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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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塔恩来访，大概过了几天，我正在接待一位很有意思的客人。
为什么说有意思呢，他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觉得能量块的味道和以前吃到的味道不一样，难以接受，不想继续吃变了味道的能量块活下去，宁愿死去。
据我分析，应该是年纪大了记忆文件出问题了，要治也不是没办法，但这意味着医生要把所有与能量块的味道相关的记忆全部修改一遍，工程量巨大，不会有机接手的。
“那你觉得能量块是什么味道呢？”我好奇，赛博坦的无机生命体普遍没有碳基那么在意味道，我是听说过的，好像同一个种族的食用碳基，在不同环境下味道也会不一样，能量块就没有这种不一样，都是能量，长在冰原或者火山口，味道都是一样的。
“现在的能量块，嗨，硬邦邦的，味道和以前的真的没法比！以前的能量块，啧啧，入口顺滑，满口生津，微凉的液体顺着管道往下落，越往下，越靠近火种，温度就越高，都被火种捂热了！那吃起来真是舒服啊。”
听起来真好吃，我在芯里流口水，准备午休的时候好好品尝一下能量块的味道。
就在客人继续抱怨的时候，我察觉到有人来了。
“hello？”诊疗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塞进来一颗藏青色的头雕，“医生，你忙吗？”
“忙，如果你愿意先把大门的钱赔一下，我可以不忙一点点。”我头也不回，对着门口用食指中指比出一个一点点。
真的是一点点，如果对方的光镜没那么好，可能连一点点也看不到。
霸天虎又围观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头慢慢往回缩，结果天线被卡到，内侧没有保护的电子元件被直接刮蹭，疼得他抱头倒下。
所以，这个上次卡着门的小子这次又把门卡了。
“卡门小子，出去，把门带上。”
“不要那么无情啊医生，我还想问问你上次的事。”他抱着头躺在地上，看上去还不太想起来，“我不叫卡门，我叫滑头。”
“滑头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那他们呢？”滑头总算是站起来了，“客人？”
“客人，用户，想回家的，和你不一样。”我上举腿部，弯曲膝盖关节让小腿搭在沙发背，随后一个用力，就和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样。我翻过沙发背，转身，面对胡搅蛮缠的霸天虎。
“不想死就不要来，赔款请打到我的银行账户上，外面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死呢？我想死，你可以现在就让我安乐死吗？”他躺在地上没动，我只能把刀口转向前方，把脚尖凑到他光学镜头下面。
“小子，你看这是什么？”
白色的刀刃，滑头默念，他抬头看向我，我也看着他。
就好像和上一次重叠了，不同的是今天没有坦克来，卡门的先生也不会瑟瑟发抖。
磁场再一次改变了，我把脚收回来，脚尖触地无声。
滑头非常乖巧地出去了，没有忘记关门，他甚至在外面领了号，07号。
我重新落座，“抱歉，耽误你了。其实我也会觉得记忆在改变，情感模块会擅自进行加工，这导致很多东西都和现实中不一样。”
有一些人，十分贪婪，只要没有阻力他就能一直索取，一直往前。被索取的对象就算是生气了，阻止了，索取者也不在意，这是预料之内的事，除非你表现出超过他们接受范围的抗拒。
就像那个滑头，如果我没有亮出武器，他还能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直到他得到他想知道的东西。
比如，我为什么能叫停黑狗队，为什么他没有继续被追杀。他如果知道了原因，就可以利用情报让他更好地生活。
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情感模块会对记忆进行加工，很少会发生。我们赛博坦人作为机械生命体，在情感方面本身就比较弱，情绪波动小，感情简单不复杂，像人类这种碳基，据说一种复合情感里起码有三种以上的单一情感，包括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心情，外界压力等等。
要达到让情感模块对记忆进行加工的程度，必须得有非常细腻的感情，这些都是极少数的存在，比会特殊能力还少见。现在这位客人就是情感太过丰富细腻，导致记忆文件被篡改。他应该是年纪很大了，开口闭口想当年，回忆曾经，美化过去，一直如此。
“这不是你的过错，我觉得这是一种进化，在情感方面的进化。”我总结道，“只不过没有进化完全，这是有缺陷的。”
老先生看上去不太满意，“我没说这是过错，也没觉得这是缺陷，你这个小年轻说话怎么回事？目无尊长？”
我还挺不喜欢这种客人的，平时我脾气都能克制，但是今天刚遇到个小渣滓，现在心情着实不美好。
“对不起，是我狂妄了。那么，先生，里面请，该离开了。”
他确实不想活。
我尊重他的生命。
至于我是用能力送他走，还是一脚踩碎他的脑模块再戳穿他的火种，就不好说了。
死者又不会说话。
那位有故事的医生在生气，这点滑头还是看得出来的。
但是满脸微笑告诉其他客人暂时停业，然后让他留下来是什么操作？
难道说，可爱又帅气的我今天就要被一个安乐死医生在让渡诊所虐杀了吗！
绝对不可以！
我滑头，要活下去！
“医生，钱已经打进去了，因为打扰你工作了所以我多打了一点。”滑头小心翼翼在沙发上坐下，他坐在靠门的位置，生怕到时候被堵在里面。
哼，现在才想起来赔钱？晚了！
我低头查看账户余额，被多出来的三个零吓得火种停跳。
原来是想用钱讨好我，我，我，我......
