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头与大女侠》勾雪成舒

1、第一章

　　（一）
　　蜀州城最近出了件大事，闹得是人心惶惶，从上个月起，每隔七天就有一个青壮年男人失踪死亡，到现在已经有七个人遇害了。
　　最开始失踪的是李员外家的大儿子，初一晚上逛完妓院人就不见了，原本大伙儿只以为他又流连在哪个头牌姑娘的床榻上忘了回家。
　　放在以往，他住在妓院里十天半个月不见人也是常有的事情，可初六就是他成亲是大好日子，李员外虽然很铁不成钢，但是还是得差人赶紧把他找回来，女方家是蜀州首富鞠家，跟御史大夫是族亲，可谓是蜀州城的地头蛇，不好得罪。
　　可是李府家丁找遍了全城的妓院暗窑也没找到李大少爷，李员外这才着急起来，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去县衙找赵知县。
　　赵老爷算不得什么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他年近四十才中了举人，当朝皇帝喜欢年轻人，看不上他，把他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知县，他也乐得混日子，不过还好这蜀州县城地处偏远，外来人少，基本上没什么大事。
　　正在睡午觉的找老爷被李员外一行人吵醒，正想发一通起床气，一见是富商李员外，生生憋住了，听着李员外说完事情经过，赵知县皱着眉头摸着胡须道：“李少爷人高马大又会武功，按理说不会凭空消失的！来人，去把妓院老鸨全抓过来审问，定是哪个财迷心窍的想绑架勒索！”
　　李员外一听，急了：“赵大人，全城的妓院我都找了也问了，这都三天了，我封连勒索信都没收到，所以才来找大人您想办法啊！”
　　赵知县“咳咳”两声，正准备下命令，此时一个衙役突然前来禀报，原来是在城北的青丘山下发现一具男尸。
　　李员外一听，差点昏古七，一伙人又风风火火赶往青丘山。
　　这青丘山可不是传说里狐狸祖宗待的那个青丘，这原本是个无名山头，因为山里头不少狐狸，经常下山偷吃的，山里地形复杂，人们上去抓狐狸经常迷路，老百姓觉得是狐精作祟，便管它叫作青丘山。
　　李员外和赵知县赶到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围了不少人，只见地上躺着一具衣着华丽的男尸，身形干瘪，皮肤苍白，像是被吸干了血一样，李员外隔了十步远便“扑通”一下跪坐到地上：“我的儿啊！”
　　围观老百姓里不知谁说了一句：“狐妖吃人！是狐妖吃人！”接着人们便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赵知县示意衙役用白布盖住李少爷的尸体然后赶紧抬走。
　　衙门的仵作验完尸体，发现除了颈部一个类似野兽齿印的伤口，脖子上还有一道极为隐蔽的伤口，刀口薄如蝉翼，非一般兵器所为。他推算李少爷遇害是初一晚上亥时，赵知县把李公子当夜留宿的妓院里一干人全抓起来审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都证实李公子宵禁前就走了。
　　于是有些好事之徒开始传青丘狐狸吸人血的事情，当然，只有小部分人相信，毕竟李大公子整日流连花街柳巷，大伙更相信他是染了花柳病死了，李府碍于面子整了这出“狐妖吃人”的幺蛾子。
　　然而很快就发生了一件事，让大伙儿噤声了——府兵校尉黄敏的大公子黄邺也失踪了。
　　这下老百姓开始猜测是真的狐妖作怪，本来城北多妓院，这下女人们纷纷嘱咐自家汉子没事儿不要往城北走，不然哪天就被狐妖勾了命。
　　不出两日，黄邺的尸身也在青丘山下被人发现了，不同的是他在山北面，李大公子在南面，隔了大半个山头。
　　接下来一个月，又有几个男人陆续失踪，尸体在青丘山被发现，奇怪的是，所有男人的失踪死亡时间都隔了七天，这让大伙儿更加确信是狐妖抓了男人去修炼。
　　“岂有此理！姓赵的狗官，连这点案子都破不了！”都尉府上，一个面目狰狞的大胡子中年男人狠狠地拍着桌子。
　　“老爷消消火！”旁边的仆人连忙端上今年刚新摘的碧螺春。
　　“爹！娘！”此时，外堂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接着进来一个身穿青袍，背着双剑，连斗笠都没来得及摘的女子。
　　此时黄敏激动地站起来：“婷儿，你回来了？”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靓丽的脸，因为连夜赶路有些狼狈，几缕青丝散落在耳边，眉眼之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英气，配合背上的双剑，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此人便是黄敏的宝贝女儿，黄邺的亲妹妹黄婷婷，自小便入了点苍派改名号为素妗，使得一手好双剑，论剑法，当今武林能跟她一较高下的除了点苍前掌门程语柔，便只剩传闻中的魔教妖女上官紫苏了。程雨柔已经退隐江湖多年，而上官紫苏神出鬼没，几乎没有人见过她，更别提跟黄婷婷一较高下了。
　　黄婷婷一见父亲，便跪下道：“爹，我来晚了！”
　　黄敏让她起来，先去给兄长上柱香，又让她去内府看望伤心过度的母亲，母亲一见她便嚎啕大哭起来，什么女儿从小不在身边，儿子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类的，又怪起父亲黄敏，说他铁石心肠把女儿送出去，这是老天爷的报应！
　　黄婷婷应着母亲安慰了几句，待她哭累睡着了，默默的退出门去。
　　小时候被送去点苍派的事情她有印象，约莫六七岁左右，她起初不明白，自己家境殷实，父亲在军营中做官，为什么要将亲生女儿送走，后来听了些传言，说是她出生的时候有一个老道人经过，说她八字妨父母，留在身边会家破人亡，恰好老友认识点苍派掌门，就收了婷婷做关门弟子。
　　黄婷婷当晚便跟父亲请命，去军中调一些人手去查兄长的案子。
