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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CHAPTER 63 ...

  •   “我在C城的一座新建的美术馆里看到的,新兴画家画展中有一个特殊的区域,那里有很多精神和心理疾病患者在恢复期间画的作品。其中有一张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知道作者一定是你。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呢?我始终觉得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齐筱玉幽幽地说道。

      她顿了一下,没错,那是她的画。而且那幅画并不是闲暇时候作的,而是心理治疗中医生让她现场冥想之后画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素描的线条画出那么俊美的一张脸,她只是跟随着感觉而已。当那位医生看到纸上的图案之后,说行笔时的平和证明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然后热情地将那幅画索要去了。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她知道她还可以画出无数张同样的图画。过了很久有人通知她说那个不算是作品的作品竟然被用在了一个公益性的画展上,说是可以呼吁更多人关注心理和精神疾病患者。她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她知道反对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她认为画中的主人公是不会去看那个没什么名气的展览的。

      “呵呵,你也不用惊讶。我是个无聊的家庭主妇,整日无所事事,又有产后忧郁症……”

      听着齐筱玉啰啰嗦嗦地阐述着自己悲凉而单调的生活状态,初静意识到她正在和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打交道。她长期生活在真空罐子里,很久没有接触真正的社会人了。一段时间里,她的身边只有父母、亲戚还有力叔。每个人都给她温暖而亲切的笑容,每个人都给她无限的宽容与宠爱。她甚至忘了该怎么与别人相处了。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语言越来越生硬,笑容也越来越虚假。这就是她的心理医生最担心发生的问题。在某个时间点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了某名的好感。这种感觉让她畏惧,因为她坚信自己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任何除了家人和力叔之外的人。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当然。其实,我一直在等待你对我产生好奇。”

      二十分钟后,初静来到齐筱玉居住的酒店房间门口。当门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头发随便扎成了个髻子、穿着也很随意的年轻女子朝她微笑。进屋,她第一眼就注意到躺在婴儿车里熟睡的两个孩童。坐在沙发上,她又一次认真地打量着齐筱玉,对方没有化妆,皮肤并不粗燥,面色却算不得很好,是微微发黄的颜色,眼睛灵动而神采奕奕,鼻梁不高,嘴唇有些单薄,是个长相看上去很舒服的女子。与此同时,她知道自己也在被打量着。她并不觉得紧张和局促,而是把这当成了去旧友家做客一样普通的事情。

      齐筱玉坐到她身旁,倚着沙发靠背,伸了个懒腰,说:“我一直在引诱你。你却一直在避让。这就像一个游戏一样,有趣而且可以消磨时间。”

      “齐小姐,你在电话里说想告诉我南君的事。那究竟是什么?”初静凝视着对方的脸颊,提出了那个让她决议要赶来的疑问。

      “你还是放不下。如果你真的决定抛离和C城记忆有关的一切,就不该再回来了,也不该对我说的话题感兴趣。可是你却执意想知道,就说明你有牵挂。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齐筱玉望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打了个呵欠。一天都窝在酒店房间里,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沉闷和无聊。不过还好,把她从无聊中解救出来的人已经到了。

      初静淡淡一笑,说:“也许吧。”

      孩子哭了,那声音由小而大,最后开始在整个房间里回荡。齐筱玉并不惊慌,而是无奈地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婴儿车旁边,查看了一下,给女儿换了尿布,又抱起来安抚。孩子们的哭声具有联动性,在女儿哭泣的几秒钟之后,本来熟睡的儿子也嗷嗷啼哭起来。她将两个孩子轮换着抱了半天,终于又都给哄睡了。

      “照顾孩子很辛苦。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初静轻声问着,生怕把孩子们再次吵醒,那哭闹的威力她算是见识过了。

      齐筱玉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身去拿出一瓶红酒,倒进了两个透明的高脚杯,递给了初静一杯,说道:“婴儿具有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当他有任何生理或心理需要的时候,就会用啼哭声来引起人注意。这是一种淳朴而狡猾的行为。有的时候当你听到哭声,过去查看的时候,会发现孩子刚刚吃饱,而且尿布上也没有排泄物,身体似乎也没有任何不舒服,但他就是止不住地哭泣。如果孩子没有生病的话,那就有两种理论来解释。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孩子太过敏感,可以听得见家里祖辈的鬼魂在召唤他。比起这个理论,我更相信另一种:孩子们只是需要抚慰而已,他们希望感受到新鲜的体温带来的舒适感觉。他们不喜欢被孤单地搁置在角落里,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

      初静望着手中杯子里的鲜红液体。她很久都没有品尝过那奇妙的味道了,那是在她记忆深层的一种渴望。当酒精侵入大脑,她所服用的药品必将失效。有时候,她很希望达到这个效果,但她必须克制。更何况,她所处的真空环境里也不可能接触到酒精。于是,那也只能成为一种渴望而已。而今,酒杯在眼前折射着奇妙的光,她还没有喝就已经有些醉了。她说:“在你看来,我是一个被搁置在角落里舔舐孤独却连哭声都没有的婴儿?”

      “我不了解你,所以不去臆测你。我只是有感而发,说出一个蹩脚的理论而已。让我想想……”齐筱玉咂了一口红酒,面露如桃花般灿烂的笑容,“我是要跟你说南君的事的,我怎么忘了呢?其实我不认识那个女孩子的,我只是听到过关于她的传说,然后四下打听,拼凑着她的传奇,最用是从某个人的一段叙述里获取的信息将她在我心中的画面彻底补全。我们先干杯,然后我慢慢给你讲。Cheers!”