贫穷的我接受讨好。
谁会和钱过不去？
反正我不会。
“那我就接受你的歉意，你想和我聊什么？”
滑头喜上眉梢，天线压低了一点，“哦，那就好。是这样的医生，其实我想安乐死。”
我把双手交叉相握，“可是你一点也不想死。我不会把不想死的人安乐死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有特殊能力？不不不，你不把不想死的人安乐死，就是说，你之前安乐死的都是想死的人？”他连珠炮一样一个一个问题打过来，我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
“是的，我尊重生命。”
“但你以前是霸天虎！”藏青色的飞行器一下子跳起来，“我听到塔恩叫你归队，你以前是黑狗队成员？我的天哪太劲爆了！”
说完这一串他又不动了，我推测他是在分析目前了解的情报，好歹是情报员。
“小子，我劝你不要深究。”我翘起一条腿，刀口侧转使我不会磕坏自己的涂装，“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和客人聊天吗？”
“因为他们每个都想死，聊完天，我就送他们上路。”我指向他，“就和你一样，但是你不想死。”
“所以你就不会安乐死我，你为什么和我说那么多？”滑头的天线又立起来。
“你先坐下。”
滑头坐下，身上的关节都很僵硬，看起来他脑补到其他地方了。
“听着，你也说我是前霸天虎了，我现在想改邪归正，反正我不想再杀戮，随便你怎么理解。”
“那？”他小心翼翼发出期待的声音。
“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你接下来就别缠着我。和生者交朋友我不太熟，你明白的，我的朋友都是一次性的。”我指向站台，在滑头如释重负的目光下把手收回来。
“那我，问个问题？”
我点点头表示默许。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回答，气氛再一次凝重。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他小声问了一句。
也不是不能回答，而是我没办法回答。
我没有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别紧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停顿了一下，开始读取自己的记忆。
“我是神铸，但是我没有名字，没有监护人，第一次开机是在一个垃圾堆里。后来我加入霸天虎......"
“你这个后来也跨度太大了吧！”
“别插嘴。后来我加入霸天虎，就有了璇玑湖作为代号，我就叫璇玑湖。”
前霸天虎身体前倾，在我话音落下的时候接上说：“现在你离开霸天虎了，就不能再叫璇玑湖，我懂我懂，在这里人家就叫你医生，也不会去问你名字。”
他看上去兴致勃勃的，光学镜头射出精光，“那我可以，给你取个名字吗？我是说，就我称呼你的时候用，你可以不当回事儿，我就自己叫叫！”
看他的样子我也不好拒绝，再说我确实有点期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起昵称。
前辈或者璇玑湖或者别的什么，都不算昵称，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太挑剔了，反正我不喜欢这些名字。
“你说？”
得到我同意的小飞行器发出快乐的引擎声，他几乎又要从沙发上跳出来了。
“瑟斯，你觉得瑟斯怎么样？”这两个音节在他发声器里都快被捂化了，读出来的时候他差点咬着舌头，滑头不确定对方是否喜欢这个名字，会不会因为他给对方取名而生气——这位美丽神秘的医生没有表达出任何对于起名和名字本身的看法，包括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连风扇的速率都和先前一样。
我没有回应，或者说我暂时还没有做出反应，在控制身体反应的方面我还是比较有权威的，虽然我应该和对面的小子一样发出引擎声，那种嗡嗡的表达情绪激动的声音，或者加快风扇的转速，让身体里的热气排出去。
“还不错。”我点点头，把翘着的腿放下，脚尖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几乎把我风扇转速提高，露出去的一点点风声盖过去。
几乎。
“你喜欢这名字！所以我可以叫你瑟斯是吗！”该说不愧是情报员，对于声音还是很敏感的，“瑟斯，是剪刀的发音的简化，很符合你不是吗！你看，你有一双剪刀腿，这是后来改造的吗？反正你肯定喜欢它！”
他开心到飞起，不是比喻，他真的变成藏青色的小型飞行器在房间里飞了几圈，好像破解了千年谜题。
“你喜欢它！！！”
我也不清楚那个代词指的是腿还是名字，不过我都挺喜欢的。
“对，我喜欢。对了，我的变形是剪刀。”
这让对方更兴奋了。
可能我不该告诉他。
但是赛博坦人那么开心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果这是我的故事，那滑头绝对是故事里浓墨重彩的一笔，还能把文章风格从正剧强行转为轻松。
虽然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难得看到开心爆表的小孩，身上的磁场都被带活跃了。
“瑟斯？”他停下来又重复了这两个音节，我嗯了一声，他又接着开心。
怎么个开心法，就是引擎发出嗡嗡声，整个机体都在发热，光镜亮晶晶的，脸上傻笑。他的快乐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打仗啊经济萧条啊能源危机啊他都不管，只不过是为别人取名字就能开心好久。
简单的快乐。
“滑头，坐下。”我姑且算是看够了，在磁场的活跃度开始下滑的时候叫停了，“你应该不只是想给我取名字吧？”
“哦，噢！是的是的，我还有点问题想问你。”他闻言，一屁股坐下，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笑容。
“我明天还可以来吗？”
“我怎么回答的来着？”我笑着看向客人，客人也笑笑，摊手让我继续。
“我说，不，当然不行。他整张脸都垮了，我后悔没有录像，那真的是太好玩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