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重来》如歌的慢板

78、七十八

　　“素儿！素儿！你给我出来！”老四在老康的尸身面前大喊，他并不关心老康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老康是否已经变成尸体，因为老康如今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不是没有父子之情，而是父子之情已被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磨到几乎用尽，他需要把仅剩的那点情份积下来到大丧时用。

　　素儿脱下帽子，无声地从幕后走出，并不行任何礼，站在那儿斜眼看着老四。老四眼睛亮得一亮，很快黯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在，也知道你是想做什么的，可我不杀你！哈哈哈，原以为你不是一般女子，你我会志同道合的，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一样的短视，甚至不如那拉氏看得远。”

　　素儿仍是斜眼看着，甚至不对榻上倒着的老康注目，嘴角有一丝微微的笑。一切都与已无关不是吗？老康的那么多细节是自己不知道的，现在是知道了，也失去了对老康的尊重，可这又如何？不过是了解到满清割地求荣是祖传的习性，不怪叶郝那拉氏，老康到了也只是个自大的奴隶主，并没有把蒙古的土地当作自己的家园，也并没有把汉人当作自己的百姓，而是当作奴隶，尽管老康自己也有一半的汉人血统，能不能叫他一声汉奸呢？天知道。老四即位又如何？不过是靠努力换得一个中兴时代，然而繁荣优雅的汉文化终于被毁掉了，那些个自吹自擂的明君也不过是些得志的爆发户，永远没有贵族气质，无关长相，无关穿衣打扮。

　　“怎么了？你不是爱着皇阿玛吗？他也宠你这么多年了，怎么不去看看他怎么样了？真是个贪婪而又无情无义的女人，偏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老四极尽侮辱地继续道：“怎么拉？去看看啊！你这么多年来贪着皇阿玛的权柄，又贪着祁广德的年轻，现在怕了？素儿你是个蠢女人，权柄和年轻我是同时具有的，他们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怎么不选我呢？”

　　素儿口不能言，挑衅地对他一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去，在他面前的是生养他的父亲，虽然曾对他多有责罚，可那个父亲亲手带大的孩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废太子，还有一个便是这个心急的未来雍正。眼里含着怪怪的笑，传达着她不一般的话：你怕了？他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你的父亲，怎么，不敢看吗？这皇位原本就是你的，只要你再忍一会儿，一切都当之无愧了。这儿你还敢多留吗？从此你会远远地避开这儿，你能当个好皇帝，可你避不开心魔，你成不了佛！

　　老四看着素儿的眼神，有好一会儿的失神，嘴里喃喃道：“正大光明匾后面的匣子里写着的是我？怎么可能？不会的，皇阿玛从来都不喜欢我，他觉得我性子阴晴不定，我一直在努力地
　　改，他却无视我的存在，好象只有二哥才是他的儿子，二哥是他的心头肉，兄弟们有什么争执，二哥是永远正确的，十三弟就是被二哥毁了的……”

　　老四进入魔怔似的：“素儿，我从来不骗你，你告诉我皇阿玛真的是打算传位给我的吗？不会的啊，这次他让我祭天，可他上下换防，哪象是要传位给我？分明是防着我，要做好圈套给我钻。他想除掉我，一定是的，他不肯认我这个儿子。他也不想想，如今除了我还有谁适合这个位置，他要是想让八弟登基便不会这么打压他，他最恨八弟了，因为八弟在朝中人缘太好了，好到他受不了了。难道他想让十四弟即位？可十四弟远在西北啊，再说十四弟办事冲动，还是个别扭的大孩子呢！十四弟……”

　　素儿只觉得心里凉得快要缩起来了，一阵阵的发痛。这不是自己该来的世界，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说自己希望自己早就疯狂了。嘴角的笑意渐显凄凉，转过身拔足向外飞奔起来，老四飞快地上来抱住素儿道：“素儿别走，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不想和我一起指点这大好的江山吗？别走，你别走，你一向是最勇敢的女人，不你不止是一个女人，留下来吧。”

　　素儿拚命地挣扎着，用尽全力推开进入梦呓状态的老四，飞快地奔跑着，没人理会这奔命的小太监，老四的布防中没有素儿。素儿也不准备理会任何一个人，这个疯狂的午后发生了许多疯狂的事，不多素儿一个疯子。到了宫外，素儿直奔威廉的住所，以找到她的丈夫她的爱人，但愿一切都来得及，她要和祁广德一起远远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国度，不再回来。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宿命，那么老八老九该如何结束便如何结束吧，康熙大帝死了，那个传奇人物活生生地死在自己眼前，应该是死于心肌梗塞吧？呵呵，不管了。弘历是自己的儿子，那又如何？这种环境里生长的孩子自有他的生存法则，为了显示自己的正统，到时候他自会加倍对钮祜禄氏孝顺的，用以击溃有关他的身世之迷的传说。自己是人不是神，上天让自己重来一次是为了让自己生命圆满起来，不是为了让自己修正历史的。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固然是说人，又何尝不能表达一个国家的文明史和发展史呢？民族特质同样也可以决定民族的最终走向。让该来的都来吧。

　　老康亲手把他所疼爱的儿子们一个个孤立起来，一个个走向对立面，争斗，不死不休的争斗。伟大的康熙最伟大之处便在于他一生可以有那么多儿子，并且那么多儿子都存活下来，没有死于宫斗，换句话说康熙最伟大之处在于摆平后宫，让儿子们举起互相杀伐的屠刀。

　　就这样吧，趁老四还要忙着善后，趁他还有对逼死父亲的一丝愧意，走吧，走到哪儿是哪儿，找不到净土至少可以找到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