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是一只鲛人》常毓

6、五

　　我全速朝陆地游去，
　　鲛人的记忆力很好，
　　我仍然清晰的记得来时的路
　　线。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游到了那片海域。我浮出水面，夕阳已斜斜的落入海中，火红的霞光照亮着半边天。我掌手趴在礁石后，探头
　　看向不远处从渔船上下船的几个年轻的人类，
　　他们向船上的男人吆喝着什么，不一会，传来一阵雄性人类的笑声，朗声荡在海湾，渐渐远去。
　　我一眼就认出他了，他就是人群吆喝的对象。
　　他抱着手，放松的倚靠在桅杆边，正侧头看向天边火红的夕阳，我只看得见他刚毅的侧脸，
　　咸咸的海风扰乱了他的发丝，我想，他仍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
　　我悄悄的摆尾游过去，
　　不曾想惊起了伫立在船沿上的海鸥，
　　它忽的扑腾起飞。
　　我吓得赶忙将头埋进水里，然而又耐不住心痒痒，悄悄的冒出半个脑袋。
　　抬头，
　　桅杆边的男人不见了。
　　我垂头讪讪的摇着尾巴，
　　心里空落落的，
　　猝尔头顶又传来带着笑意而又爽朗的嗓音，
　　“真巧呀，小人鱼。”
　　抬眼，男人正撑着头，惬意的伏在船沿，他逆着光，正看向我。
　　“这次，你迟到了很久哦。”
　　他装作有些怨我的样子，轻声说道。
　　我相信我的目光一定是亮晶晶的，
　　因为我已经不由自主的回应他般咕
　　噜咕噜的吐着泡泡。
　　月光洒在海滩上，我靠着半边矮小的礁石，礁石上坐着那个人类。
　　这次，我们一起呆了很久。他问我，
　　“你们人鱼都是这么漂亮吗？”‘’
　　当然不是，我这么爱惜鳞片的，我肯定是最漂亮的呀。然而回应他的还是一串咕噜噜的泡泡。
　　他低头看向我，
　　不知怎么，
　　我仿佛读懂了他眼神中想要揉我脑袋的想
　　法——然而他也真的做了。他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他的手带着人
　　类独有的温度，不同于我们冰冷的鲛人，他是暖和的。
　　‘他真的好温柔’，我这样想着，他轻抚着我的发顶。他又忍着笑意般
　　说道,“你很喜欢我哦？”
　　我感觉自己明显的抖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随后放声的笑了出来。
　　我知道什么东西变粉了，我看向水面，那里，清晰的倒映着我泛红的
　　脸颊。
　　我歪头打量着他，
　　用目光勾勒他的身形，
　　我发现了之前从未注意的东
　　西，他胸膛前赫然有一条狭长的伤疤，我一眼看出是利器所伤。他见
　　我盯着那里，没有解释，却拍拍手起身，做出将要离开的姿势。他向
　　我道别
　　“该回家了，小家伙。”
　　我又紧张的扒拉着礁石，
　　不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好像看出来我的想法，
　　他又蹲下来平视我，他耐心的告诉我说，“那是我在战场上留下来的
　　东西。”
　　他从前参军，
　　他抱着誓死要保家卫国之心，
　　他提着敌人的头颅带领士
　　兵一步步踏入大殿。
　　十万大军，
　　最后只剩得他们一百三十余人凯旋回
　　都。
　　然而掌权者眼里只有娇颜美人和金银珠宝，
　　‘爱卿此翻功绩斐然！
　　’
　　所谓国师立即进言尽快夺取对方国库，招进美人。将军硬着头皮，谏
　　言大都百姓困苦，请求粮仓救济。然而随着台上美人娇笑揶揄，国师抚扇讥讽，掌权者随即震怒，什么功罪相抵，发配边疆或什么贬为庶
　　民。
　　他看透一切，卸下金冠，踱步而去。返回家乡。
　　”“人类是很肮脏的东西。”
　　他幽深的瞳眸里装着什么。
　　我在心底反驳，我想说，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又似乎是想到了什
　　么，硬着声音对我慢慢说道，
　　“这里很危险，”
　　“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走了，我心底充满疑惑。我想告诉阿芙她说错了，那个人类告诉我
　　他们那里一点也不安全。
　　我慢慢游回鲛人墟，心里却暗暗决定下次再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