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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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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姑娘,苏姑娘醒醒……”
苏晴张开眼睛,随后一惊,睡了多久了?谁在喊我?
她把手按在头上慢慢起来,看到那丫头穗儿正在往圆桌上摆着饭菜,一边往她这里看着,嘴里不时唤她几声。见她起了,甜甜一笑,道:“苏姑娘醒了?饭菜都得了,快趁热来吃。”
都到了晚饭的点儿了?苏晴想问她郑启双回来了没,又怕问了,回的是在夫人屋里吃饭,讨个尴尬。穗儿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到了,笑着说:“姑娘先吃吧,东家还没回呢,刚差人带口信来了,说接了笔大单买卖,要晚些才回。”
今天早点回来陪你吃饭……苏晴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桌前看到那一桌子饭菜,比不得遇春坊的好,但也四菜一汤,荤素皆有,只是看在眼里就觉得那饭菜没滋味,一点儿也不想吃。
穗儿摆好了碗筷,问:“姑娘是喝些茶水,还是烫壶酒?”边说,眼睛带着笑,边看着桌上倒空了的酒壶。
苏晴听她这样问,知道她误会自己好这一口,便答道:“喝茶便好,不过麻烦大姐,拿壶酒来,待郑郎来了,怕是要喝。”
穗儿听她礼数周到,眼睛不由得笑成一条缝,说:“什么大姐啊,姑娘快别这么叫。就叫穗儿便好,我这就给你拿去。”
她刚走出数步,苏晴在后面喊到:“等一等。”
穗儿回头,见苏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道:“苏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苏晴想到小女孩郑萧儿,怕自己睡着了的时候她来了又走了,又怕出了什么事,让她一直没来。她问穗儿:“你家小姐在哪里?”
穗儿一愣,随后笑道:“是指萧儿吧,她在夫人屋里呢,今天下午也不知从哪里撞来额头上一块肿,夫人怕她再出去乱跑,就留在房里了。”
苏晴这才打发她去,等人走后,她自己暗想,也不知道知不知道是在我这里撞的,若是知道了,难道是故意拦着孩子不让来?会不会因此而怪罪我?我是找机会好好解释,还是就这样冷着,不去提它?
她一个劲的乱想,等到穗儿拿了酒来,筷子也没动过一下。穗儿试探地问:“苏姑娘,是饭菜不合胃口?”
苏晴下意识地拿起筷子,在最面前的一盘菜上点了点,勉强夹了一口。味道还过得去,但她也没心思一个人吃,见穗儿在一旁站着,便说:“穗儿你吃过了没?要不在这里一起用吧。”
穗儿赶紧摇手说:“我们做下人的,自在厨房里吃,姑娘不必挂心。”
苏晴却越想留她陪着自己,伸手拉了她,说道:“就当你体贴我,我到这郑家用的第一餐,无论如何不想一个人独处。”
穗儿见她虽然说的平淡,但合着这屋里的气氛,却听出话里的乞求来。她一想,倒也是,怎么说今天也是她和东家的好日子,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布置喜庆的屋里,换了谁心里也不舒坦。冯妈一早说了,这风尘里的女子都是好手段,个顶个的泼辣无理,怕是主母要吃亏。现在看下来,冯妈这老婆子说得也不见得对,眼前这一位,分明一副可怜相儿,面貌也长得清秀,没有那股子狐媚子劲。
她想着,便不由得应了下来:“那姑娘你吃,我陪你说说话就是。”
苏晴大喜,拉她在身边坐了,连吃了几口给穗儿看。穗儿看在心里,暗想,姑奶奶,你再不济,也是到这家来当主子的,怎么还巴结起我们下人来了?就你这个样子,别说夫人了,就是冯妈她们也得欺负你。可她嘴里却说出另一套话来:“苏姑娘,我们夫人吩咐了,她身子不好一时见不了你,说让我们好好伺候你,有什么你就尽管吩咐。”