　　黄敏知道她这些年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闯出了名头——点苍黄女侠，剑法无双貌赛貂蝉。但黄敏还是不信她能破案，念在她一心想为兄长报仇的份上，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黄婷婷从父亲那要了一队人马，又请了江湖上的几个朋友帮忙，她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李大公子生前逛的最后一个妓院——彩凤阁。
　　这彩凤阁，是蜀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妓院，李大公子有个相好的名叫“阿绫”，是这里的头牌姑娘。黄婷婷手上拿着刀剑，带着一队面带凶煞的便衣士兵，也没人敢拦着他们，径直找到了那名为“阿绫”的女子的房里。
　　阿绫见到她们并不慌张，只不过把说给捕快的话又说了一遍，黄婷婷拿出了其余失踪男人的名字，问她认不认识，她很爽快，指出另外两位都是这里的常客，但是不是她的客人。
　　六个人有三个都是彩凤楼的常客，那另外四人呢？难道是巧合？黄婷婷眉头一皱，吩咐士兵去附近所有妓院问清楚，另外三个人是不是也是妓院的常客。
　　说起来，她同兄长从小不在一块长大，关系并不亲密，还不如点苍派的师兄师妹们来得熟，但为了安抚母亲，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更何况她父亲是朝廷命官，死了儿子总得讨个说法。
　　此时她正坐在路边的酒铺，叫了两壶蜀州烧春，有一口没一口闷起来。她十五岁便开始跟着师父行走江湖，后来师父退隐，她一个人闯荡，来来去去总是一个人，唯独少不了的就是酒：竹叶青香秋自露，女儿红满秦淮春。
　　她四处行侠仗义，免不了结下许多仇家，想要她命的人有很多，可惜最后反倒先把自己的命交代了。渐渐的，来寻仇的人越来越少，她走在街上，三岁的小儿都能认出她来：“点苍派的阿黄女侠。”
　　她的双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鞘了，酒倒是喝了不少，承过她恩情的人，知道她嗜酒，经常送些名酿陈酒给她，她也不推辞，毕竟，这酒比人可靠多了。
　　她在酒铺坐了一会，两个酒瓶已经见底了，而她面上却看不出一点醉意，依然目光如炬，面色如常。此刻士兵已经查探消息回来了，其余四人只有米铺商家的张公子和染坊的夏公子是妓院的常客，而且不是同一家，兄长黄邺和书生范逾都不曾去过妓院，看来几人失踪跟妓院并没有关系。
　　这时，隔壁摊儿上两位妇人突然低声讨论起来，黄婷婷内功深厚，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欸，你看那不是鞠家大小姐吗？这刚死了相公，也不怕晦气！”
　　“你可别乱说话，鞠家有钱有势，找个什么女婿找不到啊。”
　　“呸，这大小姐一看就是克夫的命，招什么女婿都没用！”
　　黄婷婷不想听这些妇人嚼舌根子，抬头便看到对面有一个年轻女子，服饰华丽，带着两个丫鬟在看首饰，想必这就是鞠家大小姐，李大公子未过门的妻子。
　　黄婷婷心眼一动，放下酒杯走到了鞠大小姐跟前，抱拳道：“敢问姑娘可是鞠大小姐？”
　　鞠小姐正在认真挑镯子，闻言便抬头，见是一个做江湖人士打扮的陌生女子，迟疑地点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黄婷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美人见过无数个，但依然惊讶于鞠大小姐的容貌，明明是富家千金却不见闺中的娇态，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清冷气质，黄婷婷自觉失态，连忙道：“鞠姑娘，在下点苍派黄婷婷，不知姑娘是否有听闻最近狐妖伤人之事？”
　　黄婷婷行的江湖礼，粗犷豪迈，鞠小姐则低头微微屈身点头，果然是千金大小姐，礼数周到。
　　黄婷婷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兄长黄邺也是受害者之一，我不想让兄长不明不白的死，所以打算自己破案。想跟你了解一下李大公子的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鞠小姐一副了然的点这头道：“嗯，有心了，不如先去我府上，坐下来聊，如何？”
　　黄婷婷跟着她去了鞠府，不愧是蜀州第一有钱人家，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假山流水，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两人绕到厢房，鞠小姐吩咐下人点好香炉，奉上新茶，才开了话头：“黄姑娘，其实我虽同李公子有婚约，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他其实也没见几面，姑娘只怕在我这得不到什么线索了。”
　　黄婷婷道：“李公子是第一个遇害的，按理来说，应该是跟凶手有什么牵扯，请姑娘回忆一下，是不是其他有仰慕姑娘的人，嫉妒李公子，想毁掉这门婚事。”
　　鞠婧祎听着，却嗤嗤笑起来：“黄姑娘，我可不比你，来去自由，游历天下。对我来说，蜀州城就已经够大了，左右也出不了这一亩三分地，陌生男子更是不曾遇见，又哪里来的仰慕者。”说完，还轻轻叹了一口气。
　　黄婷婷闻言，也有些动容，自己从小被送走，没有享受过父母亲情，却得到了天下女子奢求的自由，如鞠小姐这般的女子，虽然出身豪门大户，却连出门也要求得父亲同意，更别提婚事完全由不得自己，真是人各有命啊！
　　黄婷婷见自己似乎触到对方的伤心事，便要告辞，临走时鞠小姐对她道：“黄姑娘查案，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黄婷婷点点头，她打算明日一早去青丘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