
      李先生走进来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打趣道:“怎么,被土地神摄了心魂了?”
      “……”
      李先生没等他应声,就接着道:“东都的事结了,你爹已经准备启程了。”
      李先生看起来还挺高兴的。程眠也挺高兴的,刚恢复就能去处西山找梧叶了。

      处州土地今日伊始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午程眠就来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程眠身上的气息不太对了。
      他经脉里流动着浓郁的灵气,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仙气,虽然稀薄得难以察觉,但因为与他自己身上的太过相像,程眠一凑近,他就察觉到了。
      “怎么回事?”
      处州土地自己也不知道在问谁。
      “啊?我也不清楚,你送我那个玉佩碎了之后,我就一直感觉不对劲,今天才好点,怎么了?”
      梧叶表情复杂,欲言又止,纠结了片刻后开口道:“空庭,不知道该不该恭喜你,你成仙了。”
      程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处州土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成仙了。”
      “?……”
      处州土地看程眠一脸呆滞,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按理来说,我给你的玉佩只是用来替你挡住致命一击的。”
      处州土地想着程眠现在成仙了,有些事就不必避讳他了,他从袖中取出折子,递给程眠看,“去年七月你来的时候,折子上没有写你所求之事,却把你之后的命轨写上去了,‘太始十八年七月,处西山得神赠玉,太始十九年二月,遇追兵,玉护之,不死’。”
      处州土地摸摸下巴,“难不成这里说的‘不死’是指成仙?”
      他瞄了眼程眠,程眠此刻正在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
      想想也正常,一个普通凡人莫名其妙成了仙,肯定会不知所措,毕竟连他也不知道程眠为什么会成仙,尤其是成了仙后竟然会被凡人看见,也许这一切还得问白泽神君,可惜白泽神君行踪向来成迷,如果不通过蓬莱仙岛的神君,就只能等他自己找上门了。
      程眠不像处州土地那样想了这么多,他觉得自己既然成了仙,那也不用管是因为什么,毕竟这样他就能一直陪着梧叶了,不过神仙不老不死,他得早点向他爹解释清楚,赶紧滚到处西山待着,不然老是死不了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最后还是由程眠打破了沉默。
      “没想到就这么成仙了,不知道那些辛苦修炼的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处州土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也许会吧……不过你要尽早和凡间的亲友道别,你一个仙,也不好总和凡人混在一起。”
      “是,小仙遵命,小仙发誓以后只与土地神大人厮混在一起。”
      程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处州土地看,眼中的情愫溢出,处州土地心下一热,竟有了点小开心,不过他面上肯定不会表露出来。
      处州土地先是瞪了程眠一眼,然后说:“什么叫厮混,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小厮说话不过脑,我看你也一样。”
      处州土地转过身不去看程眠。脸上热热的,八成是凡人说的脸红,不能让程眠看见。
      程眠脸上堆着笑。从他见到梧叶的第一次以来,他就没看到过梧叶除了冷漠脸与客套以外的表情,他想看看他更多的表情,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能浪费了。
      处州土地不知道程眠在想些什么,依旧背着身对程眠说:“等你解决完凡间的俗世,就到处西山来,我会教你一些术法,做仙的不能一点法术都不会。”
      “好。”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程眠刚想开口说要他现在就教点,处州土地就抢先开口问他:“成仙后不老不死,你会看着你的亲人朋友一个一个死去,你会不会后悔成仙……先别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若是后悔了,我还能上报天庭,天庭会有办法去了你的仙身的。”
      “……生死由命,不会因为我变回凡人就不用看着他们离开。”
      程眠看着梧叶的背影,那么单薄,如果旁边多了一个他,就不会显得这么孤独了。
      “梧叶……”
      “嗯?”处州土地稍稍侧脸,“怎么了?”