苏晴听了知道这是场面话,便也不当真,说:“穗儿,我初来乍到的,你可要好好帮衬帮衬我。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我就向你请教。”
穗儿赶紧谦让,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也说了不少的话。苏晴大概对郑家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她今日进门的时候,除了穗儿谁也没看到,实际上,这家里除了郑启双一家三口和丫头穗儿以外,还有两个婆子冯妈、徐姐,以及一个住家的小厮,这人苏晴见过,就是当日陪郑启双送绸子来的辜小离。此外,郑启双的铺子里还雇了几个伙计,早来晚去,并不住家,平日家里要有了什么事需要人手,也会来帮忙。
“我爹是铺子里的老伙计,我娘死得早,我从小就在郑家长大,后来我爹也死了,我干脆就来做了丫头,伺候夫人。”穗儿说着,把桌上东西拢在一起收了,只把酒和两个杯子留下,“姑娘吃好了,我就走了,厨房里还有活计要忙呢。”
苏晴也不好再留,眼巴巴看着她走了,心里惆怅得很。她记得下午在几间屋子里乱转时,看到有间屋子墙上挂着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画,当时没留意,此刻无事,她便寻过去细看。
画上,白牡丹脸上颇有怒意,可眼中却带着笑,偷眼看那吕洞宾。不知是哪个画师竟画得这般好,把女子含羞带怒,又颇有期待的矛盾心理刻画得丝丝入扣。吕洞宾一副白衣书生打扮,儒雅之气中却透着狡黠,笑意吟吟。
苏晴不由想到,她和郑启双的相识并没有那么戏剧化,郑启双其人更没有那么风趣潇洒,只不过,郑启双与其说像个商人,倒不如说像个书生。他确实也读过多年的书,只是乡试就落了名,加上家中老字号要他继承打点,便与那寒窗之苦渐行渐远,腹中虽有诗书,却早已算不上文人,只是早年读书时修得的一身儒雅之气,还留存着些。只是来遇春坊的文人多了,他也并不起眼。
不过和那些商贾比起来,他还算是有些特别。遇春坊的姑娘无论红否,都胸有丹墨,苏云巧做姑娘时心性就高,做了老鸨更容不下自己手里有庸脂俗粉。
“你只陪着客人睡觉,三次他就觉得厌烦,可你若略有文采,时不时露出一手,他便当你是难得的宝贝。若是轻易不让他得手,只和他谈些风月,不落到实处,他就更会心中搔痒难耐,一心盼着讨好你了。就算是个玩物,也要做雕着金的,不像那些泥做的,摔碎了也不可惜。”这就是苏云巧的理论。
刚开始,郑启双确实也和苏晴说些文章,不过后来天天日日地见着,便只如寻常夫妻般说些或体己或闲碎的话来,什么文章风月之类的,倒都无意去说,渐渐提也不提了。
“倒不知吕洞宾遇了白牡丹,他们夜夜都说些什么?”苏晴暗想,“是和别人不同,还是……”
她正想着,就觉得有人在身后将她拦腰一揽,轻声说:“怎么?是你想做那白牡丹,还是想让我做那风流神仙吕洞宾?”
苏晴一回头,正对着郑启双的笑脸,她含羞道:“说的什么混话?我便是我,你也便是你,学人家作甚?只要你不像那快活神仙,来了又走,怎样便都是好的。”
“我都娶了你入门,还会走到哪里去?就怕哪一天你嫌弃我了,不与我做夫妻了,不然,我们就像那荷池里的并蒂莲,风吹不开,雨打不散。”
苏晴越听越羞,娇嗔道:“什么时候学的那么油嘴滑舌?”
郑启双也不回答,只将她轻轻一抱,回到卧房,在床榻上轻轻放下。他们并不是首次同床共枕,只是这次身份与以往不同,便更多了些情意绵绵,罗衫慢解,罗帐轻放,一夜温存。
夜深,听着郑启双均匀的鼻息声,苏晴睁着眼睛,心里想着,这第一日,便是这样的过去了。以后的岁月,便是这样慢慢流逝而去,她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安稳淡然。
“明天,要去好好去拜见大娘了,但求她愿意见我。”她想着,寻到郑启双的手,握住,感受着那份掌心里的温度,慢慢阖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