      下意识地把酒杯举起,和齐筱玉碰杯,初静说:“Cheers!你真是个奇妙的人。”

      “我觉得也是。”齐筱玉将半杯酒都喝下,见对面的女子只是抿了一小口,她倒也没有提出抗议,说道:“当南君第一次出现在某个酒吧街的时候,她就注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的娇艳妖娆和活力四射让她成为暗夜中的一颗星辰。于是,她随性的演唱引来了大批的追捧者,这些人中有酒吧常客,也有其他一些乐队的成员。她时而活泼明朗,时而沉默忧伤,身上交融着明艳的欢快感和深紫色的神秘气息。总之,她让人着迷而疯狂,因为她有太多面让人想去了解,却又无从着手。一般来说,我不和女人谈论女人,因为这很无趣。女性先天的嫉妒心让我总是想去贬低别的女人的种种好处,因为我也在酒吧唱过歌,可是我却没有她那么多的追求者,真是让人艳羡而苦恼。如今,我之所以可以客观公正地谈论起南君的事,大概是因为她已经死去了吧。”齐筱玉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忧愁,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脸颊上渐渐浮上一层红晕,“你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她死在一辆超载行驶的大货车的碾压之下,当时她和男友坐在驶向另一个城市的城际高速公路上。那天,他们必须离开,因为追债的人把他们逼到了生死的夹缝中,他们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逃亡。她曾经想过很多办法来缓解男友造成的债务危机,但情势却越来越糟糕。一般来说,女人想要改变她深爱的男人很难,所以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通过改变自己来委曲求全。南君逃不过这个宿命。她知道唱歌赚到的钱已经远远不够了,于是她无奈地决定利用酒吧街那些倾慕者和朋友们的善良,告诉人们她想要开一间美容院,急需很大一笔资金,很快就可以还上。后来她男友的债务如同滚雪球一样暴涨,她借来的钱也解决不了问题。而那些得知真相的人都把她当成了骗子。说来,爱上她的脸和得不到她身体的人只会自认倒霉而已,他们并不会向她把钱要回来。倒是那些乐队的朋友觉得受到了背叛,于是他们再也不理会她,并暗地里封杀她,禁止她在那条街上的任何酒吧演出。她走投无路,在临行前的一个晚上去找一个曾经很谈得来的朋友求助,那个人把她关在门外,对她置之不理。她敲门、呼喊、哭泣都不能得到原谅和帮助。后来,她走了,坐上了开往另一个城市的车子,当然,也可以把那说成是开往地狱的车子。”

      初静纤长的睫毛闪动着,说道:“这个故事让人有点难受。我看过一段录像,里面记录着涂南君和一个男人情欲交缠的画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男友的父亲派人强迫她做的。据说她和男友之间的关系从来都得不到双方家长的认可。为了拆散他们,她男友的父亲用尽了一切手段,包括断绝她男友的经济来源,也包括让她在药物的作用下做一些自己都没有知觉的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是被害者。那段录像被交到了很多人的手上,包括她深爱的男友、她的姐姐。然而,那个和她在录像带中缠绵的男人却开始后悔自己为了钱而做出的伤害她的行为。或者也可以这么说,那个男人觉得自己爱上南君了,想尽力帮助她,并企图帮她要回那些录像光盘。他和曾经雇佣他的人反目,在一个巷口被飞驰而来的车子撞倒,腿部受了重伤。当得知南君的死讯之后,他痛不欲生。后来他偶然见到了南君的姐姐,那个女人勾起了他的悔恨、愧疚和自责。于是,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用极为丑陋的方式。”她平静地叙述着,就如同这件事情没有给她的人生造成过任何伤害,就如同这个事件的当事人与她毫无瓜葛。

      “你必须明白,人这种生物总是自以为高于一切的。所以,我们会自认拥有很多权利,包括决定自己的生死。”齐筱玉又倒了些红酒在自己的杯中,脸上露出暧昧的笑意,“我很喜欢南君的故事,虽然那里满是悲伤和痛苦,但它起码足够疯狂、刺激。爱她的人有的愿意为她而死,有的愿意生着继续承受伤痛的折磨。能如她这般被人爱着,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只可惜,她已经尝不到幸福的滋味了。”

      初静长叹了一声,心里交错着无比复杂的情绪。她始终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有这么大的兴趣。她的人生中自从有人提起过“南君”这两个字之后,一切就似乎转弯了。以前的种种美好温馨都被抹去,残酷冰冷浮上水面。

      齐筱玉忽然说:“你知道该如何对一个有咬手指习惯的人下毒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趁那个人熟睡的时候把无色无味不挥发的毒药涂在拇指的指甲上。那个人醒来之后的某个时刻会习惯性地把拇指含在口中,微量毒素会沾在他的下唇,当他吃东西、喝水、甚至是做一个简单的舔嘴唇的动作的时候,毒素就会在他的身体里迅速传递、发作。就如同定时炸弹一样。不过这个手法仅限于关系亲密的人才可以成功做到。”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初静有些迷惑,她的眉眼里噙着疑问和恐惧。渐渐地,她发现对面的女人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有一道光晕在面前展开,世界没了声音。屋子里的一切愈加明亮,愈加模糊,愈加不真实……她依靠着舒适的沙发靠背,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准确地说,她,晕倒了。

      齐筱玉抚摸着她的额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嗯,我的意思是说,对于关系不怎么亲密的人来说,还有别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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