      “仙途漫漫,终于有人能陪着你了。”

      半个月后,程徐抵达处州老宅,程徐将程眠喊到书房,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那天皇帝欲将程徐等人射杀在殿内,结果本来不可能开得了的大门被打开了,程家精兵与镇国公等人偷留在东都的家兵,手持矛盾有序进入,挡在主子面前,
      皇帝冷笑一声说,正好给他们按个造反的罪名。
      程徐闻言只悠悠地说:“陛下定罪的时候可别忘了一个人。”
      程徐身后的将士们让开了身,太子走了进来站在了众卿前面。
      “父皇安好。”
      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居然……你都是太子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太子盯着皇帝看了好一会儿,眼里被藏了多年恨意逐渐显露。
      太子缓缓地开口:“父皇可还记得武涧一役?”
      当初推翻了新朝后,皇帝手下的一名大将临时策反,将尚且年幼的太子掳到了武涧边上,并架起大锅威胁皇帝让位于他,不然就煮了他儿子分给手下吃了。熟料皇帝呵呵一笑,说他们起义前结拜为兄弟,大将若是真把太子煮了吃,那便是将他自己侄子煮了,大将若是不介意被天下人唾骂,那他更不介意分一杯羹。大将听完气得直接买命人将太子剁了丢下锅,太子哭着求皇帝救救他,皇帝却连眼神都懒得赏给他,太子彻底心灰意冷,多亏程徐趁着众人都被太子那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悄悄绕到大将军营之后放了把火,大将那边顿时乱了起来,皇帝趁机出击,一场乱斗后将大将制服就地处决,然后就回了大营,全程没有顾及过太子的安危,若非程徐第一时间去解决了挟持着太子的人,恐怕太子早已死在了乱刀之下了。
      程徐担心太子怨恨,一直在向他解释,为君者总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希望太子能释怀。但是三年前太子来找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太子一直没忘。
      皇帝后来被太子亲手灌下一杯毒酒,再割了脖子,对外宣称是新来的太监总管为谢福德报仇所为,之后新帝登基诸事繁忙,这才拖到现在回来。
      程徐说完将一份圣旨给了程眠。
      程眠展开一看,是新帝亲笔的认罪书,详细写了宣政殿上发生的事。
      “新帝写的这张圣旨不过是想让我们放心,当然这么大的把柄落在我们手上他肯定是不大放心的,所以他要求各家后辈,年幼的进宫当伴读,年长的入朝为官。”
      程眠一听这事不妙,正想开口,却听他爹说:“不过陛下特别恩准你不必当官。”
      “嗯?这么好?”
      “好什么好!”
      程徐找出一叠纸拍在桌上,纸上的花纹分外眼熟,程眠想了想,大惊,这不是会试的卷子吗?!
      卷子一共十九折,只书了两句话——“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当年赵氏王朝的一位皇帝对词人柳永的写的一首词的评价,并以此为由将当科的柳永的名字勾掉了。
      现在程眠将这两句写在了考卷上,便是说他自己只想玩乐,不要功名。
      程眠尴尬地笑笑,被考官看到就算了,怎么还落到他爹手上了。
      程徐问他:“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还是要去处西山当庙祝吗?”
      程眠点点头,张口就说了一堆天理命论,都是这半个月来,梧叶说与他的。
      程徐听得不耐烦了,让他赶紧滚,既然不听他的话就少来碍他眼。
      程眠听话地滚开了。
      他去厨房包了一份点心就去了处西山,到了山脚的时候又买了串糖葫芦。虽然梧叶跟他说成仙之后不会感到饥饿,他也确实能三天不吃也不饿,但他就是想吃,而且梧叶好像也挺喜欢的样子。
      庙里有几个人在祈福,程眠探了个头让梧叶看到后,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去后面等他。梧叶点头应了。
      程眠绕到土地庙后面,寻了块干净的地乖巧地坐着,处州土地走过去的时候,莫名的觉得他身后要是长出一条狐狸尾巴回相当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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